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眉思索了一番,仍舊落不下筆,一旁的楊榮看得好大不耐煩,嘟噥道:“我看朱勇就不錯,有勇有謀,且是名臣之後?”


    楊士奇內心深處也有些傾向朱勇,一來朱勇是成國公的朱能的兒子,對於朱能,他曾有這樣的評價,王頎然魁碩、勇力過人、器宇宏博、智識高遠、雍容端重、辭氣溫裕,廣坐群議,王折衷之,詞簡理當,無不心服。善馭將士,教訓撫恤,親若父子,紀律明肅,無敢逾越。每遇勁敵,大呼馳鬥,以一當百,敵皆望風辟易。懷綏降附,恩惠周至,出謀製勝,靡有遺策。尤善用才,人率歸心,雖古良將不過是也。所謂愛屋及烏,對朱勇不免高看了些,但這朱勇也是個人物,從永樂五年襲成國公。後掌都督府事,留守南京。永樂二十二年跟隨朱棣北征蒙古。宣德元年漢王朱高煦叛亂,朱勇跟隨宣宗出兵討伐。大軍出城後,朱勇建議兵貴神速,應全速前進。宣宗采納,大軍直抵叛軍盤踞的青州城下。朱高煦懾於威勢,出城投降。宣德三年,朱勇進封太子太保,主管明朝的中央軍--京營。以後宣宗每次到邊境巡視,朱勇都跟隨前往,算得上一員勇將……?“聽楊榮有這個心思,楊士奇也有些心動,正要落筆,卻聽得楊溥道:“你們難道想要重複李景隆的覆轍麽,邊防乃國之重任,主帥的人選關乎國家安慰,朱勇雖有才學,但多擔任京城防務,其經驗隻怕難以勝任邊防之重任?”


    楊士奇、楊榮各自看了一眼,倒也覺得朱勇似沒有這方麵的經驗,頓時又猶豫了起來。


    “依你看,這人選誰合適?”楊士奇思索了片刻,幹脆將手中的名單遞給了樣溥。


    這個時候,內閣還沒有後來那麽明顯的首輔與次輔界限嚴格,這個時候更傾向於票擬被采用的情況,所以沒有後來的那麽風雲變幻,爾虞我詐,閣臣與閣臣能更好的處理國家政務。


    楊溥也不含糊,順手接過了名單,皺著眉頭一一看了一番,最後的目光落在了譚廣的名字上,我看他就差不多了?“


    “譚廣?”楊士奇,楊榮暗自嘀咕了聲,隨即點了點頭。


    這譚廣的確是個人物,早些年參與“靖難之役”的,參加過營建北京城工程,創立最早的火器部隊“神機營”。


    譚廣身高體壯,從行伍奮鬥到大將,身經大小一百餘戰,未嚐遭挫敗。在宣府二十年,修建屯堡,嚴整守備,增設驛傳,又請給各邊鎮頒給火器。將校犯法,他即奏請治罪,但他安撫士卒有恩。邊境安然,他堪稱名將。他曾因憤怒而杖殺都司經曆,又曾以私怨杖打百戶,為此而受到言官的彈劾,但皇上置之不問。盛名之大,不亞於張輔,明仁宗朱高熾繼位後,譚廣升為左都督,佩鎮朔將軍印,鎮守宣府,功名顯赫,宣德三年,譚廣請軍鎮也照郡縣之例,立風雲雷雨山川和社稷壇,讓百官側目,這樣的人物,按說早該就引起楊士奇等人的主意,但此人雖是武將,但為人十分的低調,以至於朝廷幾乎忘記了這個人,這次能將他記錄在名單內,還是他在年底時,因宣府糧少,他請照開平、獨石的辦法,招商人輸運糧食到宣府以獲得銷售食鹽的權力,以此來充實軍糧,這事兒皇帝看了交個了內閣做批閱,三人才想起了這麽一個人來,若不然這麽一個經驗豐富,戰功顯著的老將就這麽埋沒,實在可惜的很。


    楊溥見兩人露出滿意的表情,想了想道:“韃子一分為三,但總體來看,還是瓦刺的實力最強,脫歡雖然已來歸附,但他狡猾的陰謀不可預測,不可不防,譚廣長身多力,奮跡行伍至大將,大小百餘戰,未嚐挫衄。在宣府二十年,修屯堡,嚴守備,增驛傳,又請頒給火器於各邊。將校失律,即奏請置罪,而撫士卒有恩。邊徼帖然,稱名將。用它取代薛祿最合適不過了?”


