大將軍府的裏裏外外突然增加了一群守備,將整個府邸圍的水泄不通。虎賁軍士們皆眼如銅鈴一般的瞪著四周,擔心漏過一絲的風吹草動。


    此時身處內院的黛玉自然察覺不到外麵的動靜,一心一意的和紫鵑一同整理著不久便要用到的冬裝。秦凡素來是不怕冷的,就算是大雪天裏也隻穿著單衣,有時候擔心黛玉凍著,便也披上一件狐裘大氅,方便為佳人擋風遮雪。往日裏黛玉管不到,現如今是正兒八經的秦夫人,自然不會允許自家夫君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行為了,剛入秋了, 便找了裁縫給秦凡縫製了幾件禦寒的冬衣。


    紫鵑看著黛玉手中的紫色長棉服,忍不住笑道,“奴婢看到將軍往日的衣裳都甚為簡單,這衣裳的花色這般精致,也不知道將軍穿著是否習慣。”


    黛玉檢查了針腳,仔細看了看花色,道,“往日裏他的衣裳都是大管家置辦的,都是男子,哪裏懂得這些講究,你明日裏將這些衣裳再好生曬曬,待好了便收到箱子裏。”


    “是,奴婢省得。”說著便支使了旁邊的兩個小丫鬟收拾軟榻上的衣裳。


    黛玉看了看窗外,天色暗了起來,行至房門口,見長廊上也無那熟悉的人影,對著門口的小丫鬟道,“去前麵問問看將軍是否回來了?”


    “諾。”小丫鬟得了令,忙小跑著往前麵探聽消息去了。


    往日裏秦凡再晚也會在天黑之前回來陪自己用膳,如今這時辰也特晚了。想到這裏,黛玉突然感到一陣熟悉的心桴,就如那次禦之圍場受傷一樣。


    秦簡神色有些匆忙的從長廊中走了出來,見黛玉倚門而立,額上的幾縷發絲隨著晚風吹動,顯得甚為單薄。想到剛剛大管家那裏傳來的消息,若是果真做最壞的打算,主人能夠承受得了嗎?


    黛玉見到秦簡,便如找到主心骨一般,忙走出門外,急忙上前,焦急道,“可是夫君回來了?”


    看著黛玉期待的眼神,秦簡有些不忍心,頓了一下,終究捏緊鞭子,回道,“將軍未曾回來,不過將軍武功高強,再加上有路引隨護,不會有何事的,主人您不要憂心。”


    “我……我隻是莫名的心浮,他從未回的這般晚。”黛玉捏著帕子往屋裏走去。秦簡見狀,深深的鬆了口氣,瞞得一時是一時,夫人身子虛弱,哪裏能承受這般大的打擊。


    黛玉進來的時候,紫鵑已經將軟榻上的衣物收拾幹淨,見黛玉有些魂不守舍,又見後麵秦簡臉色有些異樣,也不敢多問,隻小聲道,“姑娘,要不要先用膳?”


    “不用了,我不餓。”


    此時的京郊一處隱秘的別莊中,顯得安靜異常,若是有武藝高強的人在此,可以看出裏裏外外的暗衛已經將這別莊圍的如鐵桶一般牢靠。此時別裝最內的廂房中,燈火明亮,將整個房內照的如白晝一般。一名白衣醫者模樣的年輕人蒼白著臉,全神貫注的慢慢將銀針插入床上之人的穴道內。待將最後一根銀針插好,終於忍不住大大吐出一口氣,接過一旁遞過來的毛巾,擦掉額頭上汗漬。


    一旁等候多時,未敢發一言的路引見狀,終於上前道,“薛神醫,主人這毒可解?”


    薛神醫沉重的搖了搖頭,“此毒乃是蜀國皇室秘藥,當今世上無人能解。更何況主人身體內似乎還有另外一味劇毒,兩者想和,我也……”


    路引聞言大驚,薛平一向自認醫術天下無雙,能讓他說出無解的,便真的……無解!


