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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場雪災,讓這一切遭受著考驗,若不能妥善處理,他五年所作所為將付之東流,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也是他絕不容忍發生的,事實上此時此刻,盤旋在他心頭的不是雪災,而是江南的吏治問題。…≦頂點小說,


    江南時為全國最發達之省份,其江寧(今南京)、蘇州、鬆江(今上海)、揚州、淮安(今江蘇省淮安市淮安區)、太平府(今安徽蕪湖市區和馬鞍山)、寧國府(今安徽宣城和蕪湖縣區)、徽州(今安徽黃山市和宣城市績溪縣、江西婺源)等都是當時很發達的地區,此地自古至今,經濟繁榮,文化昌盛,僅一省賦稅竟占全國三分之一,全國半數以上官員皆出自江南貢院,有”天下英才,半數盡出江南”之說,足見其繁榮,他登基後,鑒於洪武、永樂時對江南的破壞,賦稅繁重,吏治難治,在尚書蹇義、胡濙等薦,擢況鍾知蘇州,賜敕以遣之。短短幾年吏治得到了治理,就是江南的賦稅,他鑒於江南田賦重,賦稅拖欠,百姓生活艱難。多次下詔減輕官田稅額,而戶部考慮到支出的困難,往往”私戒有司,勿以詔書為辭”。短短幾年功夫,僅蘇州府即減七十二萬石,可謂是大手筆,不僅如此,他顧慮江南田糧運送北京,有軍運,有民運。民運中,運夫百姓的負擔相當沉重,”軍船給之官,民則僦舟,加以雜耗,率三石致一石,往複經年,失農業。”。聽從了周忱與漕運總督陳瑄的建議,將江南漕糧兌給漕軍運輸,具體辦法是:民運至淮安或瓜洲水次交兌,然後由漕軍運至通州。每正糧一石民運至淮安,加耗糧五鬥,運至瓜洲,加耗五鬥五升。江南衛所官軍就附近倉廒直接運輸,另加給過江米二鬥,鋪墊蘆席費五合。這個辦法,農民既省費用又便利,漕軍也得到了實惠。


    運輸要加耗,鼠雀吃食、水中漂沒、腐爛等都會有消耗。所以田糧正項之外,耗米征收是一大負擔,也是一大漏卮。最大的問題是”豪有力者隻供正額,而一切轉輸諸費,其耗幾與正額等,乃獨責之貧民。此耗之不得其平也”。為了改變這種狀況,他甚至讓周忱思索一個法子來,周忱也不負他所望,耗費兩個月的功夫,想出了一個“平米”的理念,其辦法是:”官民田皆畫一加耗。初年正米一石加耗米七鬥,計輸將遠近之費為支撥。支撥之餘者存積縣倉,曰餘米。次年餘米多,正米一石,減加耗為六鬥。又次年益多,減加耗為五鬥。”在平米法的基礎上,又建立”濟農倉”。濟農倉米的來源,其一就是平米支撥後存留的餘米,此外,還有豐收年發官鈔所糴儲存的糧米,以及奏定”京俸就支法”所節省的耗米。這法子到不能說不好,但他覺得還有不成熟的地方,所以不敢貿然答應,處於謹慎起見,他讓周忱與江蘇一帶局部實施,就在前些日子,蘇州糧草運至京師,周忱做出了統計,光是蘇、鬆、常三府歲遠南京倉米一百萬石,以為北京武職之俸。每石外加盤用耗米六鬥。然前俸既可以南京支取,獨不可以三府就取乎?是歲,減耗米六十萬石。”可以說起到初步的效果,讓他大感滿意,他又聽說,周忱這個法子,最大的好處,就支辦法規定,給予就地支取者每俸米一石船價米一鬥。所節餘部分是耗米每石五鬥。另外,在某些縣份還有向富人勸借米,清理豪右侵占絕戶田租等。濟農倉除去用於賑貸貧民耕作食用之外,”凡陂塘堰圩之役,計口而給食者,於是取之;江河之運不幸遭風濤亡失者,得以假借”。”買辦納官絲絹,修理舍、廨、廟、學,攢造文冊及水旱祈禱”等都隨時支用。可以說就是為了應付這場災難而設定的。他相信憑著自己不斷的減免稅收,周忱的平米之法,況鍾的鐵麵無私,他的江南經過這麽多年的休養生息,就該是大明最為富庶之地,可在他傾注了五年感情,五年期盼的江南之地,非但沒有成為大明最富庶之地,就是這樣的一場雪災,竟到了朱門酒肉臭,路有餓死民的地步,看到這樣的急報,他如何不氣惱,如何沒有懷疑呢?


