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彭定傑手中的電報居然是王光宇發來的,楊震心中不由的一驚。此時距離按照規定每天與王光宇通報的時間還遠,自離開之後,一直嚴格按照規定通訊時間收發報的王光宇打破慣例,居然在白天便發來電報,難道是出現什麽意外?聯想到之前王光宇的電報內容,楊震心中不由的一沉。


    王光宇雖然已經離開半個月,但卻始終未能找到二路軍總指揮部。而且從他發來的電報內容來看,下江地區的敵情極為嚴重。楊震前次出山雖連戰連捷,將正在下江地區圍剿的日偽軍吸引西調過半,但日偽軍仍在下江地區保留了大量的兵力。


    下江地區的日偽軍調動極為頻繁,原二路軍總部活動地區現在到處都是日偽軍。王光宇率領的小部隊也幾次與搜山的日偽軍遭遇,若不是王光宇經驗豐富,這支小部隊早就暴露了。


    現在原來二路軍總部活動地區已經沒有了抗聯部隊的蹤跡。因叛徒出賣,二路軍位於牡丹江地區前刁翎山中與蓮花泡一帶密林中十幾處秘營被日偽軍破壞餘燼。秘營中儲存的供二路軍留守部隊過冬的物資全部被毀。


    王光宇在牡丹江東岸未能找到二路軍總部,征得楊震同意與李延平的建議後,已經利用小部隊人數少,機動靈活的優勢,向北越過濱綏鐵路,向寶清、依東、密山、勃利地區尋找。


    聯想到之前電報上王光宇的匯報,楊震接到這封王光宇打破規定發來的電報,心中多少有些吃驚。


    當楊震將手中的電報上的內容快速的看了一遍之後,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電報上的大部分消息雖然很讓人沮喪,但卻也帶回了一個不錯的消息。


    又仔細的看了一遍電報上的內容,楊震將手中的抄報紙交給郭炳勳後,對著彭定傑道:“雖說現在下江的形勢很難讓人樂觀,但王光宇總算找到了總指揮部,而且總指揮部雖然處境日益困難,但沒有受到大的損失,這總歸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隻是在今年日偽軍對下江地區進行的大舉圍剿之中,除了西征損失四、五兩軍之外,留守的抗聯部隊損失慘重,秘營也大部被毀。今年的冬季,下江部隊要很難熬啊。”


    “八軍潰散,八軍軍長與幾個主力師長相繼降敵。九軍除了隨三路軍行動的二師之外,大部也相繼潰散,這倒是在意料之中。我曾聽政委說過八、九兩軍的情況。八軍各師大部分都是山林隊改編而來,包括軍長在內上下對政工幹部嚴重排斥。”


    “那位軍長又將部隊當成了個人的私產,生怕別人插足,除了安插自己親信控製部隊之外,又與友軍處處對立。在形勢好的時候,尚能出動出擊,配合作戰。在如今下江形勢如此嚴峻的現在,他們很難不動搖。”


    “而九軍人數少,本身戰鬥力又不強,又被分割使用,在日偽軍大舉圍攻之下,能堅持這麽長的時間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八軍、九軍失敗,五軍主力又在此次西征之中損失巨大。下江地區的二路軍部隊除了已經轉移到撫遠、同江、富錦地區的七軍部隊之外,已無二路軍大部隊。”


    “現在身邊隻有一個人數已經不多,糧彈兩缺的五軍三師的總指揮部孤身懸在那裏太危險。你給王光宇回電,讓他務必勸說總指揮撤到這裏來休整、過冬。同時將黃大力查找出的那幾條可以迂回進山小路的位置通報給王光宇。同時電告王光宇,我會派部隊接應他們。”


    楊震的話音落下,一邊的郭炳勳也道:“雖然我與這位總指揮之前並未見過,他的事跡也是聽政委與王副參謀長說起才知道一些。原來總指揮居然是雲南講武堂的高材生,更是曾經在**中擔任過少將副師長這樣的高職。”


