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習以為常的局麵,讓各大米店再賣不出任何的糧食,他們不是沒有憤怒,不是沒有想過去報複,但一切的陰謀詭計,在那座小店門前全都失去了威力,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扇破得不能再破的木門一日又一日的推開,白花花的糧食一日一日的推出來,而他們除了看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堅守,可這樣的日子他們還能堅持多久,他們不得而知。


    第八日,彭家米店,糧食十萬鬥,米價二兩八錢。


    第九日,彭家米店,糧食十萬鬥,米價三兩二錢。


    第十日、彭家米店,糧食十萬鬥,米價二兩三錢。


    第十一日,彭家米店,糧食十萬鬥,米價三兩三錢。


    第十二日,彭家米店,糧食十萬鬥,米價二兩一錢。


    ……


    第十六日,彭家米店,糧食十萬鬥,米價二兩八錢。


    第十七日,彭家米店,糧食十萬鬥,米價二兩八錢。


    日子一日接著一日,糧價始終有變,不變的是那座破爛不堪的彭家米店,還有那十萬鬥白如珍珠的糧食。


    位於閶門最西側,有一處小亭,亭並非十分有名,但有一個有趣的典故,據《世說》:“晉簡文帝入華林園,顧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間想也,覺鳥獸禽魚,自來親人。”濠,即濠上,濮,水名,古人觀魚之地。此處借以為名。亭為方形四角,單簷歇山造,其北挑出水麵而築。劉氏時稱此亭為“掬月亭”。亭側池畔立有一石,倒影池中如圓月,名印月。盛氏時名“濠濮想亭”。後人嫌這名字太長,便易名濠濮亭。此時亭中坐了四人,四人圍一圓桌而坐,桌上有火,火上有爐,爐中有茶,茶湯沸騰,煙霧繚繞,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伸手提壺,繞桌而走,提壺的右手或高、或低、或快、或慢,動作穩當,足足有二十幾斤的大茶壺愣是在他手中沒有半分的抖動,從插嘴傾斜而出的茶湯,帶著固有的清香涓涓而流,注入四隻茶杯之中,頓時香氣四溢。


    其餘三人看著這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眼裏閃過一絲羨慕,可目光落在那足足二十幾斤的茶壺上,頓時多幾分畏懼之意。


    為首那人注入了茶湯,衝洗將茶壺放入了爐火之上,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臂,重新落了座位,開始品茶。


    圓桌上放著幾個精致的小蝶,碟子中放著了梅花糕,海棠糕,采之寨,葉受和裏的鹵汁豆腐幹,粽子糖之類的吃食,東西不多,但擺放的精致,好看,配上爐火、茶湯,四個說話的人,宛如一幅動人的畫卷。


    四人一言不發喝著茶湯,似是在享受著這份難得寧靜。


    過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才聽得左側的一個麵容威嚴的漢子道:“十七日了吧了?“


    緊挨著身旁的一個青衫書生模樣的漢子放下茶杯,從鼻腔裏輕輕嗯了聲,喃喃自語了聲道:“沒想到他們竟能堅持十七日,到是小看了他們?“


    順著第三位的漢子哈哈一笑道:“這時候,這才是蘇州人的本事,說起來咱們蘇州人可被冤枉了上千年吧?”


    剛才提壺泡茶的那公子模樣的年輕人道:“這話兒誇張了吧,誰不知道蘇州的水是清的,桃花是豔的,曲子是動人的,美食是甜的,女人是俏的,書卷是香的,畫卷是柔和的,這裏的院子太美、巷子太深,該有的都有了,住在這裏的人,出門便可賞,可遊,可居,你們還有什麽好委屈的?“


    先前的那人笑道:“便是這樣才覺得委屈呢,世人看到的是蘇州的美、蘇州的豔、蘇州的柔、蘇州的園林、蘇州的巷子,蘇州的畫,蘇州的女人,便覺得天下的美,女人、畫卷、院子都在蘇州了,蘇州便是人間的天堂,生活在這裏的人,該是過著天堂般的日子,唯獨忘了蘇州的苦難?”


    其餘三人似是頭一次聽到這麽新鮮的說說法,微微楞了一下,又覺得新奇,彼此一笑道:“弄得蘇州似是收到委屈的小媳婦一樣?”說完,三人彼此哈哈一笑。


    先前那人不滿的道:“本來就是麽,世人隻看到好的一麵,全然忘記了這座人家的天堂苦難可不比他們少啊,從春秋晚期的吳越爭霸,戰爭嘛本就勝有敗了,先是吳國起兵攻越。吳越兩軍戰於檇李(今浙江嘉興南)。吳國的軍隊陣列整齊嚴肅,越王勾踐派敢死隊衝鋒失敗,就改用罪人在陣前集體自殺,吸引吳軍的注意力,然後空襲吳軍,越將靈姑浮揮戈刺傷吳王闔閭,吳軍敗退,闔閭死於途中,其子夫差繼位。夫差將闔閭葬於虎丘。夫差派專人侍立宮門,每逢夫差出入,便發問:“夫差,越王殺害


