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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lian說治學意向、方略和內容,下聯卻是治學的情趣、風雅和品格。你若說沈家是書香世家那就打錯特錯了,沈家祖上不過是做買賣的,傳到沈萬三這一代,啊秀好廣辟田宅,富累金玉,沿至於今,竟以求富為務。”沈萬三(富)的父親從湖州南潯鎮遷居到長洲縣東蔡村以後,辛勤耕作,充分開發了當地大片拋荒的肥沃田土。


    由於經營得法,占田日廣,沈家轉為招集佃戶、出租田地、雇傭長短工和發放高利貸的大地主,到沈萬三兄弟主持家業時就已經擁有地跨數縣的良田。傳至沈達卿一輩時,沈家“產益廣、貲益饒”,有史籍稱其田產多達數千頃。硬要說的話,也隻能算是商賈世家罷了,但這府邸可不是商賈能住得上的。


    此時的書房裏,沈衡穿著一身青色儒袍,袍子是用蘇州最好的宋錦製作的,蘇州屬江南東道,絲綢貢品數量最多,土貢有絲葛、絲綿、八蠶絲、緋綾。韓愈曾說:“賦出天下,而江南居千九。以今觀之,浙東西又居江南十九,而蘇、鬆、常、嘉、湖五郡又居兩浙十九也。”當時有“蜀桑萬畝,吳蠶萬機”的說法,形容長江流域蠶桑紡織業的發達,在眾多的絲織品當中,尤以宋錦最金貴,這種錦從是在唐代蜀錦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晉末,因五胡亂華導致漢人衣冠南渡。南朝宋郡守山謙之從蜀地引用織錦工匠在丹陽(與南朝劉宋都城南京相鄰)建立東晉南朝官府織錦作坊鬥場錦署,使蜀錦技藝傳到江南。五代時吳越王錢鏐在杭州設立一手工業作坊,網羅了技藝高超的織錦工三百好幾十人人。北宋初年,都城汴京開設了”綾錦院” ,集織機四百餘架,並移來了眾多技藝髙超的川蜀錦工作為骨幹。另在成都設”轉運司錦院”。


    南宋朝廷遷都杭州後,在蘇州設立了宋錦織造署,將成都的蜀錦織工、機器遷到蘇州,絲織業重心逐漸南移。兩宋時在蘇州、杭州、江寧等地設織造署或織造務。宋代,江南絲織業進入全盛時期,蘇州出現了一種非常細薄的織錦新品種,是理想的書畫裝裱材料。從宋代留傳下來的錦裱書畫軸子來看,宋錦在當時已有“青樓台錦”、“納錦”、“紫百花龍錦”等四十多個品種。南宋後,為了滿足當時宮廷服飾和書畫裝幀的需要,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並形成了獨特的風格,以至於後世談到錦,必稱宋。宋錦,可分為重錦、細錦、匣錦、小錦四類。重錦有四五十種花樣,其中以龜背龍紋、金線如意、雙桃如意、福壽全寶、梅蘭竹菊、定勝四方等。重錦又稱“大錦”,花作退暈,金勾輪廓,是宋錦中最名貴的品種;細錦在四方連續、六方連續、八方連續骨式內添加小花,分別稱四達錦、六達錦、八達錦,用作衣物;匣錦最薄,又稱“小錦”,顏色素淨,用作書畫、錦匣裝裱。沈衡這一身儒服,可是正兒八經的“大錦”,花作退暈,金勾輪廓,這種有時無價的東西,按說他一介商人是弄不到手的,可他弄不到徐家弄得到,這次他來蘇州不過短短一個月的功夫,愣是讓蘇州陷入了更大的恐慌,就是他成功的挑起了蘇州的糧價、當鋪、票號參與這場價格大戰中,讓蘇州這場混亂更大,更持久,可以說商業上混亂,已成功滿足了徐家的要求,作為賞罰分明的徐家,自不會虧大了沈衡,得知他喜好宋錦,稍作動用了些手段,弄了些宋錦來給沈老爺子做了這麽一件儒袍,這種別出心裁的獎賞,自是獲得了沈老爺的歡喜,白日不好傳出去做買賣,會客商,到了晚上回到了自家中,沒了旁人,也不怕人說閑話,這不就穿上了。


    常言道,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穿了這身儒袍,沈老爺子還真覺得自己就是個剛剛致仕回家的官家老爺,言行舉止頗有幾分儒家氣息。


    此時他坐在堂中的竹椅上,焚一爐檀香,泡上了一壺洞庭碧螺春,焚香嫋嫋,茶香四溢,杯中茶湯色澤碧綠,形似螺旋,彌漫著特有的香味。


    沈老爺子一杯茶湯喝了幹淨,眼看著孫兒,將文房四寶鋪好了,這才放下茶杯,微微卷起了袖口,走了書案前,沈過一隻還不算枯瘦的手臂,抓起了一隻湖筆,輕輕在硯台裏添了一下墨汁,手腕一翻,便在雪白的紙張上龍飛鳳舞起來。