    “主人!”路引砰地一聲跪在地上,心裏悲慟不已。驚采絕豔,傲視天下的主人,路引不敢想象這樣一個強大的人也會有死去的一天,這般的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秦凡此時全身早已毫無知覺,僵硬的躺在床上。雅*文*言*情*首*發此時他隻覺得若非自己還有意識,嘴中尚能嚐到血腥味,他真的就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努力的睜開雙眸,待看清眼前的人影,虛弱道,“薛平!”


    薛平聽到秦凡的聲音,忙至床前躬身道,“主人,屬下無能。”


    秦凡恍若未聞一般,自顧自的問道,“那聖蓮的藥可製成了?”嘴角不斷的溢出血來。眼中的墨綠色越來越重。


    薛平就算是見慣了人間生死,在看到往日裏高高在上,強大無比的秦凡露出這般虛弱的神色,仍舊心裏大悲,這一世自己神醫之名傳遍天下,卻有兩次無能為力之事。一件是當日主母的頑疾,一件便是今日主人身上所中之劇毒。


    “主人放心,暗衛送來的聖蓮雖然較小,給夫人的藥做藥引,卻是足夠的。”其實薛平心裏之前有些悔恨,為何做的那般快,若是晚些,聖蓮或許能緩解主人身上之劇毒了。隻是這想法在秦凡說出第一句話時便消散無蹤,主人心中,夫人才是最重要的!


    秦凡聞言,滿意的“嗯”了一聲。薛平的銀針緩解了身上的一絲麻痹,秦凡能感覺到舌尖的痛楚在慢慢加深。


    “路引……讓暗衛去……洛陽將老……老頭子接來。他在此……主持大局……”秦凡借著殘存的理智吩咐道。如今各方勢力正式最盤根錯節的時候,老頭子在此,或許能扭轉一二,給秦氏子弟爭取時間。


    “是……主人……”一向淡然的路引此時見秦凡一副交代後事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哽咽。


    秦凡此時隻覺得死亡的氣息越來越重,似乎比前世自己經受的死亡之劫更接近那冰冷的氣息。隻是這一世自己殺戮過重,隻怕是要下十八層地獄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個心心念念了兩世的人兒。


    “還有……夫人……”秦凡想要繼續交代下去,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路引強忍著眼淚,回道,“主人放心,秦戰已經帶著京郊的兵馬隨時待命,秦羽也已經趕往將軍府,等待聽令,必定護夫人周全。”


    秦凡從未感覺像現在這般虛弱,一點點的耗盡身上的最後一絲心力,真如油盡燈枯一般,可是心裏不甘心啊,答應要護她一生一世,帶著她過最自由自在的日子,等京城的事情安排好了,便帶她去那個美麗的地方,再也不管這些凡塵俗世了。可是自己終究要食言了。“禦之……”放佛聽到那動人的聲音近在耳旁。秦凡努力睜著雙眼,想要看清楚那人的嬌美容顏,卻隻覺得模糊一片。“想……娘……子……想……想……”


    路引背過身子,擦掉眼中的淚水,“主人還能撐多久?”


    薛平也早已紅了眼眶,深吸一口氣,“如今這摸樣,尚能保證一炷香時間,一炷香之後,便會處於活死人之狀,隻待七日之後便……”慢慢腐爛而亡。


    “一炷香?足以!”路引堅定道,說完便往外走去。


    “你要做什麽?”


    路引回頭看著尚在囈語中的秦凡,“我知道,主人若是還有心願,便是想見夫人最後一麵了。”


    今日的月色極為朦朧,外麵傳來幾聲狗吠聲,顯得這夜寂靜無比。黛玉撐著額頭,坐在前廳中等著秦凡,眼中的神色越來越焦急。


    秦元對秦簡使了使眼色,秦簡會意,勸道,“主人,夜已深了,將軍若是回來看您還未休息,隻怕又要擔心了。”


