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達哈哈大笑了一陣,忽然轉過身來,對韋福道:“沈護法還不知堂堂大明太子去了紅袖招,你去隻會一聲,讓她做好準備?“


    “是!“韋福轉身就走。


    “等一下?”李福達輕捉頜下一把長須,輕拂動了幾下,沉聲道:“刺殺太子這等大事,不能讓我們彌勒教背黑鍋,這消息你派人送給朱瞻坦,本座相信,他知道這個消息,一定迫不及待的動手!”


    “屬下明白!”韋福領命而去。


    韋福退去後,那兩個送消息的彌勒教教徒也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李福達重新坐了下來,眯著雙眼手指輕輕的叩打桌麵,自言自語的道:“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嘿嘿——?”


    …………


    “噗嗤,石灰吟——?”紅袖招內讀書人正在吟唱著自己的詩詞,滿堂人人呼喊叫好,唯獨楊崢一口茶湯從嘴裏噴了出來。


    這一刻他知道眼前的這個讀書人是誰了——於謙!


    楊崢吃驚的望著還在吟唱石灰吟的於謙,現在的他總算明白,為何自己在第一眼看到他時,便覺得這個讀書人與眾不同,如今想來,就是因為他是於謙,一個以一己之力,拯救大明王朝的人,卻落得冤殺的下場的於謙。


    楊崢沒想到自己會在青樓裏認識鼎鼎大名的於少保,更沒想在這裏聽到他親口吟唱他生平寫照的石灰吟,不由得有幾分得意,石灰吟聽過的人不少,可誰能想自己一樣,能坐在紅袖招,喝著花酒,聽鼎鼎大名的於少保親自吟唱石灰吟呢?


    就在他洋洋得意之際,忽聽得一人道:“好詩,好詩啊,想不到深山的石灰,竟被這位公子吟唱得如此清白無暇,難得是這首詩詞,看似吟的是石灰,若是在下沒理解錯誤的話,這首詩詞,還帶著兄台的誌向吧?”


    這首詩詞石灰吟是他在早些年,外出之時,信步走到一座石灰窯前,碰巧觀看師傅 們煆燒石灰。隻見一堆堆青黑色的山石,經過熊熊的烈火焚燒之後,都變成了白色的石灰。他深有感觸,略加思索之後便吟出了《石灰吟》,當時他的正他人說起文天祥的事跡,不免把他作為人生的理想目標,吟唱這首石灰吟之時,首句千錘萬鑿出深山”以及次句“烈火焚燒若等閑”,倒是寫的石灰石的過程簡單,但最後兩句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確暗含了他的誌向,精忠報國,縱然粉身碎骨,也全然不在乎!沒想到被人看穿,於謙臉上紅了紅,道:“讓這位兄台見笑了?”


    那年輕公子麵色一正,道:“兄台以石灰作比喻,說出自己為國盡忠,不怕犧牲的意願和堅守高潔情操的決心,這等胸襟,這等誌向,讓人深感敬佩,可不敢有絲毫的取笑之意?“說道這兒,稍作停頓了一下,年輕公子話頭一轉道:”當今聖上仁慈愛人, 楊士奇,楊榮、楊博,夏元吉多是才學之人,當今聖上重用與他們,無可厚非,隻是世人便以為聖上重文輕武,實乃大大的會錯聖上之人,且看我朝楊榮、張輔、薛緑,哪一個不是武將出生,他們在朝中,莫不是領兵一方的大將?”


    楊崢聽這年輕公子隨口說出朝廷大事,便是姓名也都說得清清楚楚,不免有些好奇的看了這年輕人一眼。


    那年輕人似乎略有察覺,目光望向楊崢時,略微點了點頭,站在他身旁的那人則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楊崢沒理會他身旁之人,而是年輕人氣度不凡,行走之間,以及渾身散發的氣度,非同凡響,便也點了點頭,回了一禮。


    那年輕公子淡然一笑,目光在他腰間匆匆掃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兄台所言極是,是在下魯莽了?”於謙謙和的站起來,抱拳說道。


    那公子嗬嗬一笑,道:“不知者無罪麽,再說了,兄台也沒說錯,自當今聖上登基一來,楊士奇,楊榮、楊博,夏元吉地位不斷的被提高,難免被人看做聖上重文輕武,難得的是兄台身為讀書人,且心憂天下,若我大明讀書人都有兄台這般見識,實乃我大明之福啊?“


    “嘿嘿,有福沒福花和尚我是不知道了,那是皇帝考慮的事情,不過花和尚我知道,若我大明讀書人都和眼前這位一樣,那實在太無趣得很?”不戒和尚嘟著嘴巴,喝了一口茶,一臉不悅的道。


    那年輕公子奇道:“讀書人心憂天下,哪裏不好?不戒和尚道:”讀書人人人心憂天下,自然沒錯,可若人人似你二人這般,豈不是人人都似你們二人這般談論國事,如此一來,便是來了紅袖招也毫無樂趣可言,到那時花和尚還不給憋死啊?“


    那年輕公子一楞,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話兒雖糙,理卻不糙,來了紅袖招可不是來耍樂子麽,再談國事那就太對不起紅袖招了?”年輕公子嗬嗬笑道。


    不戒和尚一拍光頭道:“你這個公子,比起於謙要有趣多了,很合花和尚我的胃口,紅袖招麽,喝花酒的地方,要談也該談姑娘不是?該憂的是那些姑娘,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俊俏的公子,待會兒給陪著誰好呢?”


