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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能了,那姓楊的雖有些本事,可沒聽過會斷案?沒了況鍾,隻怕也隻得走丈量土地的老路,那時候不用我們什麽,朝廷的大佬們也不會答應,他們家的良田可不比我們的少啊,一旦丈量,嘿嘿,斷送了他們的好處,你他們會答應麽?“一個富戶哈哈大笑道。


    “哈哈,痛快,痛快,眾人想著況鍾吃癟的嘴臉,大叫痛快。至此,金家這座涼亭熱鬧非凡。


    比起金家的熱鬧,知府衙門到了這會兒才顯得冷清了下來,天擦黑的時候,況大人才將上千件案子判了下來,有抽著空閑處罰了幾個刁民,讓人押到了府衙外狠很打了一頓板子外,還對前兩日責令退田的大戶沒能及時退出良田,給出了更重的處罰,這一天忙碌下來,饒是況鍾精力旺盛也累得夠嗆。


    拖著疲憊的身子去了後堂,況鍾雖清廉,但更多的是表現在自己的身上,與其他人還是多有寬容,如眼前的這座知府後堂,按照況大人的意思,這不過是吃飯睡覺歇息的地方,有一張桌子,一張茶幾,文房四寶,一張床榻便可以了,至於什麽毛竹、方石假石,橋流水,著實沒有這個必要。


    但這府衙畢竟不是他的家,他是知府不假,可也不能左右前任知府留下的東西,前任知府是個喜好風月的人,在蘇州任職三年,將這座府衙打造的著實不一般,山山水水,一花一草,亭台樓閣,莫不是進行設計,使得這件不大的府衙後院,彰顯不凡,最讓人況大人驚訝的就是這麽一塊地方,前任知府大人還在這裏修了半月形的碧綠泉池。泉池南側為溢水口,由自然石疊砌。泉水從池底冒出,形成串串水泡,在水麵破裂,噝噝作響,然後漫石穿隙,跌入一自然形水池中,如同漱玉。這池水麵較大,山石駁岸,錯落有致。池內又有一泉,簇簇水泡,旋轉著慢慢升起,猶如螺形,又叫螺絲泉。泉水清澈見底,蓄有錦魚。岸上青鬆挺拔舒秀,翠竹婀娜多姿,配上尚未來得及融化的白雪,不管況大人承不承認,放眼望去,的確別有一←←←←,番滋味。


    沿著府邸一路走了進去,忽見泉池的一顆垂柳下站著一個緋衣女子,年紀不過三巡上下,生得明眸皓齒,桃笑李妍,好不美豔。


    那女子正給水池中的兩條魚兒喂食,玉兒一般的手輕輕一抬,便將一把魚餌丟人了水池,水池立即引起了一陣漣漪,幾條魚兒立即遊了過去,開始爭奪漂浮在水上的魚餌,那女子看著魚餌,也不知想起了什麽心事,輕歎了聲,輕輕吟哦道:“西風昨夜穿簾幕,閨院添蕭索。最是梧零落,迤邐秋風過卻,人情音信難托。教奴獨守空房,淚珠與燭火共落——?“語氣吐著幾分哀怨,幾分落寞,到是憑空給這女子添了幾分嫵媚。


    正走進來的況鍾聽了這幾句話兒,淡淡一笑,背負著雙手走了過去,在眼前這女子身後輕輕附合了聲:“料想伊家不要人——?”


    那女子正集中心思喂養魚餌,冷不丁的聽到了這麽一句,頓時嚇了一大跳,迅速扭過了臉來,況大人的那張剛毅的臉龐便落入了女子的眼中,那女子驚愕的眼裏先是露出了喜色,但很快俏臉一紅,狠很瞪了況大人一眼,似嗔似怒地罵了聲:“討厭,偷聽人家吟詩?”


    況大人微微一笑,並沒有立即應答,而是從這女子手中抓了一把魚餌,拋入水中,笑著道:“自家家裏算什麽偷聽,我到是想問問夫人,為夫日日陪著你,何來“教奴獨守空房,淚珠與燭火共落——?”