    “是啊,夫人,將軍的心思您最清楚了。”秦元也跟著道。


    黛玉卻搖了搖頭,堅定道,“你們莫要勸我了,我要等著他回來。”要第一個看到他,也要讓他第一個看到自己。


    “這……”秦元顯得極為為難。


    “噔噔噔”的馬蹄聲響起,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的突出。


    黛玉驚的站起了身子,“定是夫君回來了”說著便往門外迎去。


    “夫人,莫要出去。”秦元急的大喊出聲,此時將軍身中劇毒,又怎會騎馬而來,隻怕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秦簡早已先一步攔在了黛玉麵前,勸道,“主人,將軍出去才兩人,如今這馬蹄聲隻怕少則幾百人了,定然不是將軍。


    黛玉頓住身子,往大門望去,門外傳來虎賁軍的喝止聲,“何人敢擅闖大將軍府?!”接著便是唰唰唰的拔刀聲。


    秦元聞聲,連忙道,“夫人,隻怕有些誤會,您還是回內院吧,以免衝撞了您。”


    此時此刻,黛玉的心中預感越來越清晰起來,閉上眼睛,想著可能發生的種種,當想到最壞的事情時,猛的睜開眼睛,直直的盯著秦元。“秦管家,你到底瞞了我何事?”


    “奴才不敢。”秦元忙恭敬道。


    黛玉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冷冽起來,“你口口聲聲尊我為夫人,卻知情不報,乃是不忠!如今事已至此,你還想瞞著我嗎?”


    秦元見這恍若自家將軍的冷冽神色,微微愣了一下,門外的聲音越來越響,秦元再無時間多想,隻得道,“將軍造人暗算,如今……”


    “什麽!?”黛玉踉蹌了一下,幸得秦簡眼疾手快的在身後扶住。


    秦元忙道,“夫人放心,如今薛神醫正在照看,將軍定會無礙的。隻願夫人保重身體才是。”


    黛玉心中一陣揪痛,若真的無事,外麵那些人又怎敢如此的猖狂,府上眾人又怎會這般如臨大敵。想著秦凡此時可能遭受的種種,黛玉隻覺得心如刀絞,隱隱有目眩之感。不行!這時候若自己都撐不住了,如何守住這個家。如今禦之不在,自己便是這個家裏的主心骨了。想到這裏,黛玉強忍著暈眩之感,狠狠的將指甲陷入手心中。


    “紫鵑,給我準備紗帽。”


    “諾,”紫鵑忙向著裏間跑去。


    黛玉又對著一旁的秦元道,“外麵帶頭的最有可能是誰?”


    秦元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回道,“如今老奴也猜不透了。隻是定當是皇室中人無疑。”


    黛玉想到平日裏和秦凡一起時,偶爾也會聽到關於皇室如今的情形。心裏開始分析起來,如今皇帝尚被軟禁,敢如此明目張膽的,隻怕是——義忠王!禦之剛出事,他們便知道消息,甚至有這麽快的動作,隻怕這是他們預謀已久,就是他們對禦之下的手!想到這裏,黛玉第一次散發出濃重的恨意來。


    “姑娘,您要的紗帽。”


    黛玉接過紗帽,戴在頭上,遮住那動人的嬌顏。“秦管家,告訴外麵的人,就說本夫人請他們入府。”


    秦元驚了一下,“這……,若是衝撞了您……”


    “你很清楚,此次動手與不動手的差別。”說完便在廳內上座坐下,當家主母的氣勢盡顯無疑。


    “諾。”若是真動手,隻怕京中秦家人都要處於險境了,若是不動手,尚有準備的時機。


    此次帶兵的正是義忠王手下第一大將韓朝雲,此次帶兵來將軍府,韓朝雲的心內甚是忐忑。若消息有誤,秦凡可不是輕易惹的起的。就算是真的,那秦氏子弟隻怕也沒有想象中的好對付,更何況那些威名遠揚的虎賁軍。考慮到這些阻礙,韓朝雲將義忠王秘密培養的兩萬士兵硬是帶了八千來。


