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橋古鎮離此地並不遠,一幹人幹經大小姐提議幹脆不坐馬車,就此走過去,這個提議重新獲得了眾人的讚同,於是一行人說說笑笑步行而去,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踏入了楓橋古鎮。


    楓橋古鎮原先隻是一座江南常見的單孔石拱橋。大運河在此通過,這裏又是官道所在,南北舟車在此交會,舊時每到夜裏航道就要封鎖起來,這裏便成了理想的停息之地,此橋便因此得名為“封橋”,後因張繼的詩而易名“楓橋”,人數往來集聚在此,就此形成一座古鎮。舟楫往來,商旅雲集。宋元之際,楓橋市肆已聞名遐邇,明初隨著鄭和下西洋,來給此地好處不少,越來越多的聚聚,商業也在此地蔓延,店坊、民居臨街而建、傍水而居,駁岸商鋪林立,前店後坊(寢)、廳大院小,封火牆、騎樓、廊棚緊密連接形成了獨特的風韻。


    遠遠的看上一眼,這裏並不如何讓人驚豔,甚至沒覺得任何動人嫵媚之處,可當真走了進去,卻一下子有一股煙雨舊夢的韻味,仿佛這一刻就回到了昔年張繼楓橋夜泊的味道,城、寺、船、鍾聲,江畔秋夜漁火點點,羈旅客子臥聞靜夜鍾聲在這裏竟是不可思議的融合了,讓人不由自主的多看兩眼,匆匆的腳步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緩慢下來。


    眾人沿著青石板的小路,慢慢步入綠樹成蔭,店鋪林立的小巷,來回觀賞著四周一棟棟灰瓦白牆的屋子,以及前方的煙雨朦朧的江麵,品嚐著千百年來這裏獨有的滄桑與才子的落寞。


    午後的巷子很寧靜,即便是偶爾走來的行人,也是步伐輕盈,散漫的,從容的,不時的停下腳步指著某處景色說一說看一看,偶爾幾個身著青色長衫,手握紙扇的書生,坐在畫舫之中,一篝漁火,幾杯清茶,幾卷古籍,一把古琴,一個女婢,與楓橋之處,書生高聲吟哦張繼《楓橋夜泊》,女卷則坐在船頭,將粉嫩雪白的雙腳放入水中,輕輕擺弄幾下,激蕩起一陣水花,水花過後,多有女眷忍不住放開了喉嚨,高聲吟唱了起來:“吳中好風景,風景無朝暮。曉色萬家煙,秋聲八月樹。舟移管弦動,橋擁旌旗駐。改號齊雲樓,重開武丘路。況當豐熟歲,好是歡遊處。州民勸使君,且莫拋官去。”這首白樂天的《吳中風景》的第二首,被她唱得恰到好處,歌聲委婉動人,楊崢等人聽了忍不住向那河中望去,便見那畫舫船頭紅衣女子笑容滿麵,正嬉笑歌舞。


    眾人看得好生羨慕,高航道:“果然是吳中好風景,風景無朝暮啊?隻可惜我們沒有吳道子的畫筆,若不然又是一幅傳世名畫?”


    眾人紛紛點頭,出了巷子,便是楓橋古街道了,古街三裏長,古橋為單孔,古宅均挑梁,戶戶有雕花,家家有長窗,橋在前門進,船在門前蕩”,構成了一幅幅精美典雅的水鄉風俗畫,街道兩側商鋪林立,飯館、綢布莊、南北雜貨、國藥、木行、竹器、銀匠店、漁行、肉莊、染坊、槽坊、豆腐坊、木匠店、茶館、小吃店,甚至還有煙館等各行各業商號店肆百餘家,遊客來回走動,各種叫賣之聲絡繹不絕,一派繁華。


    眾人站在人群之中,默默的看著這一切,恨不得這一刻就這麽停下來,讓他們一直看下去才好。


    繞過街道楓橋古鎮就算到頭了,眾人隻覺得尚未來得及回味,天色便黑了,眼看著眾人意猶未盡,精明的彭老爺子幹脆自作主張尋了一家臨近河邊的酒家,安排好了住處,徹底讓眾人好好玩耍一次。


    眾人多半有這個意思,見彭老爺子如此知趣,倒也沒人推辭,即便是況鍾也難得沒有說什麽,一行人沿著街道來來回回走了幾趟,直到累了,天色黑了才戀戀不舍的返回了酒家。


    酒家臨河而建,酒樓都不大,門前廊柱褪盡了油漆,即便是窗台也退了不少顏色,但即使這樣來往的人卻不少,一打聽才知是百年老店,店名直接用了張繼楓橋夜泊詩名,楊崢看得有趣,心想:“也不知地下大才子張繼會不會來尋你要詩名的版權?”


