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但楊震還是為此次攻占葦河縣城繳獲之豐而有些感歎。


    不算從葦河縣城內十餘家日本人開設的商行查抄出大量的敵產,僅僅在葦河火車站上因為添煤而在葦河稍作停留而落入楊震所部手中的一列運載彈藥與物資的列車上,繳獲的軍裝就夠全軍每人三四件。這還不算在火車上繳獲的即便部隊在擴編了一倍後敞開了打,也足夠使用半年的彈藥。


    而軍火列車上運載的部分裝備則讓楊震按照心中應該有的編製充實了部隊的裝備,達到每一個建製班有一挺輕機槍,營有一個擁有六挺重機槍的重機槍連的標準。原來僅有兩門迫擊炮的直屬迫擊炮排也在補充進六門日式90毫米迫擊炮後,升級為炮兵連。


    在繳獲這列長長的擁有十餘節車皮的軍火列車後,部隊裝備的充實程度讓楊震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部隊會在短時間之內擴充到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按照楊震現在這個裝備標準,即便與關內**中裝備最好的中央軍的一個主力團相比,也是隻強不弱。更別提楊震的老部隊十八集團軍了。


    如果不是部隊人數少一些,按照楊震現在的標準,他不過一個簡編團編製的部隊的裝備都超過抗聯一個主力軍了。出山之後連續打了兩個勝仗,更是讓部隊的士氣顯得很高昂。


    唯一讓楊震感覺到有些可惜的是,軍火列車上運載的上萬發75毫米山野炮彈與兩千發150毫米重炮彈自己卻是用不上。別說150毫米重炮,就是75毫米山野炮楊震也沒有一門。


    不過在本著我用不到,你也別想得到的想法,楊震也沒有將這些炮彈丟下。而是裝上引信之後全部埋在了葦河車站鐵軌的路基之上,在臨走的時候用迫擊炮打了一個齊射,引爆這些炮彈將葦河車站徹底的炸毀。


    在楊震所部剛剛進入葦河縣城的時候,城中的老百姓還對這支身上穿著的軍裝都多種多樣,偽滿警察服裝有之,偽滿正規軍軍裝有之,日軍軍裝有之,甚至還有很大一部分人穿的還是破破爛爛的老百姓裝束的軍隊很不以為然。大部分人甚至把他們當成了趁火打劫的胡子。


    但就是這支身上穿的破破爛爛軍裝,甚至有很多人即便是連破爛軍裝都沒有的部隊在進城之後的表現卻是給城中的百姓帶來很大的驚喜。除了殺那些偽滿軍警憲特人員顯示出有些毒辣的手段之外,這支隻打劫日本人,對其餘百姓卻是秋毫無犯的軍隊,即便是說話都客客氣氣的部隊,還是引起了當地百姓很高的興趣。


    看著圍上來的百姓,彭定傑抓緊機會進行抗日宣傳。隻是人手太少,出了張婷可以幫他書寫一些標語以外,其餘的基本都要他親自進行。


    勉強抽出一些時間看著有些手忙腳亂的彭定傑,楊震隻是苦笑搖頭。政治宣傳工作是**起家的法寶,也是能最終奪取天下的重要一環。很多時候較量不是在戰場之上。


    後世同樣是受過政工幹部多年教育的楊震對政治工作也極為重視,但對於人手的不足,他也有些撓頭。葦河縣委的人,隻要是沒有暴露的人,他還需要他們繼續潛伏下去,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曝光的。至於那些被從監獄中營救出來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基層幹部,還一時無法擔任大任,還需要培訓。


    至於那些被捕的重要的,有這個能力的人物,除了叛變的幾乎都已經犧牲在日偽軍的屠刀之下。


    旁邊一直在仔細打量他的李延平看出了楊震眼中苦笑,便對著楊震道:“楊司令,我的四軍現在剩下的這些人雖然已經沒有什麽戰鬥力了,但畢竟也在黨領導之下多年,對於政工工作也有些了解。”


    “這樣,讓他們先暫時改任政工人員。至於我,我軍事的能力雖然與你差的遠,但這政治工作還是懂得一些的。這樣,我先給你做一個政治部主任怎麽樣?”