    此時的韓朝雲第一次進入到大將軍府中,森嚴的將軍府甚至讓自己這個久經沙場的軍人也為之肅穆。望著正廳牌匾下那個傳說中的將軍夫人,堅定如傲骨寒梅一般,令人不敢直視。隻不過此次自己做的也不是善事,倒也不必太過客氣。“本將韓朝雲求見秦將軍,不知秦夫人可否代為通傳一聲?”此話隱隱帶著試探之意。


    韓朝雲?黛玉在腦海裏搜尋了一下秦凡對此人的評價,瞬間便做出了決定。


    “你大膽!”黛玉突然怒斥出聲。平日裏嬌弱的聲音也帶著幾分威勢。“本宮乃是皇上親封的榮華公主,你見而不拜,莫非是要藐視皇家?!”


    韓朝雲心裏一動,此次來是為了將秦凡和秦氏一族清理幹淨,如今秦凡狀況不明,自己不便動手,可是沒想到這看起來嬌弱的秦夫人突然發難,韓超雲心裏有些犯難,一時間不知道拿怎樣的態度麵對這個氣勢洶洶的秦夫人。


    “本將見過榮華公主,公主千歲。”韓朝雲微微拱了拱手,繼續道,“本將有要事求見秦將軍,還請公主代為通傳,以免耽誤了義忠王千歲的大事。”


    “哼,本宮倒是不知,有何要事要讓你帶著人馬和兵器前來,還險些與府上的人動手!”


    “朝中大事,隻怕要見到秦將軍才好答複。”若是確定了秦凡果真傷重不治,便無須與眼前這人再糾纏下去了。


    “我家將軍今日偶感風寒,早已歇下了,若是被他知曉,又豈會容忍你等猖狂至此!?”黛玉的語氣有些微微的激動,偷偷的用手緊緊的抓住衣服,借以緩解內心的緊張。


    此時韓朝雲隱隱有些確定秦凡真的已經如消息中說的那樣不行了,心裏更加肆無忌憚,“就算真是感染風寒,隻怕也要勞煩公主通報了,此事事關重大,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拖遝。”


    黛玉聞言,猛的站起身子,“將軍如此,便要問問那南邊的二十萬大軍準不準了!”


    韓朝雲猛的一個咯噔。老千歲敢如此快的動手,也是因為確保兵權上交,秦凡如今尚無法調動那鎮東軍和南邊大軍了。如今這婦人這般說法,難道有變?“不知公主此話何意?”


    “我皇兄早已秘密令我家將軍將南邊大軍派遣進京,如今隻怕過不了一日,大軍便能抵達京都,這些帶兵之人都是跟著我家將軍出生入死之人,若是讓他們知曉今日之誤會,隻怕不能對上麵之人如何,這滿腔的怒火也隻能讓將軍受了。”


    “大軍進京……”韓朝雲額上開始溢出汗水來。皇帝秘密讓大軍進京用意自然明顯了。


    黛玉見韓朝雲開始猶豫,便繼續乘勝追擊,“將軍如今是想讓這誤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是想鬧的不可開交,日後等著我秦氏兄弟的怒火呢?!”最後又加上一句道,“將軍是明白人,為人辦事也應該想明白點。”


    韓朝雲心裏越來越糾結,正不知該如何決定,突然聽到門外傳來聲音道,“主人聽聞韓將軍來此,特請韓將軍一見。”


    “路引,夫君他……”黛玉心中激動。路引在此,那禦之是不是沒事了。


    路引平淡道,“夫人,主人說便是帶病也要見韓將軍一麵,也對得起韓將軍的勞師動眾。“


    韓朝雲早已在見到路引的那刻大驚失色,又看到路引這般平靜的邀自己去見秦凡,便暗道不好。“秦將軍竟然身體抱恙,本將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


    “咳咳,本將就知道路引請不動韓將軍,所以便親自來了。”一道令黛玉魂牽夢係的聲音響起,瞬間奪了黛玉的心神。眾人循著聲音望去,內閣門口長身玉立的身影,不正是自家將軍嗎?


    韓朝雲早在聽到聲音的那刻驚懼不已,雙腿微微的發抖,就連聲音也開始發顫“秦,秦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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