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狂風呼嘯,窗外的屋簷上已經掛起了細密的雨簾。


    此時的趙昊正坐在一張軟皮沙發上,一邊撥弄身前篝火,一邊烤製著一根粗壯的牛腿,不時從一旁抓出一蓬香料撒在上麵,香氣早已彌漫了整個屋子。


    偶爾有一滴黃橙橙的油脂滴落,雜篝火中,發出茲茲之聲,旁邊另有一鍋高湯正在烹煮著,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


    一個渾身髒兮兮,蓬頭垢麵的少年此刻正蹲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手中捧著一塊即將吃完的肉餅,嘴裏嘟嘟囔囔塞得滿滿地,努力地往下吞咽,不時地抬起頭來朝趙昊這邊看一眼,繼而又望向了他手中的烤肉,目中閃過一絲渴望之色。


    趙昊自然能感覺得到那少年的目光,麵上微微一笑,心中卻是驚訝於對方的食量,要知道那塊肉餅可是暗黑世界裏職業者們的日常夥食,分量十足。


    對於飯量大的職業者來說一頓飯吃個兩三塊就飽了,普通人的話一塊就能叫他們撐得肚皮溜圓,可旁邊的少年此時已經連續吃下去兩塊了,那張肚皮卻依舊顯得有些空蕩蕩,叫人有些吃驚。


    “這也算是-,天賦異稟吧?如果能吃也算的話~”


    趙昊輕輕搖了搖頭,翻手取出兩個潔白的瓷盤,用匕首將烤製完畢的牛腿一片一片切下來,又在一旁調製了一些酸酸辣辣的漿汁澆在其上。


    “咕咚~!”一旁的少年見此,努力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有些發直,但卻並未敢主動過來拿吃的。


    “吃吧,吃完了之後再洗個澡,換身衣服,我這裏還有一些之前穿過的舊衣,尺寸上可能有些不合適,不過總比你現在穿著的強。”


    趙昊說著,將其中滿滿的一大盤烤牛肉遞了過去,伸手又拿了雙筷子,誰曾想那少年已經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著開吃了,看那狼吞虎咽的模樣,好似之前吃過的那兩塊肉餅根本不頂事兒似得。


    趙昊見此也隻是笑了笑,收回了筷子,翻手又拿了一大盒酸奶出來,打開遞了過去,輕聲道:“別噎著,喝點這個吧,這裏的肉還有很多,足夠你吃了。”


    那少年聞言身體一頓,伸手接過那盒酸奶,仰頭望嘴中灌了一大口,兩行清淚無聲的留下,隨後也沒有說什麽,繼續埋頭吃了起來。


    ......


    半個多小時之後,外麵的天色已經逐漸放晴,原本那黑壓壓的雨雲此時也已經有了雲開霧散的跡象,隻不過風還比較大,呼呼地,不時卷起風浪拍打著沙灘。


    樹林中那場因為趙昊刻意縱火而引發的火災,此刻也已經完全被撲滅,連一點煙氣都不能再飄起。


    此時的少年已是將全身洗刷幹淨,恩~或者應該說是小女孩才對,原本的她因為那髒兮兮的一身打扮,又兼蓬頭垢麵的模樣,看不清長相,隻是顯得有些邋遢,再加上古人無論男女都習慣了留長發的緣故,以至於就連趙昊也不免有些看走眼了。


    此時這小姑娘正穿著他從暗黑世界裏穿回來的幾件衣服,整個身子蜷縮在柔軟的沙發上朝他望來,幹淨白皙的臉蛋上帶著幾分少女的柔美,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紅撲撲的。


    原本那一蓬亂草一樣的頭發此時已經變了模樣,柔順地趴在臉頰一側,烏光發亮,寬大的衣袍中,那柔軟的小身板看樣子也就才七八歲的模樣。


    “好了,現在你也吃飽喝足了,給我說一下這村子裏的情況吧,之前我來的時候在村外的水潭裏看到了很多屍體,現在已經被貧道超度了,你應該是這村子裏的人吧?”


    趙昊此刻手裏端著兩杯調製好的熱咖啡,一杯遞給了那小姑娘,一杯自己拿著,坐會了沙發上,開口問道。


    “我,我叫黃曉魚,從小就在海邊長大......”


    隨著這位名叫黃曉魚的小姑娘的講述,趙昊也終於知道了屠殺這村子的凶手,正如之前他所猜想的那樣,凶手是一群窮凶極惡跨海而來的倭寇。


    其實不止是這座的村子,在這海岸邊附近的許多村落都遭到過倭寇的襲擊,此前每隔一段時間,這群畜生都回來燒殺搶掠一番,之後便會趁著官兵趕來之際乘船而逃,村子裏雖然也會損失慘重,但卻也還留著種,不似今次這般整村人都被屠戮一空。


    這一次的倭寇似乎來人比較多,劫掠的規模比之往日也要大上不少,少說也有三四千人的規模,來勢洶洶,即使遭遇大明朝的正規軍隊也不再像此前一般落荒而逃,而是與之正麵對抗。


