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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崢笑了笑道:“好刀刃當然要用在點子上,豈能隨隨便便給用了,雪災朝廷的確沒有調撥糧食進來,可你可看到蘇州百姓亂了,他們可有吃不上飯,沒有吧,朝廷不但讓他們吃上了飯菜,還趁機給了他們良田,這些足以說明朝廷對蘇州穩定的重視,你們仗著手中有糧,待價而沽,這本身是沒錯的,可也得看時候,三個月前,蘇州不過是一場雪災,朝廷會想著蘇州自古繁榮,未必經不起這場雪災,所以並沒有太大的動作,可這場水災,那就不一樣了,皇上會不會想這裏的百姓能吃得飽,災情是否能得到平穩,朝廷大佬們也會對蘇州投入更多的關注,這樣的結果會如何,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出來,他們絕不會讓蘇州的災情繼續延續更長的事情,所以他們會以最快,最有利的速度平息蘇州的災情,也就是說眼下的蘇州看似一片哀嚎,可用不了多久,它將會重新恢複生機,那時候你們手中的糧食,就一文不值了?”


    “你少嚇唬我們,我們可不是三歲小孩,被你隨隨便便糊弄幾句,便信了?”裴東奇大聲,聲音雖大,但底氣明顯不如先前了。


    楊崢道:“是不是嚇唬你,你可以掂量掂量!”


    這下裴東奇顯得有些猶豫,便在這時候裴東寶忽然問了聲:“楊掌櫃的可是官場中人,為何對官場之事如此了解?”


    楊崢望著對方道:“我是什麽人很重要麽,咱們做的是買賣,與我是什麽人可沒什麽幹係吧?”


    裴東寶笑了笑道:“楊掌櫃的這話兒倒也在理?”


    氣氛在兩人說說笑笑中,重新緩和了下來。


    一直沒說話的高管家這時候才細細琢磨了一番,身為生意人打探各方麵的消息倒也說得過去,可一個商人想要掌握朝廷的信息就不是那麽簡單的,大明的朝廷天生對生意人有一種排斥的心理,那些官兒極少願意跟生意人有什麽往來,用他們的話兒說,他們是報讀聖賢蘇的讀書人,絕不會沾染上銅臭的,那樣會玷汙了他們崇高的人格,而這種局麵越是大人物,越是看重,雖說許多官員迫於商幫的資助,在朝廷之上為其言語,但骨子裏還存了一份輕視之意,似這等關乎朝廷大局的消息,絕不會輕易的說出來的,也就是說生意人,打探朝廷消息上,具有先天性的弱勢,更多的是去靠各種小道消息去揣摩,遠不如東家說得這般完善?這也就是說,自己這個東家的身份其實很是神秘,他這會兒才想起彭老爺子對自己的交代,對新東家態度要恭敬的用意,以彭老爺子在蘇州這樣的身份地位,說出這樣的話,其本身就值得思索思索,更何況這樣一座小店,彭家出力出人來幫著經營,若說沒有些特殊性,打死人都不相信了,這麽一思索,他對這個新東家的身份隱隱的有了計較。


    當然了,楊崢等人可不知高掌櫃的有這一番心思,仍舊說說笑笑,眼看氣氛差不多了,楊崢勸說了幾句,便開始詢問價格了。


    經過三次的交談,對於出多少價格裴東奇沒什麽信心了,這次幹脆將魚兒丟給了貓,讓楊崢給個合適的價格。


    楊崢倒也不含糊,伸出手中在茶杯裏點了一下,在桌麵上寫了一個三字。


    “三兩!”此話一出,不管是裴東奇,裴東寶麵色大變,就是一旁的高管家也麵色微微變了一下,嘴裏嘀咕了聲:“下手還真狠?”


    裴東奇麵上露出不悅之色,這個價格無疑是太低了,若按照對方的價格三兩一鬥,他們這幾個月的囤積算是白囤積了,他們當初吃入的價格是二兩,如今都過了快大半年了,不說這其中的損失,雇傭的人工勞力,就是這些日子東家吃下的苦頭,算起來也不止這一兩銀子了,這個結果如能如何不是他們能接受的,所以麵上的神色才不好看,他原先倒也能想象對方能將價格壓到三兩八到四兩之間,這樣至少一鬥還有二兩可賺,先前人家的那一番話,細細思索之下,倒也不是無端的方矢,就蘇州這情況來說,朝廷走這一步也不是不可能,本著薄利多銷的原則,價格低一點他們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可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按照他們的預想出牌,下了死手,這樣一來,就不是他們能滿意的?


