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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由糧食輸出地變為局部糧食輸入地,此舉不斷沒有讓自己小日子的過得窮苦,反而多了些活路,往日吃不飽,穿不暖的局麵,大大改觀,年複一年的賦稅也不在壓在他們身上,如此一來,城鎮不斷增加和擴大,商業手工業持續繁榮,使得蘇州從“商賈輻 揍,百貨齊聚,上自北京,下至兩廣,遠及重洋,貿易之盛甲於天下。”繁榮的商業,不但讓蘇州的百姓活得更好,就是朝廷對其巨大的賦稅也愈來愈依賴。


    明白了這一點,再去體會“蘇常熟,天子足“這話兒,其中莫不是透著幾分無奈,但同時不可以看出蘇州百姓的智慧。


    “種植棉花還能理解,這桑樹有何用,能賣錢麽?”沈豔秋看不出其中的奧妙,看這一片一片的桑樹,甚至有些田埂上都種上了不少,不免有些好奇,內心深處甚至覺得這蘇州百姓八成是被賦稅給嚇傻了,放著好好的稻穀不去種,卻種桑樹,這種東西餓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還以最好的稻田種植,這人不是傻了,還真想不出什麽理由來?“


    楊崢哈哈一笑道:“沈姐姐有所不知了,司馬公有句話兒怎麽說來著,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說到底還是一個“利”字,不要以為百姓傻,他們可聰明的很,這天下吃的、喝的、穿的、住的、用的,哪一樣不是他們創造出來的,不要以為做了侍郎夫人就看不起窮苦百姓哦?“


    “討厭……?“沈豔秋丟了白眼,紅著臉嗔怒了聲道:“人家哪有?”


    楊崢一笑接著剛才的話兒道:“蘇州氣候溫和,土地肥沃,本是種植五穀的最好的土壤,而這裏的百姓,放在好好的五穀不去種,偏偏種上了桑樹,足以說明這東西是有利可圖的?“


    “我怎麽看到有利可圖的?“沈豔秋越發好奇的嘀咕了聲。


    楊崢道:“這就是你不如百姓的地方了,我問你蘇州什麽最出名?“


    沈豔秋道:“人都說蘇州是‘列巷通衢,華區錦肆。坊市棋列,橋梁櫛比。”“四方商人輻輳其地,而蜀艫越舵,晝夜上下於門。自是商賈了?“


    楊崢道:“隻說對了一半?再想想!”


    沈豔秋聽話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好像是絲綢吧?其次就是瓷器了,對了還有小吃?“說完,似有些不好意思,麵上一熱, 衝著楊崢吐了吐舌頭。


    “蘇州商賈之中,絲織排行第一,如以棉織業為主的鬆江朱涇鎮、以絲織業為主的蘇州盛澤鎮、湖州南潯鎮,都是人煙繁庶,名聞全國的富庶之地,龐大的絲織業,棉織業自然需要大量的棉花,蠶絲了,能讓這些百姓放棄糧食不去種,改為種棉花,種植桑樹,你說這算不算有利可圖了?”


    沈豔秋畢竟是個聰明人,剛才不過是沒轉過彎來,經楊崢這麽一說,也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不由得感慨道:“連蘇州百姓都這麽聰明,怪不得人都說我住蘇州君住杭,蘇杭自古號天堂。……隻消兩地堪行樂,若到他鄉沒主張”。


    事實上,楊崢隻說對了一半,隨著經濟南移,在江南,許多重要商品的貿易,已不再局限於地方局部範圍內的狹小市場,而是被長途販運到很遠的地方銷售,乃至行銷全國。奢侈品在商品總量中仍占一定比例,但人民日常生活用品仍然占據了市場流通總額的大部分,尤以糧食、棉花、棉布、生絲、絲織品、鹽、茶七類物品為商品中的大宗。其中糧食仍占在大頭上。


    三人各自感慨了,震撼了一番,繼續往前了,再走下去就不是繁華的街道了,取而代之的冷清,破敗的房屋,許多茅草屋因大雪實在太大,橫梁承受不住大雪的重量,直接轟塌,唯獨留下四麵透風的房舍,可便是這樣的房舍,裏麵仍舊住著不少人,而更有甚者幹脆找了兩顆大樹,橫了兩根三根木頭,在用枯枝豎在中間,任由厚厚的大雪覆蓋,算是做出了一個臨時的避難之所,可就是這樣的地兒,也不多見,更多人的住在破廟之中,寒風凜冽,大雪紛飛,他們披著襤褸的棉祅,腰間不過用一根柔軟的樹枝捆綁著,好讓自己的身子能暖和些,點,那早已破爛不堪的被窩,早已在了喊著冷,喊著餓的孩子肩膀上,這樣的冷的天,他們沒有吃的,許多人沿街乞討了一天仍一無所獲,而勉強能要點吃食的大人們,則小心翼翼的喂給一個比一個餓的孩子,事實上他們比任何人更餓,更冷,但他們不能吃,甚至衣服不能多穿,因為他們若多穿了一件,那麽意味著有一個孩子沒得穿,在這樣的天,若沒了衣物,最容易的生病,在這樣的天,一旦倒下,那就意味著離閻王爺又近了一步,所以他們仗著自己身子骨還算結實,仗著年輕還能餓上幾頓,能省下一口便多剩一口,能不穿一件,便留下一件,為了是活下去,這三個字兒在旁人看來是那麽容易,可與他們來說,與這樣的天兒,是那麽的艱難,是那麽的卑微,可他們還得活著。