    說到這裏,李延平又指了指身邊的四軍副軍長王光宇道:“不過老王可是一個優秀的人才。他是總指揮專門派到四軍協助我工作的,在軍事上能力還是不錯的,改政工有些可惜了。是不是讓他跟在你身邊多學習一下?”


    聽到李延平要過來幫組自己,楊震哪有不高興的道理?李延平可是莫斯科東方大學的高材生,雖說軍事能力不見得有多高,但搞政工絕對是有一手的。這樣的人能來協助自己,自己又豈能不高興?隻是他原來是軍長,連降幾級給自己當政治部主任是不是有些?


    看到楊震眼中有些猶豫的神情,李延平笑了笑道:“老楊,我們都是黨員,所追求的不是官位的高低,職務的大小,而是黨的事業。隻要對黨的事業有利,對東北抗戰有利,你不用顧慮太多。”


    聽到李延平的話,楊震鄭重的點點頭道:“那就有些委屈李軍長了。李軍長肯來我們這裏擔任政治部主任,我們太歡迎了。至於王副軍長可以先擔任副參謀長。等將來部隊擴大,再領兵。”


    楊震的話音落下,李延平與王光宇對望了一眼之後,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與楊震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道:“請楊司令放心,今後我們堅決服從你的指揮。”


    不過彭定傑在聽到李延平要來部隊屈居政治部主任後,堅決要與李延平職務對調。由李延平任政治委員,他任政治部主任。他認為按照職務和能力來說,李延平會比自己更勝任政委一職。自己能力與水平有限,擔任政委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


    對於彭定傑這個堅決的要求,在猶豫了一下之後,楊震點頭同意由李延平改任政委,彭定傑專任政治部主任。而抗聯四軍剩餘的那不到十個人的部隊,全部到各連隊任指導員。


    在楊震看來,在西征失敗,已經是彈盡糧絕的情況之下,能大鍋盔子山那麽艱苦的環境中堅持下來。明知道勝利已經無望,但還在繼續與鬼子作戰,沒有動搖,沒有叛變的絕對都是骨幹,是精華。


    在那種近乎於已經絕望的環境之下,還在堅持的,都是意誌堅定不可動搖的。而且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黨員,都是參軍多年的老戰士。放到基層任政工人員,絕對對部隊的發展有好處。


    自打進葦河縣城後,一直在忙著清點繳獲的物資、收集資料以及招兵的郭邴勳與楊震匯報情況時,聽到李延平甘以一軍之長的身份,甘願連降幾級,來到自己部隊任一個專管在他眼中雞毛蒜皮之事的政治部主任。


    以及彭定傑堅持要與其更換崗位,讓出自己政委的職務,降級改任政治部主任一事後,不禁豎起大拇指佩服的道:“老楊,不說別的,但就你們**人這份不計名利的心胸,就是一般人比不上的。你們能在東北這麽艱苦的環境之下堅持了整整七年,不是沒有道理的。”


    對於郭邴勳的讚歎,楊震笑了笑道:“老郭,能上能下,不計較職務的高低,為黨的事業,為國家無私奉獻的精神,是我們**人一項優良的作風。今後等有機會,我想你會見到的更多。”


    說完這句話,楊震看著自己身邊的李延平與彭定傑這二人,想起後世自己遇到、聽到的那些買官、賣官、跑官的官員,對這個年代的**人一切以黨的事業為重的寬廣胸襟不禁從內心產生一股子由衷的敬佩。


    處於失神中的楊震突然被遠處傳來的連續幾聲巨響驚醒後才發覺自己有些失神,連忙問剛剛一直忙著招兵的郭邴勳道:“老郭,怎麽樣有多少人願意參軍?”