    你父親的仇恨你忘掉了嗎?”夫差則回答:“不敢忘,不敢忘!”過了兩年,吳國出動精兵攻越國。夫椒(古山名,在今江蘇吳縣西南太湖中)一戰,越軍大敗。越王勾踐僅剩五千人,被吳軍包圍於會稽山。文仲、範蠡說服勾踐忍辱圖存,厚賂吳王夫差的寵臣伯嚭,向吳王求和。吳相國伍子胥表示反對,他舉夏代少康中興的故事,勸告吳王,消滅越國,以絕後患。吳太宰伯嚭既貪圖越王勾踐的財貨,又嫉妒相國伍子胥的功勞,極力慫恿吳王答應越國的請求。吳王夫差終於允許求和,但條件是越國必須臣服於吳國,並要勾踐到吳為奴三年。那勾踐倒也好本事,利用計謀卑怯稱臣,實際上發憤圖強,終於在十年後卷土重來,成了春秋時代最後一個霸主,這事兒本沒什麽大不了,戰場誰也不是常勝的將軍,成吉思汗的子孫還有吃敗仗的時候了,吳國吃了敗仗著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氣的是這本就不是誰對誰錯的戰事,在夫差兵敗後,愣是給蘇州安了一個罪名,說咱們的蘇州流水太清,桃花太豔,彈唱太撩人。小食太甜,女人太俏,茶館太多,書法太沒骨氣,畫卷太柔和,民風不夠彪悍,園子太精致,巷子太幽深,消磨了夫差的銳氣,才讓大英雄夫差落得兵敗身亡,蘇州啊就不是生英雄的地方,他們受不得委屈,吃不起辣,拿不起放不下,又不懂得隱忍,用不得計謀,耐性更是不夠,堂堂一個人間天堂,愣是十年戰事也經不起,蘇州也就是個出後主的地方。你們說這話兒氣不氣人,我們蘇州是這樣的麽?“


    眾人淡淡一笑,為首那書生模樣的人道“這個評價卻是有些委屈,吳越大戰規模最大的一共有三次,,一次在嘉興南部,一次在太湖洞庭山,而第三次,則是勾踐攻陷蘇州,十年的屈辱,一朝得以翻身,下手必然不會太溫柔,因為他要洗去他十年的屈辱,這一戰蘇州百姓是吃了苦的?可因這一戰就說蘇州人沒了骨氣,的確是輕看了他們?“說完,輕輕一笑接著道:“若是蘇州人沒骨氣,沒點本事,一連十七日隻怕也堅持不下來?”


    話題又轉到了蘇州眼下的局麵,其餘三人立即放下剛才話說蘇州的話題,最先說話的漢子道:“每日十萬鬥,十七日一百七十萬鬥,這個數目也不小了,瞎子都看得出來,咱們手頭有的是糧食,再硬撐下去會麵臨著怎樣的風險,可這些大米商愣是置若罔聞呢?真不知他們在堅持什麽?想要堅持到什麽時候?”


    最先的那公子喝了一口茶湯,道:“這個還不說,你可以說蘇州人沒骨氣,可不能說蘇州人沒有耐性,十七日的大手筆換做任何一個地方都該放棄了,可他們仍舊看不到的動靜,說句實話我有些佩服了?”


    最先說話的漢子道:“大人都這麽說了,看來咱們的糧食隻能繼續賣下去了?“


    這四人不是別人,正是楊崢、況鍾、徐朗、高掌櫃四人,十七日的大手筆,讓時刻關注蘇州米商動靜的四人,忍不住坐下來問問情況了,且不想這一問竟是毫無動靜,不免讓人感到有些失望,同時內心深處也有些佩服,十七日巨大的風險下,能繼續堅持下去, 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佩服的事情。


    “咱們還有多少銀子?“楊崢想了想問道。


    高掌櫃急忙道:“十七日除去每隔三日低價買一次糧食給百姓之外,其餘的價格都維持在三兩三買個富戶大戶,王侯公孫,拋開咱們這次買入五萬鬥糧食的銀兩,咱們足足賺了十萬兩,一共有六十萬兩?“


    “六十萬兩?嗬嗬,沒有減少,反而還賺了一筆,這買賣到也實在?“楊崢嗬嗬一笑道。


    高掌櫃的道:“若是大人不顧忌百姓, 這銀子隻怕還要翻個幾倍?“


    楊崢擺了擺手道:“咱們大的是政治賬,可不是經濟賬,目的是打開局麵,維持百姓有飯吃,保持蘇州不亂,所以銀子少賺一點並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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