    與外麵的相比,裏麵就可顯得古色古香了,正門豎著的是一塊大屏風,屏風上刻著張繼成名作《楓橋夜泊》,兩側則是刻著他的生平簡介,屏風後就是整個八經的酒家正堂了,桌椅都臨窗而靠,窗邊除了掛了幾幅名人字畫之外,還別出心裁的在窗台上放了幾盆桃花,此時正值四月,桃樹上還零星開著幾多燦爛的桃花,頗有幾分人間四月芳菲盡,山間桃花始盛開的味道。


    酒家分為兩側,為了便於觀看景色,彭老爺子要的是二樓,相比一樓的零零散散還有些客人,二樓則一個客人也沒有,櫃台前的店家小二幹脆趴在桌子上打著瞌睡,陣陣的鼾聲如雷,讓眾人既是羨慕,又有些好笑。


    彭老爺子有意戲弄對方,直接走了過去在桌前重重敲了一下,喊道:“不好了,有倭寇殺進來了?”


    那店家小二也不知做著什麽美夢,真吧唧吧唧吧唧嘴巴,猛地聽到倭寇,仿佛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往事,先是眉頭皺了一下,跟著如一隻受了驚訝的螞蚱一樣跳了開來,四處張望道:“倭寇在哪裏,倭寇在哪裏?”


    眾人看他這模樣哈哈大笑不止,彭老爺子笑道:“倭寇哪有什麽倭寇,那倭寇生性殘忍好殺,當真來了隻怕你早就被殺了?”


    那小二哥知曉是客人取笑自己,倒也沒氣惱,嘿嘿一笑道:“老爺子說的是,下次我警覺點便是?打不贏咱就跑還不行麽,要說這殺倭寇的本事我可沒有,可要說跑,那些倭寇未必跑得過我,我可聽說了,那些倭寇腳喜歡在腳下穿什麽木屐,走起路來慢騰騰的,可追不上我們?“


    看得出這小二哥也是個十分健談之人,幾句話一出,便與彭老爺子言語起來,好一會兒才聽得彭老爺子揮手打斷了話頭笑著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我們還要吃飯呢?”


    那店家小二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櫃台,殷勤的將楊崢等人引到臨窗的位置坐下,窗前與樓下一般無二,除了一幅字畫之外,最顯眼的無疑是那一盆開得好生燦爛的桃花,眾人落了座,店小二開始衝泡茶湯。


    此時夕陽斜照,從這裏望出去,楓橋外的江麵薄霧似紗,兩岸粉牆高聳,瓦屋倒影。漁舟唱晚,燈火閃耀,酒香飄溢,整座水鄉古鎮似詩如畫,人處其間,恍然桃源瓊瑤,不知是人在畫中遊,還是畫在心中移。此等景色,眾人還是頭一次看到,一時竟舍不得收回目光。


    不知是沒有客人的緣故,酒家的菜肴上桌的功夫快了不少,店小二一陣忙碌後,圓圓的大桌子上已被各色蘇州菜肴擺占住了空間,大夥兒累了半日,早已餓得厲害,眼看色香味俱全的蘇氏菜肴,也沒人含糊,放開了吃喝不多時便一桌的狼藉,酒足飯飽的女眷感慨夕陽下的江南水鄉的優美,生怕錯過,迫不及待的下了樓,彭老爺子與陳掌櫃則忙著安排住處,也跟著站了起來下了樓,偌大的二樓,便隻剩下楊崢、況鍾、高航、徐朗等四個有官家身份的人坐著喝茶說笑。


    話頭是有徐朗說起,說的還是關於張繼《楓橋夜泊》流傳多年的典故,說是唐武宗酷愛張繼的這首《楓橋夜泊》詩,在他猝死前的一個月,他還敕命京城第一石匠呂天方精心刻製了一塊《楓橋夜泊》詩碑,當時還說自己升天之日,要將此石碑一同帶走。於是在唐武宗駕崩後,此碑被殉葬於武宗地宮,置於棺床上首。並且,唐武宗臨終頒布遺旨:《楓橋夜泊》詩碑隻有朕可勒石賞析,後人不可與朕齊福,若有亂臣賊子擅刻詩碑,必遭天譴,萬劫不複!而且後來,傳說北宋翰林院大學士郇國公王珪都因書刻此詩不得好死。這事兒在楓橋一帶流傳甚廣,說什麽的都有,這個說是唐武宗妒忌所為,哪一個則說張繼的《楓橋夜泊》悠然旅榜頻回首,無複鬆窗半夜鍾。”則前人言之,不獨張繼也。驚動了天上的神仙,但凡敢刻錄的莫不是受到應有的懲罰。


    四人都是誦讀詩書之人,早在孔聖人“子不語怪力亂神。”影響,不信什麽鬼神,但這事兒邪乎,四人聽得倒也有趣哈哈大笑不止。


    笑罷,徐朗略帶深意的看了一眼楊崢,忽的話語一轉,道:“大人可下了決定?”


    這話兒問得沒頭沒腦,換做旁人必然是不明所以,可場上四人偏偏都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四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楊崢。


    楊崢正低頭喝著茶湯,聽了這話兒並沒有抬頭,仍舊將手杯中的茶湯喝了幹淨,才放下茶杯,迎上了三人的目光,頷了頷首道:“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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