    楊震轉移話題問起了招兵的事情,至於剛剛的那幾聲巨響,他連問都沒有問。因為楊震知道,那是李明瑞在炸鬼子的軍列。詳細的情況,一會李明瑞會如實匯報的。


    提及招兵一事,郭邴勳卻是搖搖頭歎了口氣道:“情況不太好。鬼子前些天在縣城集體處決了幾十名抗聯被俘將士,並將這些被俘將士的人頭懸掛示眾,對老百姓的影響很大。


    “鬼子的這一手很毒,現在看來他們的目的至少是部分達到了。老百姓雖然對我們很有好感,但出於畏懼鬼子的報複,招兵很不順利。兩個多小時之內,隻有幾十個青年學生報名參軍。”


    “而那些俘虜除了極個別的人之外,更是無人願意參加我軍。他們都認為鬼子勢力大,我們隻是暫時占據了優勢。這些偽滿軍警與抗聯打過很多交道,對抗日武裝的困境很清楚。想要說服他們參加我們,很難。至少現在看我們是沒有這個時間了。”


    “不過,我們在車站繳獲那列軍火列車的時候,在車站上另外一列火車上營救出了兩千餘名鬼子從關內以及熱河騙招來,準備運往牡丹江地區的東寧、密山、虎林等地的勞工。”


    “經過我們從五道嶺子營救出來的勞工戰士現身說法,有二百多人同意參軍。其餘的人還是寧願相信鬼子許諾的優厚待遇的謊言,而不願參軍。”


    “老楊,你看我們招兵的工作是不是該停下來了。畢竟我們不可能長時間在葦河縣停留,沒有多少時間去做細致、耐心的工作。否則我們若是想在短時間內擴大部隊,除非按照**慣例去抓兵。”


    對於郭邴勳動了些抓兵的心思,楊震搖了搖頭道:“老郭,我還是那句話,我們需要的是一支勇猛善戰的部隊,不是一支用沙子堆出來的軍隊。抓兵的事情,我不會幹。至少現在是不會做的。”


    “老百姓對我們沒有信心,又被鬼子的屠殺手段嚇到了,征兵自然要吃力。但隻要我們不斷的打勝仗,給老百姓以信心,我想到時候,大家自然會踴躍參軍的。”


    說到這裏,楊震想起什麽道:“老彭,報名參軍的人中有沒有醫生,尤其是外科醫生?我們現在太缺乏醫生、護士這些技術人員了。我們的部隊要不斷的作戰,單靠張婷一個人是不行的。老彭,對於這些急需的人才,必要的時候你可以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我們已經決定安排傷員回秘營養傷,這沒有軍醫怎麽能行?這些傷員經曆過戰鬥,已經算是老兵了。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寶貝,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因為缺醫少藥而無謂的犧牲。”


    “這參軍的大部分都是青年學生,算的上是醫生隻有一個,隻不過他是一個中醫。他自稱對治療外傷有一定的研究,在這葦河縣也算是一個小有名氣跌打大夫。可這治療戰傷?”


    聽到楊震提起征集軍醫之事情,郭邴勳隻能搖頭苦笑。楊震說的那些道理自己焉能不懂,可這說起來容易,這做起來卻是難了。醫生,尤其是外科醫生本身就是高收入者,這些人中有幾個會拋家舍業的跟著自己部隊去幹這件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業?


    倒不是說這些醫生不愛國,不希望將小鬼子攆走。隻是在相對穩定,甚至於能說得上富裕的生活與風餐露宿、刀頭上舔血,說不定那天就被鬼子抓住砍頭後示眾的生活相比較,幾乎沒有人會選擇後一種。尤其是在看不到哪怕是一絲勝利希望的時候。


    看到有些為難的郭邴勳,楊震搖搖頭呀咬牙道:“實在不行,就來硬的,抓。挑那些年輕,沒有老婆、孩子拖累的抓。至於思想工作,慢慢再做。他們耗得起,我們耗不起,傷員耗不起。告訴他們,隻要他們給我們培養出可以接替他們的人才後我們就放他們回來。”


    說到這裏,楊震微微思慮了一下後又道:“老郭,你親自帶上一個排去抓。記住,抓的時候不要怕聲張,弄的聲勢越大越好,看到的人越多越好。”


    郭邴勳腦袋轉的很快,略微一思考就馬上明白楊震這番話的苦心了;“你們不是怕我們被打敗了,牽連到你們嗎?我來硬的,總該可以讓你們給小鬼子有了個交待了吧。”


