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豔秋看著個他笑了笑,道:“還不止這些吧,這些韃子的人數雖少,可膽敢明目張膽的來大明的邊境,必然是膽大的,騎術高強的蒙古將士,咱們能圍攻他們不假,可一旦因他們引來了大規模的韃子,今時今日的韃子兵馬至少在八萬以上,除非是數倍的兵力圍攻,否則,一旦打起來,誰消滅誰還不好說,再者,咱們的將士數日行軍,個個身心疲憊,這個時候要做的不是廝殺,而是休整對吧?”


    楊崢哈哈笑道:“不愧是做個護法的人,連這點沒瞞過你的雙眼。其實還不止這一點,這裏畢竟是大漠,是韃子來去自如的地方,他們對這裏的一切了如指掌,反而是我們一無所知,誰也不知這落日的黃昏下隱藏了多少人馬,沒準兒是人家留下的誘餌呢?豈不是讓我們自投羅網?仗可以打,但不能急著打,咱們大明如今是盛世,有銀子,有武器,有兵馬,慢慢打總不會吃虧?”


    沈豔秋道:“你能這麽想我算是徹底放心了?”


    楊崢嘿嘿一笑,忽的壓低聲音,道:“怎麽著,不相信你家相公能打贏這一戰?”


    沈豔秋搖了搖頭道:“不是怕你打不過,而是怕你光記著打仗了?”


    楊崢聽得好奇,道:“這話怎麽說?”


    沈豔秋道:“你看這些將士,他們有的還很年輕,有的才剛剛成親,有的孩兒剛剛出生,隻因朝廷要打仗,他們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鄉,離開自己的妻兒老母,將自家的xing命交給你這個主帥,身為主帥大勝仗固然重要,可在我看來,一個好的主帥,不光是要勝仗,還要讓他麾下的將士能活著回去,這才是最重要的?”


    楊崢伸出手臂拉過沈豔秋的小手,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一定讓他們活蹦亂跳的跟我回去?”


    兩人雖是夫妻,但沈豔秋還是不習慣在人多的時候,被他拉著小手說話,一張粉臉早已漲得通紅,低著頭道:“我知道,你一早就有了主意,我隻是怕你不夠細心,才提醒你,你不會嫌我多事吧?”


    楊崢哈哈一笑,道:“怎麽會呢,似這樣的事情,我還巴不得再多點才好?”


    沈豔秋見他嘴裏說著話,一雙眼睛卻在她身上滴溜溜的亂轉,便知他沒按什麽好心思,這話兒隻怕也不是什麽好話,罵了聲討厭,便不再理他。


    楊崢看得有趣,湊了過去,你看這天都快黑了,勞煩沈姐姐待會兒再對我多點事可好。


    沈豔秋麵頰騰的一下漲得通紅,狠狠瞪了他一眼,哪敢再說。


    楊崢哈哈大笑了一陣,兩人才並排著入了城。


    城門前,沈豔秋似想起了什麽,扭過頭道:“你是不是有什麽打算了?”


    楊崢道:“這你也看出來了,看來咱這點心事瞞不過你啊?”


    “盡胡說八道?”沈豔秋笑罵了聲,道:“你從不做無準備的事情,若不是有了計較,你的臉上斷然不會有這麽多的笑容,怎麽連我也不肯說麽?”


    楊崢歎了聲,道:“沈姐姐你不去當官實在可惜了?”頓了頓道:“其實我也不知這算不算打算?”


    沈豔秋道:“可以說給我聽聽麽?”


    楊崢點了點頭道:“當然可以了,其實我的打算說起來很簡單,韃子人數少,咱們的人數多,武器先進,完全可以與韃子來一場正麵的廝殺?隻不過,韃子箭法了得,馬上的功夫更是天下無雙,要在大漠上與韃子來一場正麵的廝殺,危險性不小?”


    沈豔秋有些擔心的道:“我可聽說了,韃子全民皆兵,那些騎兵體格強壯,能適應戰鬥的需要;他們還能在快速撤退時回頭射擊跟在其後的敵人;能夠吃苦和忍耐嚴酷的氣候條件,不貪圖安逸舒適和美味佳肴,還有他們會常常派一支小分隊,在草原上或牧民居住區燒起大火以迷惑敵人,掩蔽自己的作戰意圖或行動。蒙軍首領常常先派一支先鋒隊持久戰敵人,打完後撤,引誘敵人尾隨,將敵人誘到他們的包圍之中,所以他們人數未必多,但廝殺起來十分的厲害,你,你當真決定了要正麵廝殺麽?”