    目光在眼前的這一幕反複輾轉,再回想先前的天堂般的畫卷,絲綢、染織、煙草、米行、雜貨、藥材、珠寶、古玩、茶寮、酒肆、菜館、戲院、青樓等等,各行各業應有盡有。民宅、會館、公所、行幫、商會又與之相依為鄰,水墨一般的房舍,宛如一幅長卷畫。偶然一枝柳樹斜斜地倚到河麵上,頗有拂波之意。河道窄處兩岸似乎援手可握,寬處可容一船周轉裕如,也不過隔水可呼。與眼前的這一切竟是天淵之別,這一幕任誰看了都難以忘懷。


    楊崢隻覺得鼻子越來越酸,眼眶似有些濕潤,心頭沉重的感覺也一點點的加重,如果說先前他所看到的蘇州是畫卷,富庶繁華,那麽眼前的就是一卷殘卷,貧窮,破敗,但比起先前這裏顯得更加真實。


    他真切的感受雪災帶來的真實,他雖不想承認,但眼前的這一切讓他不得不承認,災難麵前,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毫不誇張,即便是人人向往的蘇州,天堂之地也不例外。


    “沒想到還能看到這一麵?”高航輕輕歎了聲。


    “壞人,他們太慘了,我們幫幫他們吧?”沈豔秋略帶哭聲道。


    “我們還有多少銀子?”楊崢點了點頭問。


    “好幾百兩吧?“沈豔秋的道。


    “都給了吧?“已經雙眼濕潤的楊大人輕聲道。


    “恩!”沈豔秋恩了聲,正要掏銀子。


    “慢!”高航忽的喊道。


    “你這是為何?”沈豔秋道。


    高航道:“我知道你們心軟,可你看看這裏有多少人?”


    沈豔秋道:“少說也有幾萬人吧?”


    高航道:“依我看少說有五萬人?”


    “五萬人這麽多?”沈豔秋吃了一驚,再看手中的那點銀子,登時變得少了可憐。


    “這還是保守的估計,這會兒天色還不算太晚,所以還會有更多的難民,你的這點銀子就算給了他們也無濟於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身為巡撫,你的任務不是給他們吃上一頓飽飯的銀子,而是給他們重新找回家園,重新找回生活的信任,讓他們盡快從雪在之中走出來,這才是你要做的?”高航淡淡的道,語氣不急不緩。


    楊崢看著那一張張喪失生活勇氣的臉,許久才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也說得不對,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你站在河塘邊,看著魚兒在水中歡快地遊來遊去,幻想著魚兒到手後的場景,還不如回去下工夫結出一張漁網以捕魚,讓願望實現。表示與其空空羨慕,徒有願望,不如動手去幹來得實在,你看看他們都被災難壓得快活不下去了,這個時候他們很顯然需要的魚,因為他們要活下去?”


    高航看了看,忽的一笑道:“或許你說的對?銀子還是給了吧,這個算我的一點心意?”


    楊崢看了一眼那足足有二十兩的銀錠,打趣的道:“我還以為你們錦衣衛個個都是冷酷無情呢,想不到也有古道熱腸的,難得,難得啊?“


    高航心頭那個怒,無需多提,卻說沈豔秋將勉強湊起來的一百多兩銀子丟了出去,自是引起了一片呼喊,隨之而來是歡喜聲,這些銀子雖不能吃上一頓飽飯,但勉強吃上兩頓米粥還是可以了,如今他已到了蘇州,按照速度朝廷各地的糧食也差不多在路上,隻要勉強度過這幾日,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自我安慰了一番,眾人原路返回,這一番折騰都有了疲倦之意,進了驛站,不等驛卒招呼,楊崢活動了一下有些凍僵的手腳,便倚在熱乎乎的炕頭上閉目養神,似是在思索著什麽。


    沈豔秋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過來,道:“走了一天了,洗個腳吧?”說著走了過去,彎下腰手腳利索的為他除了鞋襪,看得出平日沒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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