    “對於這位總指揮放棄優厚的生活,來這冰天雪地,條件艱苦的東北領導抗日。能在日偽軍重兵圍剿之下,還能堅持這麽多年,尤其是到了目前這種局勢之下,他既沒有投敵去享受榮華富貴,也沒有退入蘇俄境內暫避,而是還在堅持鬥爭,我甚為佩服。”


    “司令員,我建議你親自給這位總指揮發一份邀請電。雖然我知道你們不講究這些個虛禮,但是這也說明你對總指揮的尊重。另外,也可以讓政委也發一封電報,將我們這裏的情況詳細再向總指揮說明一下。我想這麽做應該可以幫助王副參謀長的勸說。”


    聽到郭炳勳的建議,楊震沉思了一會,點點頭:“好,就按照你說的,我親自給總指揮發一封邀請電。在讓政委再發去一封情況說明。”


    說罷,楊震看了看彭定傑道:“政委,看到這封電報沒有?他的情緒現在怎麽樣?”


    “司令員,這封電報政委已經看過了。對於八軍的叛變、潰散,他看法與司令員差不多。隻是對於九軍因為傷亡過大,幾個主力師長犧牲餘燼而潰散有些感觸。政委對九軍軍長的印象與八軍軍長截然相反,他對九軍軍長的印象很好。”


    “他接到電報之後,曾說過若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這位九軍軍長是不會降敵的。至於他的情緒還行,隻是為總指揮的安全擔憂。”


    聽到彭定傑談起李延平接到這封匯報下江形勢的電報後,情緒還穩定,楊震點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對彭定傑與郭炳勳道:“老彭、老郭,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想一個人呆一會。一會我會去擬定給總指揮的親筆電報的。你們先回去,讓政委再給總指揮發報,催促他轉移到我們這裏休整過冬。”


    對於楊震突然升起想一個人呆一會的想法,郭炳勳與彭定傑對望一眼,沒有再說什麽。在叮囑小虎子注意楊震的安全之後,轉身下山去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楊震微微歎息一聲。想一個人靜靜的想法,並不是突然產生的。而是在接到王光宇的電報之後,他便想一個人好好的想想。


    對於楊震來說,早在石井四郎死在他手中的那一刻,他便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意外到來,已經或多或少改變了曆史的軌跡。他現在想靜一靜,是想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對於楊震來說,他知道如果自己沒有意外的到來,那個石井四郎會逍遙的渡過整個戰爭時期,無數的中國人會死在他的手中,成為他細菌戰的犧牲品。而在戰後,依靠用無數中國人做**實驗得來的資料與美軍交換,甚至未得到任何的懲罰,逍遙法外,直到因為喉癌死去。


    而被自己在五道嶺子鐵礦炸死,後來成為正規野戰師團長,最終將抗聯逼上絕路的那個野副昌德也同樣逍遙的活到了戰後,並未受到多大的懲罰。


    而自己的到來,先將日軍的細菌戰研製基地來了一個一鍋端,毒死了石井四郎。又在五道嶺子鐵礦,將野副昌德與他的討伐隊一股腦的用土飛機炸上了天。


    楊震更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葦安山一線意外的將李延平與王光宇救下來,此二人將會在本年末相繼犧牲,成為著名的烈士。而至少現在他們還活的好好的。一個在自己部隊任政治委員,成為與自己並列的政工首長。一個成為副參謀長,協助郭炳勳統籌軍機。


    最讓楊震感覺到意外的是今天接到這封電報的內容。就他所知,此時擔任抗聯八軍、九軍軍長,雖然最終也是投降了日偽軍。但投敵的時間卻是在明年。而現在,他們投敵的時間足足提前了半年。