    由於準備不足的原因,此時這周邊駐紮的軍隊已是損失慘重,不得已之下,隻得向著城內退縮而去,依靠著城牆才能與之對峙。


    而那幫倭寇見此,知道自己等人攻不下有城牆守衛的城市來,也沒有再在此地多做停留,繼續轉戰它處,一路沿海向著北方而去。


    黃曉魚這姑娘其實並不是這個村子裏的人,隻不過相較起此地那被屠戮一空的村民來說,她原本所在村落的境況也好不到哪兒去,整個村中能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黃曉魚因為天生比較能吃的緣故,在這沿海之地的小漁村裏有大部分時間都吃不飽飯,由於小姑娘比較懂事,不太想給家裏造成太大負擔,於是她便會經常選擇自己外出尋找食物。


    而這一次,也恰恰是她外出覓食時間,沒曾想這番舉動卻正好是救了她自己一命。


    當那群腦袋上都剃了禿瓢的倭寇經過她家村子的時候,黃曉魚正拿著魚叉,趴在一處岩礁上捕魚,親眼目睹了倭寇凶殘的小姑娘,當時嚇得直接跳進了水裏。


    最後潛水遊遁,躲在一處被海浪衝擊形成的隱秘的礁石凹陷之地,足足藏了一天一夜才敢走出來。


    回村子裏一看,那裏已經完全被倭寇毀掉了,家中父母爺爺奶奶均已慘遭屠戮,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連帶著吃的東西也沒剩下。


    這種情況下,黃曉魚自是悲痛欲絕,心中萬分恐慌,同時仇恨的苗頭也已經悄悄地滋生。


    但為了活下去,她也隻能在安葬了父母親人之後,一邊到處尋找能吃的東西,一邊悄悄地墜在那幫倭寇後邊跟著。


    隻是沒想到那幫倭寇似乎很狡猾,就算是一路燒殺搶掠的時候也沒忘了做好偵查與殿後工作,在此之前黃曉魚的行蹤就對方給發現了,幾個倭寇悄然而至。


    也虧這小姑娘雖然年紀小,卻十分的聰明伶俐,性格也比較謹慎,在發現事情不妙之後,便直接轉身就跑,一路上下海逃逸,爬樹躲藏,最後餓的實在是受不了了,便來到這個村子裏找吃的,沒想到卻恰巧碰上了趙昊。


    “這麽說來,那幫倭寇的人手,離著這裏其實也不算太遠了?”趙昊麵色平靜的問道,其實在內心裏此刻早已是殺機乍現,一個暴怒之意在醞釀。


    “離著這裏大概有十幾裏的路程,我就是從那邊逃過來的,道長,你是要去殺倭寇嗎?帶上我好不好!?”


    黃曉魚聽了趙昊的話後,似是想到了什麽,原本蜷縮在沙發裏的身子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一臉希冀地問道。


    “你年紀還小,就算我帶你去了你也幫不上什麽忙,到時候少不得還得讓我分神照顧你,恩?”趙昊說著話音忽而一頓,那一直注視著門外的雙眸忽而閃過一絲灰光,隨即麵上冷笑之色一閃而逝,繼續道。


    “你若是真的想跟著的話,我也不好攔你,不過事先可要說好了,跟著我,我會負責你的夥食,但並不負責保護你的安全,你還要跟著嗎?”


    話音剛落,趙昊整個人便瞬間消失在原地,看得黃曉魚直接愣在那裏。


    飛身半途之中,長劍赫然在握,隨著趙昊矯健的身姿一起化作模糊的白影。


    此時的天際間已呈雲霧初開,驕陽乍現之勢,一道道璀璨的金光穿透雲層,射落在地上,顯得格外耀眼。


    黃曉魚隻來得及迅速從沙發上爬起身來,跑到了門口,便見此時的趙昊已經單手提劍而歸,背後印著金光燦燦。


    而在他另一隻手中,三顆剔了禿瓢的頭顱正圓瞪著雙眼被他提來,胡子邋遢,滿臉凶惡之相,正是此前追趕自己的那幾個倭寇!


    黃曉魚見此,光著腳丫便奔了出來,雙眼發紅,不顧地上的泥水碎石,一雙粉拳緊緊地握著,似是要砸碎那三顆腦袋一般。


    “等等。”趙昊見此情況,手掌一翻收起了長劍,一手將這眼眉倒豎的黃曉魚攔住,道。


    “你若是想斬殺倭寇的話,以後還有的是機會,這顆腦袋就暫時留著吧,我要拿他們去祭拜一下這村子裏的人們。”


    說著,趙昊看了看這小姑娘赤零零的雙腳,伸手在其頭上撫了一下,溫聲道:“先回去把鞋子穿上。”


    ......


    半刻鍾之後,趙昊帶著黃曉魚來到了村外的那口水潭一旁,此時的水潭已經不能再叫做水潭了,因為這裏所有的水都已經被之前的大火蒸幹。


    即使現在剛剛下過一場雨,那潭中也不過是積下了很少的一層渾液罷了,充其量隻能把這裏叫做泥潭。


    在這泥潭的中央,一片白骨肢體交纏堆疊在那裏,大火已經將許多屍骨燒的粉碎,除了少有的幾個完整的白骨頭顱,隻剩了一堆碎屑。


    在這泥潭之前,那三顆倭寇的頭顱羅列在那裏,一根精良的利箭從頭心處一串而過,像是串糖葫蘆一般,箭頭直挺挺地紮在了泥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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