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業在裏下河一帶更是不發達,原本四處可見的綢緞鋪、茶館、酒樓,工藝漆器、玉器、鏤金器、鑲嵌器、刺繡、檀類器物、香粉,以及銅器、木器、竹器等日用品生產業也紛紛關門,非但如此原本的鹽行也大麵積的縮水,早已不服昔日的輝煌,這其中固然有大運河淤積的原因,但你不可否認有我朝重農抑商的巨大因素在裏麵,一座城市的興起,固然靠農業,但工商業也不可少,其所展現的作用不可預測!“


    這一次三人無人著急說話,因為這一番言語給他們帶來的衝擊太大,一時半會兒難以消化,需得思索思索。


    楊崢也沒催促,今日這番言語的目的,不過是表明自己的立場而已,如今立場已定,接下來的細節問題,他用不著急,他相信商業所帶來的好處,足以讓他們看明白什麽才是未來數百年裏的王道。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他算是徹底放開了,也不理會三人苦苦思索的表情,獨自喝著茶湯。


    眼看著一杯茶湯見了底,才聽得況鍾吐了口氣,道:“看來大人是早有準備了,卑職雖不知大人為何一口咬定工商業能壯大大明,但有一點卑職十分的讚同,大明賦稅單一的靠百姓,終究不是個長久之計,大明疆土是不少,可百姓的人口也不斷的增加,他們能得到的土地將會越來越少,所能承受的賦稅也並不多,大明的賦稅始終抵不過宋代,商業上壓製固然有一方麵,另一方麵百姓的賦稅難以保證也是一個重大的原因,可恨的不少官員不知憂心朝廷,一味的從中作梗,使得本來不多的賦稅變得更加少得可憐,堂堂大明一朝,一場天災,一人**,偌大的戶部竟來不出銀子來賑災,這足以說明,朝廷的賦稅實實在在到了要改一改的地步!朝廷給商人提供保護,生意往來的便利,商人獲取商業上帶來的財富,朝廷則從他們財富之中收取相應的稅收,增加戶部的收入,也給百姓減輕了賦稅的壓力,算起來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這一點卑職還是明白的,所以大人想要做什麽,卑職都會支持?“


    “不管是你,我們也支持?“徐朗,高航大聲道、


    高航笑著道:“高某聽著不太明白,不過我知道朝廷有了商業稅,就不必碰上要銀子的事情,就頭疼,我們錦衣衛的俸祿也能發的及時些?”


    眾人聽得一陣大笑,氣氛登時變得歡快了許多。


    徐朗身為楊崢的軍師,一直為其出謀劃策,蘇州的這一切,無不是有他的影子,可以說楊崢能以一舉平衡蘇州的米價,挫敗沈家他功不可沒,此時見楊崢打定了主意,決定將藏於心頭的擔憂說出來,好讓他做個準備。


    趁著眾人說笑的功夫,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稍作沉吟後便朗聲道:“收取稅收自古有之,宋初設商稅務院征收商稅,並頒布《商稅則例》張榜於商稅務、場門前,令來往客商依法納稅。征稅環節,分過稅和住稅。凡行商行銷貨物,每千錢課稅二十,叫過稅;凡城市商人(坐商)銷售貨物,每千錢課稅三十。元初,商稅無定製,太宗時,始定諸路課稅。我朝雖重農抑商,但與商業上,也收取商稅,設稅課司、局管理,全國有三百六十餘處,隻不過宋代、元代備受重視的商業稅,在我朝不受待見而已,其中原由大人想必也該知曉一二?“


    楊崢暗暗點了點頭,表示略知一二,從朱元璋登基,對於商業多有壓製,但也有保護,如洪武初規定,“凡商稅,三十而取一,過者以違令論”。洪武九年,山西平遙主簿成樂任官期滿,州府考核結果以其‘能恢辦商稅’為由,褒其進京朝見皇帝,結果遭到皇帝的批評:‘稅有定額,若以恢辦為能,是剝削下民,失吏職也,州考非是’,反而‘命吏部移文以訊’。洪武八年三月,‘南雄商人以貨入京,至長淮關,吏留而稅之。既閱月而貨不售。商人謂於官,刑部議吏罪當紀過。上曰:‘商人遠涉江湖,將以求利,各有所向,執而留之,非人情矣。且納課於官,彼此一耳。遲留月日而使其貨不售,吏之罪也’。明杖其吏,追其俸以償商人’。這種商業稅收在洪武一朝,幾乎無人敢說什麽,所以這個規矩基本上延續了下來。