    和尚說出這樣的一番話,本就引人嬉笑,偏偏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引起的笑容就更大了。


    喝酒聊天,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原先顯得有幾分冷清的紅袖招開始熱鬧起來,樓上的那些姑娘們,開始還懶散的唱著小曲,撫琴,待隨著客人越來越多,平日裏賣笑賣場的姑娘們,在老媽子的催促下,化妝的化妝,撫琴的彈奏小曲,迎接客人的,迎接客人,還有那些唱著小曲的姑娘們,唱的也不再是淡雅寧靜的小曲,而是一些男人歡快的曲子,不時的傳了出來。


    偌大紅袖招仿佛是天亮時,林子裏蘇醒過來的鳥群,嘰嘰喳喳,熱鬧非凡。


    老媽子看了看左側的香爐裏的焚香,去了一大半,皺了皺眉頭,一把拉過一個丫頭,道:“去,告訴小月,時候不早了,讓她開始上妝了,要不然那些男人等不及了,可別壞了好事?“


    那丫頭應了聲,轉身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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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袖招左側有一處竹林,竹林密布的深處,有一棟小閣樓,小閣樓不大,隱藏在竹林之中,顯得淡雅而寧靜。


    閣樓的裝飾談不上豪華,但收拾得極為幹淨整潔,一排紅色書架,書架上除了女兒家喜歡的幾盆花花草草,大半被古籍所占據,書架的右側掛著一幅長軸。


    長軸上畫著一個白衣男子,正聚精會神的拿起畫筆正對著一個梳妝的女子,那女子二十好幾,相貌極美,唯獨左側的眉角,少了半截眉毛,露出了一塊雪白。


    畫中的白衣男子,手中的畫筆正抵在那女子眉前,看摸樣正在給女子畫眉。


    畫中的筆法,並不流暢,甚至可以說有些淩亂,但白衣男子手中拿著畫筆,對著女子眉角的神態極為傳神,唯有這裏才讓這幅畫顯得不是那麽難看。


    閣樓的窗台前,端坐著兩個女子,因為是在閣樓裏沒旁人,少了些顧忌,所以兩人沒有穿青樓女子該穿的服飾。


    端坐的女子,一襲淡粉色的長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紗衣,亦是標準的秀女妝,顯得淡雅而寧靜,站在她身後的女子,同樣一身淡紅色裙子,將小巧的蠻腰束得纖細如柳枝,如此一來,前凸後翹的效果立竿見影。


    身後的那女子正站在茶幾旁,玉手提著茶壺,將滾燙的茶水注入杯之中,隨著茶水在杯中翻滾,一股淡淡的清香,彌漫開來。


    坐著女子聞著茶香,眉頭微微跳了一下,輕輕的吸了幾口,笑道:“月兒泡茶的功夫越來越高明了,日後誰要娶了你,可就有了福氣哦?“


    聽了這打趣的話兒,那泡茶的女子一張俏臉微微紅了一下,抬眼瞥了一眼對麵的那幅畫卷,笑道:“小姐,我看是你動了春心吧?”


    坐著的那女子俏臉騰的一下羞紅,一如十月的石榴,瞪了旁邊的女子一眼,怒道:“死丫頭,你胡說什麽?“


    那泡茶的女子倒也沒有害怕的意思,咯咯一笑,道:“小姐不是動了春心,為何盯著這張《張敞畫眉圖》一直在看,依著我看,小姐是想找一個和這圖畫上的白衣男子一樣的男子,給小姐畫一輩子的眉吧?”


    圖畫中的男子叫張敞,他妻子小時候因為被人推倒在地,額頭跌傷,缺了一小塊眉毛。張敞不但沒有因此嫌棄妻子,反而每天在妻子化妝時,都仔細為妻子把筆畫眉,不免早朝要遲到,被長安人笑為“張京兆眉嫵”。 他的政敵上書皇帝,誣告張敞“風流,輕浮”。漢宣帝向張敞查問此事,張敞說:“在閨房之內,夫妻之間的**超過畫眉的事多了。”皇帝聽了,認為他說得有理,便笑笑了事。這一段展現夫妻恩愛故事一直被民間傳為佳話。坐著這女子,早些年看了這故事,便畫了下來,隻是她終究不是那些才子,筆法未免顯得生疏,但畫眉的那幾筆,卻頗為傳神,一直為她歡喜,便時常帶在身邊?時常看上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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