    小鬼子為了維護其對東北的長期殖民統治,必定要爭取民心。想來隻要不是自願參加,應該不會對這些被抓走或是綁票的醫生下手。小鬼子雖說殘暴,但在城鎮這種人口集中之地,至少表麵上的功夫還是會做的。


    郭邴勳這次動作很快,沒有上一個半個時,便抓回來了四名大夫和幾名護士。


    看到被五花大綁的幾個人,原本一直在護理傷員,此事趕過來與楊震匯報傷員情況的張婷很是疑惑:“那些漢奸不是都被處理完了嗎?這些人是怎麽回事?這些人看起來都文質彬彬的,不像是偽滿的軍警憲特人員?”


    張婷正在疑惑間,被抓來的幾個人中的一個人看到她後卻是連忙大喊道:“張婷,你怎麽也在這裏?你趕快和他們說說,讓他們放了我。他們怎麽可以這個樣子,還自稱什麽抗日部隊,簡直連土匪都不如。”


    聽到這個家夥這麽說,旁邊奉命配合郭邴勳抓人的一個排長不願意了。要不是楊震就在這裏,不敢亂來,早就上去一個大嘴巴了。


    不過雖沒有動手,但也在身後狠狠的推了他一下道:“你嘴巴幹淨點,什麽叫做土匪?我們可是隻打鬼子,除了漢奸,可從沒有打過中國人。你小子嘴巴在不幹不淨的,小心我一槍蹦了你。”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張婷仔細一看卻是自己的一個去年才剛剛畢業的學長後連忙轉過頭對楊震道:“楊司令,這個人我認識。他不是漢奸,他是我的學長,不是漢奸。你們抓他做什麽?這個人是一個書呆子,漢奸的那些事情他做不來的。我可以保證他真的不是漢奸。”


    聽到張婷為這幾個人求情,楊震微微笑道:“我知道他都是醫生,不是漢奸。不僅他,那幾個人都是醫生,或是都是外科醫生。你也用不到為他們求情,因為我抓的便是醫生。”


    “你怎麽可以這個樣子?這次打進縣城之前,你不是還一直在強調群眾紀律嗎?怎麽現在幹出來這種隻有胡子才能做出來的事情?就算胡子也有規矩的,從不綁架醫生。”對於楊震的解釋,張婷顯得有些憤怒。


    看了看有些憤怒的張婷,楊震冷冷的道:“我不管土匪綁架不綁架醫生,我現在隻知道我的部隊嚴重的缺乏醫生,尤其是合格的外科醫生。作為中**人,打鬼子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即便是馬革裹屍,也在所不惜。我是他們的指揮員,可以命令他們去死,但我無權他們白白的去死。”


    “我的每一個戰士都是寶貝,隻要有一分希望,我就絕不會讓他們因為缺醫少藥而白白的犧牲掉。不過連續兩次規模連中等都算不上的戰鬥,幾十個傷員就把你忙成這個樣子。今後戰鬥的規模隻會越來越大,傷員的數量隻能比現在更多,到時候你又該怎麽辦?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因為缺少醫生而白白的犧牲掉?”


    “老郭征兵的時候,我曾叮囑過他想辦法爭取一些醫生,尤其是外科醫生參軍。可到現在除了一個中醫之外,卻連一個報名的都沒有。這葦河縣城的醫生不少,可願意報國的卻是沒有。


    “看來他們都當這個滿洲國的順民當慣了。寧願在他們的同胞與踐踏自己國土的侵略者浴血奮戰時因為缺醫少藥而白白犧牲的時候袖手旁觀,也不願意用他們的一技之長去幫助自己的同胞。他們既然不肯來就我,那麽我便隻能去就和他們了。”


    這些話,楊震說的聲音很大。聽到的不僅僅是張婷一人,便是連那幾個被抓來的醫生也聽到了。好在這些醫生似乎還知道廉恥,在聽完他這番語氣很重的話後,臉都漲得通紅。


    楊震說完這番話後看都不看這些還知道羞恥的醫生一眼,轉過頭對郭邴勳道:“老郭,咱們該做的已經做完了。現在該是撤離的時候了。集合部隊,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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