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上來馬背,人人都是神射手,且拉得都是硬弓,可以射穿盔甲,他們從會走路起就接受軍事訓練,平日裏訓練的技能除了相互廝殺,摔跤之外,就是馬背上的縱橫了,隨著第一聲呼喝開始,沉寂了一個晚上的蒙古草原開始喧鬧起來,各種叫嚷上,喊殺聲、馬蹄聲,兵人相交的聲音,羽箭刺破天空的聲音相互交雜,徹底讓這片遼闊的草原變的熱鬧起來。


    與這裏的熱鬧相比,位於老哈河的上頭繁華之地就顯得安靜了許多,這裏本是契丹族建立的遼國的陪都——中京的梭所在,也於河畔迎接過許多個日出日落。位於敖漢旗與翁牛特旗交界處的老哈河上的響水瀑布,美麗壯觀,水花潔白如玉,分成三級下落,三次巨響,兩岸山壁回音,響聲如雷,數裏外可聞,也先喜歡這一處,便將父子的大帳修建在此處。


    朝陽已突破的雲層 ,徹底放出了光彩。


    脫歡裹了裹身上的裘衣,輕輕咳嗽了聲,便在一處迎著陽光的藤椅上落了坐,那張刀削一般的臉龐,迎著陽光,越發顯得剛毅。


    “都通知了麽?”脫歡漆黑的眼眸子,盯著迎麵的太陽,喃喃的問。


    一陣冷風吹過,大帳被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給推了開來,他的力氣著實不小,雖說是帳篷,但為了避風,帳篷的門卻是實打實的木門,而且是加厚的,因此這一扇門少說也有百八十斤,就算是尋常的蒙古將士也不能這麽輕鬆的推開,但此人隻是單手推了開來,非但如此,神情輕鬆無比,單說這份力道,放眼整個瓦刺都極少有人能比得上,更別說是大明了。


    來人風風火火的走了出來,嘴裏漫不經心的丟出了一句道:“都通知了,這幫王八羔子竟敢遲到,看來不給點顏色他們看看,還當咱們父子好欺負?”語氣中的怒氣,讓這個寒冷的早上莫名的多了幾分寒氣。


    脫歡皺了皺眉頭,神色顯得有幾分不悅,歎了聲道:“平日裏給你說的你都忘記了麽?”


    來人道:“忘到是沒忘,隻是父親說的什麽漢高祖知人善任,注意納諫,能充分發揮部下的才能,又注意聯合各地反對項羽的力量,終於反敗為勝。擊敗項羽後, 統一天下,唐太宗以亡隋為戒,注意叮嚀自我克製**,囑咐臣下莫恐上不悅而停止進諫,勵精圖治,在政治上,既往不咎,知人善任,從諫如流,整飭吏治;經濟上,薄賦尚儉,為政謹慎;亦致力複興文教,終開貞觀之治,父親的用意,無非是讓孩兒善待臣子,與人為善,這個道理孩兒豈能不明白,隻是這些都是漢人的玩意,孩兒是正兒八經的蒙古人,就算學,這幫挨千刀的也未必肯接納,孩兒以為咱們既然是蒙古人,要學也該學成吉思汗,一統蒙古,數萬蒙古鐵騎,縱橫天下,所向無敵,那才是我蒙古男兒效仿的本事,漢人本事雖好,終究是少了幾分氣概?不學也罷?”