    那女子一張俏臉頓時休得通紅,她平日裏喜好誦讀詩書,今日誦讀了一件趣事,是宋代的範仲允,在外省任職錄事,因為官不能攜眷赴任,其妻在家日久思夫,便寫了一首《伊川令》寄去:西風昨夜穿簾幕,閨院添蕭索。最是梧零落,迤邐秋風過卻,人情音信難托。教奴獨守空房,淚珠與燭火共落。許是範妻思夫心切,許是馬虎,落筆時將“伊”字寫成了“尹”這詞兒倒也好理解,長夜輾轉,我的思念,像秋風中的落葉,層層疊疊。傷心的淚水,像燭火,跳躍閃爍,緩緩滴落。範仲允收到這首詞,讀後非常感動,隻是對妻子將詞牌的字寫錯了很可笑,於是寫了一首詞寄回去。其中有一句用“調笑”的口吻:“料想伊家不要人。”其意是戲妻子把“伊”字寫丟了“人”字旁,是不想他這個“人”了。 妻子不甘示弱,又回了一首詩,“將錯就錯”地解道:閑將書作尹句,情人不解其中意;共伊間別幾多時,身邊少個人兒睡。其意是你不理解我寫丟“人”字旁的意思,那是要提醒你,我身邊少一個“人”兒睡。 範仲允讀後,被妻子的深情所打動,便辭官回家與妻子團聚。這女子被書中夫妻二人感情所感,加上記憶力極好,便記下了這首詞,此時見水中的魚兒成雙成對好不快活,唯獨自己獨自一人住在這深宮大院之中,不免心生落寞之感,隨口將這首《伊川令》吟了出來,那成想,竟被人聽了去,一時好不羞愧。


    “討厭……?”那女子紅著臉又罵了聲,便知趣的岔開了話題,問:“老爺今日回來怎麽早些了?”


    況大人派出了手中的魚餌,又在水池邊,淨了手,這才伸手拉住了眼前女子的一隻手,麵對著池中的魚兒打趣的道:“這不是怕夫人淚珠與燭火共落麽?“


    那女子麵上一熱,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子,狠很瞪了一眼況大人道:“還沒取笑夠啊,再取笑人家,人家不理你了?”


    況大人忽得左右看了一眼,將嘴巴湊到這女子麵前,低聲道:“你不理我,我理你便是了,哪次不是我先理的你?”


    這一下,這女子一張粉臉漲得粉紅如火,從況大人的方向望去,甚是動人。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況鍾結發妻子甄娘,二人已成婚十餘年,但感情一直很好,這次來蘇州為官,誰也沒帶,唯獨帶了她。


    “你看你那還有一個四品的知府大老爺,老不正經的?”甄娘紅著臉笑罵道。


    兩人平日裏這樣笑慣了,況鍾並沒就此打住的意思,微微一笑道:“老夫聊發少年狂,可不就是這個樣子?不正經,我哪兒不正經了?“


    甄娘麵紅不知該如何作答,想起今日驛站送來的家書,忙換了個話題道:“娘親來信了?”


    況鍾頓時守住了笑容,道:“信上了什麽?”


    甄娘歎了聲道:“娘親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夫君三年沒回去看看了,娘親怕是想你了?”


    況鍾為人至孝,聞言輕輕一歎,道:“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我況鍾愧對娘親,實乃不孝?”


    甄娘看夫君如此模樣,忙勸道:“夫君身為朝廷命官,擔負蘇州安穩,忠孝不能兩全時,當以取大義,夫子不也,如果子女出遠門而又沒有一定的去處,那麽父母的牽掛之情勢必更甚,所以夫子老人家才特別強調“遊必有方”。其看中的是對父母盡責,我想娘親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才在信中讓人家告誡你,凡事以國事為重,切勿掛念!“


    況鍾了頭道:“你的對,我況鍾如今的肩膀上擔負著整個蘇州的安穩,比起自己一家,他的確不得有半分的閃失,他況鍾不是不孝之人,隻是眼下他還有更大,更要緊的事情要去做,容不得守侯在爹娘的身邊罷了?”


    “等蘇州的事情處理完了,我想回去看看娘親?”況鍾拉著甄娘的玉手道。


    甄娘了頭道:“是該回去看看了,妾身也怪想念娘的?“


    夫妻二人就站著了一會兒體貼的話兒,便回屋歇息了。


    一夜好睡,第二日一早,況大人一頭紮進了府衙,昨晚讓鄒亮準備好的競價卷宗也被人送到了自己麵前,看著眼前足足有半尺厚的卷宗,他的雙眼便充滿了殺氣,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事,他況鍾將要麵臨一個龐然大物,除了巡撫楊大人能支持自己外,就沒有再大的支持,他將麵臨全所未有的孤獨、壓力、甚至抵觸,這一切需要他以大無畏的勇氣來橫掃這一切,一旦成功,蘇州最大的問題也將順利得到解決,可一旦失敗,蘇州便重新陷入一片混亂的境地,百姓的日子將會更苦……?莫大的抉擇,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望著眼前厚厚的一疊狀紙,況大人緊皺的眉頭猛的展,朗聲道:“清心為治本,直道是身謀。秀幹終成棟,精鋼不作鉤。倉充鼠雀喜,草盡兔狐愁。史冊有遺訓,勿貽來者羞。“清心”是治身的根本,“直道”是處世的要訣。筆直而細的樹幹,一定會長成支撐大廈的棟梁;百煉的純鋼,決不能作彎曲的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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