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


    獨把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楊崢的聲音不大,但場上眾人無人說話,因此這詞兒人人聽得明白,百姓雖不知所謂,但場上文人墨客,富商大戶可不少,詞兒中淒楚憾慨,令人身世兩忘的淒涼,讓人動人,竟忘了呼喊,他們傷而不喊,百姓是不明所以,偌大的金雞湖畔竟是鴉雀無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得一聲歎息,跟著叮的一聲,清脆的琴聲立即打破了夜空,眾人尚未從剛才的詩詞中回過神來,便聽得香墜兒紅唇輕啟,低低吟唱起來:“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歌聲輕柔平緩,將詩詞中的葬花之情唱得淋漓盡致,語言如泣如訴,聲聲悲音,字字血淚,滿篇無一字不是發自肺腑、無一字不是血淚凝成,把林黛玉對身世的遭遇和感歎表現得入木三分。若非是兩世為人,楊崢機會懷疑,眼前的這個香墜兒幾乎是穿越過來的,活脫脫一個林黛玉啊。


    歌聲淒涼,配上那絕妙的琴技,當真把這段葬花詞給唱活了一般,那股如泣如訴,聲聲悲音情緒,完美的融合了其中,使得整個詞兒多了一份難以言明的傷感。


    金雞湖畔本有些吵鬧,此時變得安靜之級,人人都在回味方才的曲調,誰也不想說話,誰也不敢說話,生怕這一說話,便打破了那份說不出道不盡的悲傷,人人的目光看向戲台,看向香墜兒,似是想問,這樣的曲子是怎麽唱出來的、


    香墜兒一曲完畢,早已淚流滿麵,這曲子聲聲悲音,字字血淚,滿篇無一字不是發自肺腑、無一字不是血淚凝成,一個對身世的遭遇和感歎昂若非到了極致,是斷然寫不出這樣的詞兒來,她能唱出來,除了自身有這份對命運不夠,對身世的無奈之外,還有一份不甘低頭屈服的孤傲不阿的性格,便是這份感悟,才讓她能將這曲子唱得如泣如訴,一如在說唱自己一般,可即便是如此,曲中的悲傷、無奈還是讓她久久走不出來,許久才聽得一聲長歎,似在訴說什麽,讓人動人。


    這種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的感傷,女子最能體會,大小姐等人


    也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良久,聽得大小姐歎了聲道:“今日聞此一曲,方知這世間還有如此傷感之曲?”


    二小姐早已淚流滿麵了,抽泣著道:“都是這壞人不好,好端端的寫這麽傷感的詞兒做什麽,還讓人家唱,這擺明了是不安好心,嗚嗚……?人家,人家好難過?”


    場上唯一對這曲子不感冒的算是楊崢了,無論是前世的影視劇,還是詞曲他都聽了不下百餘遍,早已麻木,縱然香墜兒歌喉,琴技都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對一曲聽厭煩的曲子,終究沒其他人那麽多的感傷,眼看詞兒也給了,曲子也唱了,便道:“墜兒姑娘,曲子本官已給你了,你唱得很好,不過以後還是少唱為妙?”


    香墜兒對這曲子歡喜不易,聽楊崢如此說,大感不解,仰著小臉道:“這是為何?”


    也不知是燈光的緣故,還是剛才曲子製造的效果,這樣精致的臉蛋上帶著淒美,偏生那兩行淚珠還未落下,晶瑩剔透,當真美得冒泡,楊崢按住自己砰砰砰亂跳的心髒,不著痕跡的吸了一口冷氣,笑著道:“這曲子太過傷感,本就不太適合女子唱,韶華易逝,紅顏易老不過是人之常情,知道便好,若是天天感慨,難免影響了墜兒姑娘的心情,我看墜兒姑娘也不過雙十的年紀,太早走入這樣的氣氛中,難免讓人遺憾了,若是因本官這曲子,讓蘇州喪失了墜兒這樣一位姑娘,那本官豈不是成了罪人了,所以這曲子偶一為之便可?切不可多唱?”


    香墜兒感到他的真誠,點了點頭,抱著古琴輕輕道了一個萬福,柔聲道:“多謝大人提點,墜兒記住了?”