    按說一個做買賣的人,最精的應是算計才是,琴棋書畫那是文人墨客該玩的東西,怎麽也不該是眼前這一身銅臭的老頭該做的,事實上並非如此,沈衡自小聰穎,記憶力很強,他每日能讀誦書籍千餘言,博聞強記,早些年著實讀了不少書,要不然他也不敢去科舉,要不是沈家身份是大明的忌諱,憑著他一身的才學,未必就不能在科舉道路上一展身手,隻可惜因為祖上的關係,一身的本事沒了施展的機會,這始終是沈衡心頭無法抹除的傷痛。


    與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中,他研究最深的一是陶朱公的商訓,囤積貨物,壟斷居奇,把握時機,聚散適宜。用他的話兒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發家致富的本事,不能在他的手中斷了,得傳承下去,雖說這些年沈家的處境並不是很好,但這做買賣的手段卻日益見長,他平日裏逗弄孫兒之時,沒少將這些生意經傳了下去,如今的沈府就是四歲的孩童也會來幾句陶朱公商訓,並加以體會,算起來研究得頗有成就,第二便是書法上的研究了,眼下的他雖還稱不上書法大家,但其精於書法,善真行草書,筆法灑脫婉麗,自然流暢,頗得晉人神韻,假以時日,登堂入室也未嚐不可!就這麽一會兒功夫,雪白的紙張上便留下了一行瘦金大字,一眼望去,字之體勢,一筆所成,偶有不連,而血脈不斷;字跡氣脈貫通,隔行不斷,給人一種行雲流水的美感。


    正在一旁的孫兒沈邁平日裏也喜好書法,這會兒湊過來看了一眼,忍不住誦了起來:“人之財運,有三,一,青年以謀,二,中年合謀,三, 壯年才謀。”這話兒他聽爺爺時時說起,說是人生的財富機遇有三個階段,一是年輕的時候通過想法獲得財富,二是中年的時候積累人脈和人合夥積累財富,三是壯年時靠經驗和技術獲得財富。他就是這麽做的,事實上沈家能恢複祖上的榮耀,靠的正是這三步的積累,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今天。


    沈邁歎了聲道:“辨物者,不詳不做,不明不做,不識不做。爺爺對如何把握人生的財運可算是精到家了!”


    沈邁從小聰穎,與商業上頗有些看法,早年嚐遊京師從程雲南學書,凡篆、隸、八分,真、行、章草,皆能書,但終究年紀輕了些,拘於繩墨,殊乏風韻,因此在書法一道上少了些火候,倘若再放開些,或者人生的曆練再深一些,書法一途上,倒也有些成就。


    沈衡擱下筆,將書案上的一番話兒審視了一番,略感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奇者,謀也。以正和,以計勝。動而觀,靜而擾,觀全局,製奇勝。用巧製勝的人,才可掌握大局,商莫不是如此!這字兒讓前院給裱起來,沈家子孫都要用心體會,好學些本事?“


    沈邁忙著把字收起來,放在了一旁的書架上,用一塊上等的硯台給壓著,等一會兒好出去讓人裱起來,掛在沈家大院,人人都能看得到的地方,他懂書法,略懂商道,無論是從書法上,還是商道的體悟上,這幅字兒都拿得出手,所以他不擔心丟了麵子。


    畢竟是年紀大了,草書雖不如楷書那麽筆透三分,但也講究個如流水速,拔茅連茹,上下牽連,或借上字之下而為下字之上,奇形雖合,數意兼包,若縣猿飲澗之象,鉤鎖連環之狀,神化自若,變tai不露,耗費不僅是筆力上,而是心神上,與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勞累的事情,沈衡勉強寫完放下了筆,便一屁股坐回了太師椅上,重新端上了茶杯開始喝茶。


    沈邁跟著沈衡最久,知道沒當這個時候,就是爺爺開始詢問生意的時候,自從沈家返回蘇州後,商業上的經營基本上都交給了他去掌舵了,但蘇州各大店鋪,商鋪一舉一動,沈衡都需要掌握的,每日飯後或這是沈衡字兒寫完,端上茶杯的時候,也就是他該說話的時候。


    稍作醞釀,沈邁便將這兩日蘇州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個大概,得知新成立的蘇商會也開始想著他靠攏,不僅如此,每日的卷也在印刷,而所需要的糧食通過他們沈家來調度,雖說礙於都是蘇幫的人,但人情歸人情,買賣歸買賣,他們賣糧的價格其實並不低,之所以敢這麽做,他早已看出這幫商鋪的掌櫃已別無出路,購買他的糧食,價格要比市麵上低一兩銀子,一日一兩,十日就是十兩,蘇州城的糧食價格隻要他肯操作,就會一直漲下去,他們沈家乘機發財,這是老天爺給的機會,豈能放過,再說了,加入蘇幫的商家大多數都是卷發行太多的人,這些卷如今基本上都在沈家的手中,他花了大把的價錢買過來,這本身就是幫了他們一把,衝著這一點,沈家的糧食,他們必須得買,別說如今四兩一石,就是五兩,他們也得吃下去,所以這幾日沈家的銀子說是日進鬥金,並不是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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