    “我讚同宏濟的建議,邊寇出沒無常,惟防禦為上策。應分兵扼守要害之地,而間或派遣精銳部隊巡視塞外,遇上敵人則量力決定是戰是守。派間諜偵察敵人動靜,以輕兵跟蹤敵人的去向。敵人來則一無所得,去則有所恐懼,這樣邊防之患可以稍得減輕。譚廣有這個能力,足以讓朝廷放心!”楊榮想了想道。


    見兩人都沒意見,楊士奇也點了點頭,以朱勇與譚廣做了一番比較,最終認為朱勇雖能重用,但終究是世家子弟,年紀輕輕就世襲成國公,骨子裏的紈絝之氣不免重了些,而這些與京城到無礙,與邊防就是致命的缺點了,如今的邊防以穩為重,譚長身多力,奮跡行伍至大將,大小百餘戰,未嚐挫衄,有勇有謀,從他多次上奏朝廷的建議上看,此人的確也是穩重之人,用在邊防上最合適不過了!“略一沉吟便落了筆法,然後仔細的寫了幾句評語,才算是徹底放鬆了下來。


    楊榮看他這會兒忙完了公務,又繼續了先前的話兒問:“今日的事兒,你也看到了吧?”


    楊士奇知道他問的是什麽,看了一眼窗外,從這兒看出去,正好看到整個午門的一切,一心想找楊崢麻煩的言官,差不多集聚齊全了,據說許多已經退職的禦史,給事中也被邀請到了午門,因此今日的聲勢甚是浩大,放眼望去,清一色的官兒,再也看不到其他的。


    “這麽大的動靜,能不知道麽?楊士奇歎了聲道,顯得有些落寞,內閣三人之中,以他的年紀最大,經曆的事情也最多,從建文時的靖難之役,再到永樂年的太子之爭,再到宣德元年的漢王之亂,可以說他見證了大明重重戰亂,重重爾虞我詐,在一場場的你死我活的奪位鬥爭中,他始終堅定地站在了太子這一邊,並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忠誠最終戰勝了對手,將朝局一次又一次從戰亂之中帶回平靜,正是見多了戰亂,所以他才對朝局的平靜十分的渴望,這麽些年來,莫不是在努力向著這一個目標在做,可結果總不是那麽如意,有些人似乎天生就不想這個世界安穩,平靜……?


    “你說,言官為何就這麽折騰呢?“看了許久,楊士奇輕聲道。


    楊榮、楊溥似是頭一次看他露出如此厭倦的麵容,不免感到驚訝,但三人共事多年,彼此心意相通,有些事情就是不言語,彼此也能揣摩些,因此兩人並沒問,各自看了一眼窗外,楊榮微微一笑道:“不折騰,那就不是言官了?”


    “看這動靜,接下來的戲怕是不小啊?”楊溥淡淡丟出了一聲。


    “言官整日的咬人,今日彈劾這個,明日罵那個,仿佛這天下的官兒,就沒有清官了,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再看看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哪還有半點忠君愛國之心……?”楊榮語氣略帶憤怒的道。


    楊榮為人謀而能斷,老成持重,尤其擅長謀劃邊防事務,一直處理邊防重任,平日裏沒少接受邊將的饋贈,就這麽點芝麻綠豆的小事,沒少被言官彈劾,最厲害的時候差點讓他掛冠而去,因此對於言官沒事亂咬人的本事,的確有些看不慣,碰上了總要罵上幾句。


    楊士奇、楊溥都知道他這點小心思,聽了這話兒微微一笑,並沒有接過話兒,而是重新回到了剛才的話題,楊溥道:“東裏,這出戲你怎麽看?“


    楊士奇眯著雙眼,看了看,臉色平淡地道:“還能怎麽看,無非是往大的看了?”


    “往大的看?不見得吧,楊崢名聲雖不錯,可畢竟是年輕了些,能用的人脈,算起來也就是翰林院了?以為看啊,這出戲怕是到頭了?”楊榮道。


    楊溥粘著一把長須,嗬嗬一笑道:“勉仁這次怕是要看走眼了?”


    三人之中,楊榮與楊崢接觸最少,雖敬佩他的才學,以及過人的膽識眼光,還有那敢為天下先的勇氣,但不可否認他一直認為楊崢的才學多是偏才,造福一方或許可以,用來治國,就略顯不足了……,鑒於這番認識,才有了剛才的一番判斷,如今聽楊士奇,楊溥的口吻,似不止如此,好奇心登時大起,忍不住問道:“此話怎麽說?“


    楊溥看了一眼楊士奇道:“是你說,還是我來說?”


    楊士奇嗬嗬一笑道:“我可什麽也看不出來,自是你說了?“


    “老狐狸!“楊溥笑罵了聲,也不推辭,輕聲道:“楊大人年紀輕不假,可說到才學,見識,氣度、膽識我認為當今天下,除了於謙之外,無人可與比肩,這番評價,想來沒什麽問題吧?”


    楊士奇、楊榮點了道:“他擔得起這幾句評語?”


    楊溥點了點頭,道:“這樣的人,又豈能這麽輕易就範呢,你們看他這幾年的行事,那一樣不是在旁人看來不可能完成的,他硬是給辦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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