    楊崢恩了聲道:“記住就好,記住就好啊?”說著便走下了戲台,當晚的宴會,隨著楊崢走下戲台,徹底落下了帷幕,但香墜兒那首《葬花詞》無疑成了當晚的最大的贏家,無論是百姓,還是富商大戶都忘記不了今晚聽過這樣一曲傷感的曲子,不少百姓兀自回味,憑著超好的記憶力哼上幾句,隻可惜味道全部是那個味兒,立即引來了不少喝罵,唱曲的自是不服,於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罵起來,好不熱鬧,直到後半夜,蘇州最豪華,最熱鬧,場麵最大的,質量最好的宴會算是徹底落下了帷幕。


    嘰嘰喳喳了大半夜的百姓,惦記著明日的農活,拉著老婆孩子匆匆回去了,富商大戶這兩日忙前忙後,也累得夠嗆,也沒什麽心思在繼續晃蕩,文人墨客則感慨於楊崢的《葬花詞》,倒是留下不少,他們便留在了這湖畔,花了些銀子,租了一條烏篷船,又要了些酒菜,請了幾個今晚的花魁姑娘,將平日裏的藏在心頭的曲子也讓他們吟上一吟,唱上一唱,這些姑娘個個學了一手吹彈拉唱的本事,將文人墨客的曲子稍加潤色,便拉開了琴弦唱了起來,雖說大多數是平庸之作,但也不乏其中一個兩曲入得耳的,立即引來了旁人叫好的,聲音竟也不小。


    於是,在這樣一個曲終人散的夜晚,卻難得笙歌四起,笑語綿綿,宛如人間天堂。


    在金雞湖的盡頭,一艘並不起眼的畫舫隨風蕩漾,船隻上掛著一連串的大紅燈籠,在這樣的夜晚,加上這條畫舫並不出眾,誰也沒在意。


    此時畫舫裏燭光通明,畫舫的中央放著一張圓桌,桌上擺了幾道簡單的蘇州家常菜,卻有一壺上等的女兒紅,圓桌的對麵坐著一個白衣老頭,老頭臉色紅潤,正神情專注的吟哦什麽,若是你聽得仔細,便會發現是《葬花詞》,老頭似很喜歡這詞兒,竟是反複吟哦,直到船艙裏傳來了動靜,才回過神來,也不去看身後,自顧自的說了句:“此詞,字字含愁,句句帶淚,從“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的哀歎;從“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豔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的傾訴,好一個韶華易逝,紅顏易老,千百年來能寫出這樣詞兒的人,隻怕他是第一人了,隻是這樣的詞兒,不知要賺多少少女的淚水了?”


    就在老頭自言自語這會兒工夫,身後走出一個人來,燈光照射出她絕世的相貌來,若是戲台上有人走上來,一定認得出來人是誰了,不是香墜兒還能是誰。


    “墜兒見過王爺?”香墜兒走到桌前,輕輕道了一個萬福道。


    那老頭擺了擺手道:“這船上就你我二人,用不著那些繁文縟節了,坐下吧?”


    “是!”香墜兒應了聲,在老頭的對麵款款落了座。


    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在湖麵逗留不去的寧王,戲台上的一幕,雖隔著遠,但湖麵上開闊,加上今晚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將整個湖畔照得亮如白晝,即便是在百米之外,台上的一切依然看得清楚,他今日的計劃,其實很簡單,除了利用香墜兒借此機會展示過人琴技歌聲之外,最大的目的更是吸引楊崢的關注,依他對這個年輕人的了解,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才女,似他這樣的風流人物,絕不會放過,對於這一點他有絕對的自信,美女配英雄難免有些俗套,可再俗套的戲碼也延續了千年,自有他的道理,事實上這個戲碼他賭對了,楊崢在戲台上所作所為恰好說明了這一切,當然了,光靠這一麵是不夠的,一來對方不是花癡,自己手中的人也不是王昭君那樣絕色美人,他還沒傻到見上一麵就讓對方欲罷不能的情景,所以就需要一個能長久相處的理由,對於一個喜好曲子的女子來說,再沒有什麽比索要一個曲子更更好的機會,而對於一個自問才學過人的男人來說,要曲子同樣是一個你來我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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