    “胡說八道?”脫歡怒道:“我蒙古自聖祖爺鐵木真一統蒙古,先後攻滅西遼、西夏、花剌子模、東夏、金朝,蒙古將士所到之處,沒有攻不下的國家,沒有殺不了的人,沒有搶不到的財富,短短幾十年的功夫,我們蒙古將士的足跡遍布全世界,可結果又如何,蒙古帝國不過百年,朝廷便被漢人給趕出來了,究其原因除了漢人太過狡詐之外,咱們也不是沒有原因,馬上能得到天下,未必能馬上治理天下,治理一個國家,光靠打,靠殺是不行的,得學會用人才行!古之立帝王者,未必有大才,但一個國家能長治久安延續上百年,那就一定有咱們值得學習的地方,漢朝開國之君劉邦,計謀不如張良,用兵不如韓信,理政不如蕭何,但劉邦最大的本事是識人用人,攬天下能人為己用。王者不能事必躬親,也不需樣樣精通,但要懂得識別專才,知人善用,以調動天下人才之積極性為己用,此乃王者之大道。臣以自任為能,君以用人為能;臣以能言為能,君以能聽為能;臣以能行為能,君以能賞罰為能。識人、選人、量才而用是古今成就王者的關鍵。父王這些年常常思漢人帝王之道,多年略有所得,今日也一並給你說了,你需好生聽著?聖人治理天下,無非是三個層麵的問題:一是對民,怎樣才使民富足及順服;二是對吏,怎樣才能使官吏更有效的為政權服務;三是對己,該怎樣鞏固自己的權勢、修養自己的德行、平衡各股政治勢力,才不致被其它政治勢力所威脅。這三個層麵的問題該怎樣解決,須采取怎樣的方略?《韓非子》以“法”、“術”、“勢”三位一體來解決這問題。何為“法”?“法”者,治民之法典;何為“術”?“術”者,馭吏之權術;何為“勢”?“勢”者,鞏己之權勢。對於君王而言,“法、術、勢”三者缺一不可,都是帝王手中的治禦工具。以勢為後盾,用術來駕馭群臣,用法來統治人民,唯有三者協調好,方可治理好一個國家,明主者,推功而爵祿,稱能而官事,所舉者必有賢,所用者必有能,賢能之士進,則私門之請止矣。夫有功者受重祿,有能者處大官,則私劍之士安得無離於私勇而疾距敵,遊宦之士焉得無撓於私門而務於清潔矣?此所以聚賢能之士,而散私門之屬也。國以功授官與爵,此謂以成智謀,以威勇戰,其國無敵。國以功授官與爵,則治見者省,言有塞,此謂以治去治,以言去言。行刑重其輕者,輕者不至,重者不來,此謂以刑去刑,罪重者刑輕,刑輕則事生,此謂以刑致刑,其國必削。聖人之治民,度於本,不從其欲,期於利民而已。故其與之刑,非所以惡民,愛之本也。刑勝而民靜,賞繁而奸生,故治民者,刑勝治之首也,賞繁亂之本也。夫民之性,喜其亂而不親其法。故明主之治國也,明賞則民勸功,嚴刑則民親法。勸功則公事不犯,親法則奸無所萌。故治民者,禁奸於未萌;而用兵者,服戰於民心。禁先其本者治,兵戰其心者勝。聖人之治民也,先治者強,先戰者勝。法重者得人情,禁輕者失事實。告過者免罪受賞,失jian者必株連刑。如此,則jian類發矣。jian不容細,私告任坐使然也。


    總之:殺殺殺,騙騙騙,偷偷偷,搶槍搶。要拿出渾身十八般武藝,此帝王之道也!這個道理你還要好好學學?父王已經老了,陪不了你幾年,這瓦刺還得靠你去治理,若你一味的講究殺戮,你讓父王如何放心把這朝政交給你?”


    “孩兒記住了,隻是孩兒覺得,這些都是漢人皇帝粉飾自己而已,孩兒可聽說, 但凡的帝王自從秦朝以來,都是盜賊,殺一個人,拿走他的布匹糧食,被稱為賊;殺死天下人並且全部占有他們的衣物和糧食,卻反而不稱他為賊?不知這安漢人是如何想的,夏商周三代以後,治國有仁道的朝代沒有超過漢代的,但當年漢高祖卻屠城陽、屠穎陽,光武帝屠城三百殺的人不少,為何他們能殺人,孩兒就不能殺了,同樣殺人莫非他們漢人的就高明一些不成?”


    脫歡伸手將滑落在外的裘衣往裏麵拉了拉,道:“不是漢人高明,而是這天下,漢人的道理好用一些罷了,古往今來,但凡要要平定天下之亂的,怎麽能不殺人呢?古代的君王,隻在兩種情況下才不得已殺人:一是這個人犯了死罪,不得不殺;二就是麵臨戰爭,不得不殺。犯了死罪的人,堯舜也不能赦免他;麵臨戰爭的時候,商湯、周武王也無法避免。 所以漢家的皇帝也殺人,隻是他們殺人殺得巧妙罷了,讓人信服吧了,他日若也能做到這一點,這天下 也就是你的了?”


    也先似還有不服,道:“父王的話,孩兒還是不明白,依著父王的話,漢家皇帝殺人是不得已而為之,咱們殺人就是大錯特錯了,咱們蒙古人殺人是不假,可漢人的皇帝,除了這兩種情況之外殺人也不少,就好比說打仗,經過一個村莊,就把這個村莊變成廢墟,經過一個城鎮,就驅逐這個城鎮的居民,進入一個城市就屠殺城中的百姓,這是什麽行為?大將殺人,不是大將殺的,實際是天子殺的:偏將殺人,也不是偏將殺的,實際也是天子殺的;士兵殺人,也不是士兵殺的,實際也是天子殺的;官吏殺人,也不是官吏殺的,實際也是天子殺的。殺人的具體的殺手很多,實際天子是最大的那隻手。天下已經安定了,不再攻殺作戰,可是死於戰爭和因戰爭而死的老百姓占十分之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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