    等朱棣登基後,這位老兄野心太大,做的事情也多,單靠農業上的稅收是無法支持他修建北京城,編修《永樂大典》,疏通大運河,五出蒙古,六下大西洋,所以從永樂開始朝廷開始加重了稅收,但對民間的稅收卻是進一步放鬆,‘婚娶喪祭時節禮物、自織布帛、農器、食品及買既稅之物、車船運己貨物、魚蔬雜果非市販者,俱免稅’。永樂二年,山東臨清縣會通稅課局奏:‘比歲市鎮經兵,民皆流移,兼連年蝗旱,商旅不至,所征課鈔不及,請減舊額。’戶部以聞,上曰:‘兵旱之餘,尚可征稅耶!其悉免之,候歲豐百姓複業,商旅通行,然後征之’”即便如此,征收的稅收並不高,大部分采取了輕稅政策,‘關市之征,宋、元頗煩瑣,明初務簡約,以朱元璋定下的商稅三十取一,超過者以違法論。足見商業稅的不完善,這一方麵是朝廷對商業稅的不重視,另一麵也不是沒有官員的諸多阻撓的緣故。


    從永樂後期,勳貴早已不是tai祖與成祖兩朝的軍功赫赫,他們在日常朝堂上的權力也逐漸衰落,勳貴不再參與朝政,隨著烽火的平息,除了兩京以外,勳貴也不再出現在武將行列上,這導致武將多來自於中層武將世家或下級社會階層。而隨著盛世來臨,開啟了文臣掌權時代,文官逐漸把持朝廷的話語權,這些人多半是來自或是各大商扶持的代言人,他們與商業上采取了或多或少的保護,大大阻礙了朝廷征收商業稅收的進程。


    隨著文官局麵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站在了維護商業正麵上,他們以獨特的力量維護商業在保持極低的稅收,從中獲取好處,為此他們不惜一切的力量進行阻擾,誰要想增加商業稅,那就幾乎等於割他們的肉一樣,等於是逆天背理,他們似乎認為任何增加商業稅的行為都會導致扼殺商業的嚴重後果。東林黨人也好,非黨林黨人也好,在堅決抵製增加商業稅的問題上是完全一致的,在他們的描繪下,增收賦稅是天怒人怨,罪惡滔天,甚至朝廷有什麽天災**都是征收商業稅所帶來的禍端,凡是向皇帝建議增收賦稅的官員,都被他們描繪成自私自利的小人,在言官的攻擊下,他們被漫罵的體無完膚,甚至不少人被罵成了“豭狗人梟”。放在道德的架子上下不來,久而久之少有人提起這事兒,而皇帝有時想要增加稅收,必須頂住文官集團大部分成員施加的巨大壓力下才得以進行的。從朱元璋、朱棣後,大明很少有手段高明之主,難以駕馭文人的施加的壓力,到最後多半沒有頂住壓力,不得不放棄從商業獲取好處。


    當然了,也不是沒有人獲得成功,如明朝後期的萬曆,他不與文官正麵衝突,而是選擇繞開文官係統,在文官之外利用自己的皇帝的天威達到征收商業稅的目的,但天下商業太多,皇帝縱然有心,也忙不過來,而文官又信不過,所以這個時候太監便走了前台,但是使用太監的結果是雖然可以暫時繞開文官直接幹涉,但是在輿論上卻給群狼一樣的文官以更大的攻擊借口。增加商業稅,本就讓文官集團鬼哭狼嚎,怒火中燒;再加上太監一直是人們所厭惡鄙視的對象,這就更讓文官集團自以為抓到把柄。於是他們一麵煽動底層商人手工業者的情緒,縱容他們用暴力來抵擋阻撓礦稅太監收稅的行動,另一麵發動一浪接一浪的輿論攻勢,在野的文人也好,在朝的官員也好,都紛紛搖動筆竿,竭盡全力的抹黑醜化礦稅,在他們的描繪下,萬曆征收礦稅簡直是罪大惡極,天怒人怨,敲骨吸髓,弄的國家暗無天日。工商業被破壞殆盡。這裏隨便引用一些話“今一貨一人,稅而又稅。朘膏咋髓,一羊十皮,頤頤而來者,無所牟其利,抑且有其害,是重困商也。”,“河間一府,地瘠民貧,稅額兩萬五千有奇,敲骨吸髓久矣,夫民不堪命也。’於是造成‘稅繁則商困,商困則來者稀。必須取盈其額,縱嚴刑督責,隻驅之掉臂而去耳。”“河西務大小貨船,船戶有船料矣,商人又有船銀;進店有商稅矣,出店又有正稅。……百裏之內,轄者三官,一貨之來,榷者數稅”反對礦稅,醜化礦稅的理由可以說是層出不窮,源源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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