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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能?“金二公子氣呼呼的道。


    “你既能有這氣魄,就該明白,不想做那人人疼恨的落水狗,就得快些從落魄的境地跳出來,這才是不敗之道?“金老爺子敦敦教導道。


    金二公子雖有些聽不明白,不過看老爹麵嚴肅,倒也不敢說什麽,好一會兒才大著膽子問:“爹爹準備怎麽做?”


    金老爺子緩緩吐了口氣,猛的一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們金家才退田兩萬畝?”


    金二公子一聽,頓時一陣肉痛,可看老爹的模樣,也不敢反駁,應了聲便去了。


    待二公子的身影漸漸消失,金老爺子才重重的鬆了一口氣,此時此刻他才看出了個大概,這次的博弈,他錯在退字上,一退再退,如今被一個毛頭小子一步一步的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可恨的是人家一副局外人的模樣,自己這個堂堂二品尚書,還不得不舔著臉去哀求他手下留情,說出來不免讓人覺得可笑,可事實上便是如此。


    “姓楊的,這是老夫最後的退步,你可要動得分寸,莫要以為老夫年老好欺負,老虎沒了爪牙,一樣是老虎!”金老爺子緩緩閉上了雙眼,將整個身子放在了身後的太師椅上,自言自語的道。


    “大人,今日一早金家送來了消息,金老爺子又讓人退了兩萬畝良田?”巡撫衙門的後院,況鍾麵帶喜色,壓低著聲音道。


    雖說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裏的喜悅還是不經意的展露了出來,這也難怪,有金家的這七萬畝,算是這幾日他高效力的斷案的成果,已責令蘇州大戶、富戶退出良田整整十萬畝,這麽大的數字足以讓任何人高興。


    正低頭喝茶的楊大人並沒有被況大人的喜悅所感染,相反他隻是淡淡的應了聲,然後淡淡的從嘴裏吐出了幾個字兒:“兩萬畝,未免太少了些?“


    “還少?“況大人暗自吃了一驚,心道:”看不出楊大人年紀輕輕的,胃口倒不小?“


    “加起來已退了七萬畝了?不算少了?“況鍾小心的提醒道。


    楊大人淡淡的一笑,道:“若我說要其退田二十萬畝,你還覺得這數字大麽?”


    “二十萬畝?”況鍾驚得張大嘴巴,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楊崢,隻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未免太異想天開了,金家能做蘇州第一家,所能依仗的便是這二十四萬畝良田,若是退了二十萬,金家也就不再是金家了,這分明是要借此機會,將金家一鍋端了,金老爺子會答應,他的門生故吏會答應……?“


    “是不是覺得我有點異想天開?”楊崢似乎看出了況鍾心頭所想,喝著茶湯淡淡的問。


    況鍾本就是不慣於說謊之人,楊崢所問,正是他心頭所想,雖覺得如實所答,未免有些不妥,可還是點了點頭。


    “不怕你笑話,看著是有些異想天開,可局麵如此,金家還真不得不退出這麽多田來?”楊崢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卑職愚鈍,看不明白,還請大人指點?”況鍾虛心求教道。


    楊崢倒也沒打算隱瞞,笑了笑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同樣的道理,金家把持蘇州良田多年,平日裏百姓是畏懼如虎,如今有你況大人鐵麵無私,已然是給了百姓莫大的信心這是其一,其二,那日公堂之上,金老爺子一退再退,早已不負往日高高不可一世的模樣,沒了權利的金老爺子,再厲害在百姓的心目中也要打一個折扣,這也是為何往日連看一眼金家府邸都害怕的百姓,會如此大膽的衝了進去尋金家人要田了,其三,金老爺子退了田,這事兒一旦開了頭,你覺得能阻擋得住百姓對田地的熱情,所以綜合以上三點,金家這幾日已是焦頭爛額了,而在整個蘇州城,能穩住這些百姓的,不是他金老爺子,也不是我,而是你況大人,隻要金老爺子不想府邸天天被數千人的給圍著嚷著要良田,那麽就會求助況大人,有了這個屏障,你說他會不答應麽?“


    況鍾微微一愣,雖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太現實,可細細一想,還真有幾分道理。


    正在發呆之餘,便見楊崢站了起來,衝著他一笑,道:“你放心,這良田,金家還會再退?你我就等著看好了?“


    金家府邸,金老爺子已有些憤怒了,百姓已鬧騰了三天了,嚷著要退田,按說他已退了七萬,已不少了,可也不知誰那麽可惡,在這事上推波助瀾,弄得這幫百姓都以為金家是好欺負的,但凡與金家有任何的關聯的百姓都嚷著來退田,整整三日人數不少反多,偌大金家上下放眼望去全都是破衣濫衫的百姓,人人大呼小叫,已讓金老爺子不堪其煩,明知這是楊崢的手段,可人家置身事外,也奈何不得他,再多生氣也隻是跟自己過不去。