    不滿意歸不滿意,買賣還得繼續下去,畢竟這閶門之地能吃入他們糧食的店並不多,況且他們也沒什麽後路,才選擇走了這條路,如今是賣還是不賣,他還真做不了主,側目看了一眼堂弟,見他神色還淡定,心裏不免有些疑惑:“莫非這樣低的價格,掌櫃的也接受?”


    心頭猶豫不定,生怕自己一時會錯了意思,鑄下大錯,想了想決定還是問一問為好:“東寶,東家讓你我二人來賣糧食,總不能我一人出主意,你看這楊掌櫃給出的價格能否接受,你也說道說道。”


    三兩一鬥的價格,裴東寶並不滿意,因為這些糧食他足足囤積了大半年,按照他的構想,每一鬥糧食雖不至於要價五兩五,但四兩三的價格還是很好賣出去的,這樣的話多少能賺取一些銀子,可沒想到對方竟下手這麽狠,直接給了三兩,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對方這麽狠,他是不會答應出來買糧食的,可對方的一番話,還有對方的身份,讓他多少有些猶豫了,生意人最會的本事便是從亂中看出好處,所以世人才會說 商人重視的是利潤,對於別離看的很輕,事實上這話兒並非冤枉了他們,與利益相比,離別不過是女兒情長的讀書人幹的事情,放在他們身上就不合適了。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的心思也轉了幾遍,要說答應多少有些心疼,畢竟是囤積了數月,本指望著能趁機賺上一把,如今可好,賺是賺了,卻比自己預期的要低得多了,巨大的落差讓他一時半會兒有些接受不了,但事情總有個變數,在楊崢的出現,順帶了他的身份,他心思又開始變了,旁人沒有見過巡撫,也不知這彭家米店背後的人脈,他可是見識了,也打探了,要不然閶門此等繁華之地,他也用不著千挑萬選選了這家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說丟在人堆裏沒人理會的小店。這其中說到底他還是看中了這家米店的人脈背景,也就是說他的糧食,可以賺點銀子,但也不是全以銀子為目的,通俗點說政治賬是第一位,經濟賬是第二位,如今的蘇州看似是大米商把持了,可從細處上著眼,其實不然,不說朝廷對蘇州整治的力度,就是巡撫、況鍾這一番整治,明眼人都看得出,不久的將來蘇州絕不會被大米商控製,也就是說蘇州糧商控製價格的局麵是短暫的,經不起時間的推敲的,這樣一來,他就不得不尋求另外的活路,而在蘇州這樣的地方,在金家已成曆史後,在沒有比靠府衙來得更實際,正是村了這個心思,才讓他左右為難,遲遲下不了主意,丟了銀子固然可以獲得對方好感,可若對方沒這個意思,那自己豈不是丟了銀子又丟了期盼,辛辛苦苦忙了一場,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樣的結果他豈能答應。


    可這樣不言不語也不是個事兒,對方已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自己再不給個話兒,必然讓對方失去了興趣,他是生意人,能想到攀上府衙這條大腿,唯一的法子就是雪中送炭,而如今的蘇州城顯然是給了他這個機會,這個時候示好無疑是最有可能成功的,當然了這個還得看對方的心思。


    這麽一番猶豫,竟是半柱香的功夫。


    一旁的裴東奇將堂弟的神色看在眼裏,眼力並不如何好的他,還以為是堂弟不好明著拒絕,心頭覺得好笑,買賣買賣講究是個好買好賣,若是事事都如此,那還做什麽買賣,所以他自告奮勇的開了口:“楊掌櫃這價格怕是沒什麽誠意吧?“


    “哦,是麽?“楊崢淡淡的應了聲道:”價格就這麽高,想不想賣,賣了有什麽好處,這個就得看兩位掌櫃的如何把握了,楊某雖年紀輕,但說到見識倒也有一些,這做人不可太計較蠅頭小利,有時候眼光得看得高,看得更遠一些才好,善料敵者,亦必於事機之未露,兵釁之未開,高瞻遠矚,密訪詳稽,於彼國之一舉一動,無不瞭然於心。人家陶朱公“知鬥則修備,時用則知物,二者形則萬貨之情可得而觀已。”知道要打仗,所以要從各方麵做好準備,知道貨物何時需用,才懂得貨物的價值。隻有把時和用這兩者的關係搞清楚了,那麽各種貨物的供需情況和行情才能看得清楚。白圭人棄我取,人取我與”的方法經商。穀物成熟時,進收糧食;蠶繭出產時收進絮帛,出售糧食,呂不韋奇貨可居,傭立自楚,哪一個不是將眼光放得長遠,方成就了一番功業,我看兩位也是有些本事的人,不會就是這麽點目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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