    他不是不相信人,事實上大明的官兒,隻要是幹練之臣,他那個不信任有加,楊榮恃才自傲,難容他人之過,與同事常有過節,並且還經常接受邊將的饋贈,因此往往遭人議論,他仍委以重任,內心深處沒有絲毫的芥蒂,可這江南之地,卻容不得不懷疑,這樣的一個繁華之地,在他輕搖薄稅了五年,卻應付不了這樣一場雪災,讓他不得不懷疑那些蘇州的官兒是不是有問題。


    隨著大明君臣上下一心,大明太平之像已初見倪端,但官員的貪汙問題也日益嚴重,就這一年多他就聽到了京城流傳的歌謠就有“三年清知府,十年雪花銀“說的不就是做官的都會搜刮民脂民膏,隻要做官就有錢花。官員多以發財為目的,很少有不搜刮民財的。說做了三年知府,即使尚屬清白的,也已搜刮得十萬銀兩.至於那些不清不白的,狼貪豺狠的,做官時日久長的,職位更高的,搜刮民財之多就可以想見了。這歌謠雖有些誇大,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再如,官倉老鼠大如鬥,見人開倉亦不走。這兩句歌謠,本是唐代詩人曹鄴《官倉鼠》。中的兩句,詩寫得並不好,經過歲月的洗禮,早已被人忘記在浩瀚的典籍之中,可在這京城之地,最近卻常有人唱起,什麽在官府的糧倉裏,老鼠大得像鬥,看到人開倉也不逃走。老鼠是人人厭惡的動物,故有“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之說;其處境如此,所以膽子也小,又有“膽小如鼠”之喻。可是官倉鼠卻與眾不同,一則碩大如鬥,二則見人不走。為什麽?就因為官倉裏的糧食堆積如山,足夠它們日日飽餐;盜竊這裏的糧食也無人過問,所以無須怕人。好一個官倉鼠。罵的可不就是那些貪官,贓官麽, “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 這是何等可恨,這天下沒有空缺來風一說,若沒有這樣的事兒,百姓又何須唱這樣的歌謠呢。


    江南繁華之地,竟不足應付一場雪災,說出去隻怕無人會信,可這八百裏加急卻容不得絲毫作假,事實俱在,那隻能說明,在江南百姓不是問題,天時地利不是問題,官員才是最根本的問題了。


    這一番思索,讓他既有些憤怒,又有些擔心,雪災天,沒吃沒喝的百姓最容易被有心人利用,一旦民眾聚齊,勢必會造成動亂,大明好不容易才太平了兩年,再也經不起任何的動亂了,更別說江南是大明賦稅的根本所在,一旦動亂,後果不堪設想。


    如此思索,不知不覺的坐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仍渾然不覺,若不是自己有些酸麻的雙腿生出了反抗,他竟不知自己坐了這麽長時間。


    艱難地將發麻的雙腳從龍椅上,放直,輕輕搓揉了片刻,方才有了些知覺,金英看得鼻子一酸,急忙走上前雙手上下揉捏起來:“皇上……?“


    朱瞻基喝道:“哭什麽,朕還沒死?”


    金英立即收住了哭泣之聲,但動了情,哪能說收就收,雖被強力忍住了哭泣,但嗚咽之語還清晰可見。


    朱瞻基看他模樣,也不忍心再嗬斥,待雙腿恢複了知覺,才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金英抬頭擦了一下淚眼,微微停頓了一下,才道:“天已大亮了!”


    “天亮了?”朱瞻基微微感到有些驚訝,看了一眼窗外,自言自語的道:“這雪怎麽還在下,都下了兩天兩夜了,在下下去,不知有多少百姓餓死,凍死?”


    金英道:“回皇上,四更那會兒風停了,雪小了些,說不定再過會兒也就停了,陛下仁義天下,一定會度過這次難關的?”


    朱瞻基重重吐了口氣,道:“但願吧?三位大人還在?“


    “三位大人還在,他們在等皇上問話兒呢?“金英道。


    朱瞻基看了看那份八百裏加急,想了想道:“朕今日累了,不想去陪他們說話了,你把這個送到暖閣,讓他們盡快拿出一個章程來,明日一早朕要看的?“


    “是!“金英應了聲,停止了揉捏,站起身來,並沒有立即去拿桌上的八百裏加急,而是起身將火爐微微向前挪了下,再給皇帝拿來了一件毛毯,放在他的退下,這才拿起八百裏加急轉身去了。


    朱瞻基望著金英離去的背影,對於這個太監,他寵信不如陳蕪,重用不如王振,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離不開他,那種細微的照顧,生活上的依賴,讓他不知不覺的已習慣了這個人在身邊,這也是為何他明知金英年紀大,大事糊塗,仍舍不得換,人都是有感情的,帝王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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