    一番疼定似疼後,金老爺子決定來個壯士斷腕,若不然再這麽折騰下去,金家遲早要被吃得幹幹淨淨,他雖與錢財不慎看重,但與自家一番家產還是十分看重的,可不想因自己的愚蠢就此斷送,所以從今日一早,他就便讓人喊來了幾個兒子,表示再退點良田。


    話尚未說完,三個兒子就不答應了,金公子認為金家的良田雖有豪取豪奪的可能,但已按照要求退了七萬,算是抵消了,剩下可都是正經途徑買來的,若不是金家有這個底氣,蘇州不知要荒蕪多少良田,所以剩下的良田都是正兒八經的金家產業,容不得再退半分。


    金二公子也是這麽認為,而且還給出了最致命的一擊,金老爺子為官大半生,素以清廉著稱於世,若再退田,那就是十萬畝了,這麽龐大的數字,讓那些清流自居的官員如何看金家,縱然有心想助,怕也不敢多說什麽,所以為了金家的後路,這田不可再退?“


    而金三公子則認為:“金家的這點家業,固然有仗著父親工部尚書頭銜仗勢欺人的嫌疑,但說到底能有今日,還是靠著大哥以及府上上下一心,同甘共苦打下來的基業,就是那點 ‘占奪’的良田,如今也給退了出去,甚至比占奪還多退了不少,因此,這田是萬萬不能再退?”


    而其他人的意見則是認為,金老爺子好歹也是做過二品尚書的大官,剛致仕回家,就因姓楊的一句話,就把大好的良田給退了,這不是金家的風格,也不是金老爺子該有的姿態,這田萬萬不可再退,若再退日後,蘇州城就在沒有金家的一席之地。


    金老爺子本也有些動搖,十幾畝的良田,就這麽退了出去,想想也夠心疼的,況且這些都是兒子的心血,可不能這麽退,聽幾個兒子這麽一說,不退的心思也越發堅定了,但看府外洶湧的百姓,讓他多少有些沒底氣,總不能領著府上的家丁去與這幫泥腿子鬧騰吧,真那樣可就不是退田那麽簡單了,而是要殺頭的,想到這些,金老爺子頗有幾分氣惱,退有些不舍,不退姓楊的必然會不依不饒,當真是左右為難。


    見金老爺子眉宇間還帶著憂色,金公子生怕老爹一時不痛快,下了退田令,忙道:“爹,你還有猶豫什麽啊,那姓楊的是有些手段,可咱們也不能光坐任由人宰割吧,再說了,當初你啊就不能因為人家一句話,將大把的良田拱手相讓,若非如此,也不至於落到了今日這般進退兩難的地步?“


    這話兒金老爺子雖不服,可仔細想想,當初自己的確莽撞了些,若是能不退,也不至於落得眼下進退不得的地步,因此對兒子的這一聲抱怨,金老爺子難得沒啃聲,看了一眼大兒子道:“你別光顧著埋怨,事到如今你說說吧,該怎麽辦才好?“


    金公子本有就一肚子的意見,礙於金老爺子年紀大,不敢說而已,如今得到了老爹的詢問,頓時麵露喜色,道:“爹,以孩兒看,姓楊的擺明了是要拿我們金家開刀,好達到殺雞儆猴的道理,可恨的是這幫富戶大戶都看不到這個道理,平日裏這幫挨千刀的個個都來巴結,如今可好,咱們當了出頭鳥,他們卻躲在背後不言語一聲,這擺明了是想讓我們金家來當這個替罪羊!”說到這兒金公子冷笑了聲,麵容有幾分猙獰,他惡狠狠的看了一眼窗外的百姓,道:“蘇州城坑占百姓良田的可不止我們金家一家,沒道理咱們做替罪羊,人家安然無恙不是?”


    “大哥說的是,我們金家就算要死,也得拉著他們陪著才成?”金二公子惡狠狠地道。


    金公子嘿嘿一笑道:“陪葬便宜他們了,姓楊的拿我們開刀,那我們就讓整個蘇州府都跟著受罪,我就不信,這幫家夥看著自己的良田被退,還能裝聾作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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