    當然八軍、九軍相繼潰散,高級將領大部降敵雖然提前,但終歸還是沒有逃脫曆史的預定軌跡。楊震知道這些與他的到來,並沒有多少關係。


    但對於本來在此次日偽重兵圍剿之下,雖然所處環境日趨困難,但依靠嫻熟的遊擊戰術最終脫險,並成為抗聯三路軍總司令中唯一活到解放後的總指揮是否還能像曆史上那樣雖最後幾乎成了光杆司令,但依舊存活下來,楊震卻不知道。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這支小小的蝴蝶究竟改變了多少曆史。曆史上有多少本應該已經犧牲的人因為自己而存活下來,又有多少本應該活下來的人因為自己的到來而犧牲。


    楊震抬起頭看了看陰霾厲害的天空,他不知道自己的到來究竟能改變多少曆史。自己在阿什河岸邊與郭炳勳、彭定傑說的那些誓言,自己真的能夠實現嗎?


    看著楊震站在山坡上呆呆看著山下正在訓練的部隊,不知道在想什麽。跟在他身後的小虎子不敢打攪,生怕打斷他得思路,隻是在他身後靜靜的陪著。便是山下已經吹響了開飯號,也沒有敢去打攪。


    直到今年的第一場雪落下,看著楊震身上還顯得有些單薄的衣裳,擔心他生病的小虎子還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將手中一直夾著的那件日軍佐官大衣給正在發呆,至少是他眼中發呆的楊震披上。直到趕上山尋找他們的張婷接過他手中的大衣。


    思慮良久,也沒有琢磨出自己究竟能改變多少曆史的楊震,看著山下就餐完畢,又重新投入訓練的部隊,腦海中突然想起在後世看過的一本官場小說中男主角的一句話:“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想到這裏,楊震突然發現自己將有些事情想的有些過於複雜了。正是那句話,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舍下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沒事胡思亂想那麽多幹什麽,打到底就是了。至於曆史的車輪自己究竟能改變多少,還是讓時間去證明吧。


    “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想通了的楊震心情好了許多,嘴裏麵哼起了自己熟悉,也是最愛唱的那首解放軍軍歌。


    心情好了許多,正少見的哼著後世軍歌的楊震,突然感覺到肩上多了一件大衣。轉過頭,楊震看到正從自己肩上拿下手的張婷,不禁有些意外的道:“你怎麽上來了?”


    見到楊震看著自己,張婷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紅的道:“剛剛開飯的時候,沒有見到你,也沒有見到虎子來給你打飯。聽參謀長說,你留在這裏想一個人靜靜。現在開始降雪了,我擔心你沒有吃飯,天又這麽涼,你會生病,就上來看看。”


    “噢,下雪了?”聽完張婷的話,楊震突然感覺到臉上一股子涼意,抬頭看到漫天落下的雪花,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真的是下雪了。


    聽到楊震在這站了半天才發現下雪了,張婷撲哧一下便樂出了聲道:“真不知道你站在這裏在想什麽?不單單連下雪了都沒有發現,還弄的虎子有些不知所措。手中這件大衣都拿了好大一會,也不知道是該給你披上好,還是不披好。生怕打斷你的思路,”


    說到這裏,張婷突然踮起腳,將楊震頭上已經落下的雪花輕輕的拂掉。又轉身從小虎子手中拿過棉軍帽給楊震帶好之後,語氣才有些嗔怪的道:“你怎麽連帽子也不帶。這裏不比關內,山風硬,降雪時氣溫低得很。你受傷後,身體底子不見得都恢複好。一會雪把頭發弄濕了,會感冒的。”


    看到張婷顯得有些親昵的舉動,楊震倒是被弄的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難道是這丫頭喜歡上自己了?不會吧?”後世經曆過多年的戀情,雖然因為女友兵變而最終告吹,但畢竟不是初哥。對女人的心思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見到楊震麵色古怪的看著自己,張婷也突然發現自己剛剛的舉動、語氣顯得有些過於親熱了。在小臉微微紅了一下之後,連忙打岔的道:“司令員,您剛剛唱的歌曲真雄壯,甚至可以稱得上氣勢浩蕩、振奮人心。這首歌是您的寫的嗎?您能不能再唱一遍,我看可以作為咱們部隊的軍歌。”


    對於張婷的期待,楊震多少顯得有些尷尬,才想起這首歌雖然是解放軍軍歌,但現在畢竟還未產生。別說這首歌了,就是它的前身《八路軍進行曲》也還要到明年才能誕生。


    不過對於這首激昂的,極為奮進人心的歌曲作為自己部隊的軍歌,楊震沒有絲毫的意見。隻要將其中的歌詞略微修改一下,就可以了。猶豫了一下,楊震點點頭道:“我隻是心中有感而胡亂唱的。不過歌我會唱,這曲我就不會寫了。”


    聽到楊震點頭同意,張婷連忙興奮的道:“你不會,我會啊。我在哈爾濱上學的時候,因為地下工作的需要,接觸過一位白俄的女音樂教師,跟她學了不少音樂方麵的知識。作曲雖然不會,但是根據你唱出來的歌將譜子寫出來絕對沒有問題。”


    說罷,從掛在身上,那件繳獲日軍製式牛皮背包中掏出紙筆後,連聲的催促楊震將歌曲再唱一遍。


    看著興奮中的張婷,楊震搖搖頭隻能略微改動了幾個歌詞之後又唱了一遍:“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我們是工農的子弟,我們是人民的武裝,從無畏懼,絕不屈服,英勇戰鬥,直到把侵略者消滅幹淨,抗日軍的旗幟高高飄揚。聽!風在呼嘯軍號響,聽!革命歌聲多嘹亮!同誌們整齊步伐奔向解放的戰場,同誌們整齊步伐奔赴祖國的邊疆,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向最後的勝利,向全國的解放!”


    楊震一邊唱,張婷一遍快速的按照楊震唱出的曲調寫著歌譜。楊震唱完後,張婷意猶未盡的又以他唱的太快為名,又逼著他唱了幾遍,才心滿意足的作罷。


    張婷很有音樂天賦,楊震唱完幾遍,她不僅寫出了譜子,便是連歌詞也記住了。在自己唱了一遍與楊震唱的做了一番比較,修改了一遍譜子後,才抬起頭興奮的道:“司令員,您真厲害。這首歌形象鮮明,旋律流暢,音調堅實,節拍規整,集中表現了一支軍隊豪邁雄壯的軍威,具有一往無前的戰鬥風格和摧枯拉朽的強大力量。”


    “尤其是歌詞內容,反映了我們軍隊的性質、任務、革命精神和戰鬥作風。曲調氣勢磅礴,堅毅豪邁,熱情奔放。詞曲渾然一體,表現了抗日軍隊一往無前、無堅不摧的革命精神,塑造了我們肩負曆史重托,為中華民族的解放英勇奮戰的英雄形象。”


    “若是將這首歌曲作為我們的軍歌,我想一定會振奮戰士們的士氣,也會讓東北的百姓知道我們是一支什麽樣的軍隊。司令員,我希望您能批準將這支歌曲作為我們的軍歌。”


    聽到張婷的誇獎,楊震不禁老臉一紅的道:“這樣,你去政委與彭主任商量一下,看看可行不可行。畢竟他是政治委員,主管部隊生活與政工工作的。這件事屬於政工方麵,還是多問問政委恰當一些。”


    對於楊震的建議,張婷興奮的點點頭道:“這首歌曲氣勢磅礴,振奮人心,我相信政委一定會同意。我這就去找他請示。”


    說罷,看了楊震一眼,臉色一紅,轉身跑下了山。一邊跑,嘴裏一邊還唱著:“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看著張婷雖罩在略微顯得有些肥大軍裝中也姣好的背影,想起她臨走的時候臉上那一抹醉人的紅,楊震搖搖頭,喊過一邊還沒有從他與張婷的親昵舉動中清醒過來的小虎子,一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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