    楊崢看著沈豔秋嚇得花容月色的俏臉,哈哈大笑道:“當然了,這個還有假麽,怎麽你擔心了?“


    沈豔秋咬著牙道:“這些韃子的厲害,你也知道,咱們這次來的將士多是步兵,勉強能廝殺的唯有神機營而已,三個營加起來也不過一萬多人,如何敢與韃子正麵廝殺?”


    楊崢笑著道:“這話說的不錯,人數少了還真廝殺不開,那隻好偷襲了?”


    沈豔秋最受不的便是人家明明擔心的要死,他卻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全然沒把對方的擔心放在心上?尤其是在大事上?”沈豔秋越想越氣狠很瞪了他一眼,道:“你正經點?”


    楊崢摸著下巴道:“我楊崢長這麽大,今日算是最正經的?”


    沈豔秋歎了聲,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自己怎麽說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自己當初喜歡他不就是喜歡這種不正經的模樣麽,想到此處在這問題上也懶得去計較,擔心的問:“你剛才的話是真的麽?”


    楊崢用力地點了點頭,很正經的道:“是真的?”


    沈豔秋道:“你準備帶多少人?”


    楊崢道:“偷襲嘛,精髓就在一個偷字上,這種事情當然是去的人越少,越能偷襲成功了,總不能把我們的人馬都帶去吧?”


    沈豔秋看他笑嘻嘻的模樣,剛剛放下的怒氣,又上了心頭,罵道:“你這人誠心是要氣死我是吧,明知道我擔心,你還賣關子,還不快說?”


    楊崢淡淡一笑,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他的目光看向前方的草原,忽然多了幾分擔憂,許久才幽幽的道:“你說我們這麽大的動靜,能瞞得過韃子的耳目麽?”


    沈豔秋想了想道:“應該瞞不過?”


    楊崢嗯了聲,道:“人數這麽多,算上馬匹,武器,能瞞得過才怪呢?”頓了頓又道:“你說,若是韃子的目光都落在了咱們的人馬上,還不會注意我們偷襲的人馬?”


    沈豔秋有些回不過神來,道:“我想不會?”


    楊崢忽的一笑道:“這就是了,咱們的大部隊人馬需要吸引韃子的目光,好給我們的偷襲的機會,所以在偷襲上我們的人馬不能太多,一旦人馬多了,大部隊就不是大部隊了,難免讓韃子察覺,另外,人數一多,也不好偷襲,我認為在這件事上,五千人你看怎麽樣?”


    “五千人?”沈豔秋倒吸了一口冷氣,失聲道:“你瘋了?五千人深入大漠去偷襲,你知道這是去做什麽?”


    “偷襲啊?”楊崢笑眯眯的道。


    沈豔秋一張臉氣得通紅,怒道:“你這是去送死?”


    楊崢道:“這也未必,你想一想,要是你是韃子,得知咱們來了這麽多人馬,還有先進的武器,最年輕的將帥,口口聲聲要與他們決戰,你是他們你會怎麽樣?”


    沈豔秋狐疑的看了一眼楊崢,見他神色淡然,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樣,也不知他打什麽主意,就這他的先前的話想了想道:“若我是韃子,得知有敵人來襲,必然會派出最精銳的將士迎敵了?”


    楊崢盯著她繼續問道:“還有呢?”


    沈豔秋呢喃了聲,道:“還有?”


    楊崢道:“不錯,咱們的人數這麽多,他們的人數也不能太少不是,韃子是能打仗,可也不是殺不死的神仙,咱們有兵馬二十萬,還有最先進的火器,你覺得他在人數上還會少麽?”


    沈豔秋忽的眼前一亮,驚喜的道:“你是說,讓咱們大隊人馬吸引韃子,然後我們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襲他們?”


    楊崢嘿嘿笑道:“可以這麽說,試問他們大隊人馬都被我們吸引了出來,他們能留下的人馬必然不會做,我看五千人馬足夠應付了?”


    沈豔秋道:“話雖不錯,可韃子不是咱們大明,哪裏的男女老少都是天生的將士,五千人馬未必能應付,再者,這片大漠都是韃子的,咱們就算打贏了他們,這不會要這一片大漠,戰事打贏了他們趁虛而入,奪回他們的中原,若是不幸敗了我們,大不了退回大漠便是,橫豎沒什麽損失,沒了大部隊,你縱然能偷襲成功,怕是與大事毫無用處,何必冒這個風險呢?”


    楊崢道:“你太不了解韃子了,他們或許如你所說,橫豎不在乎輸贏,可你別忘記了,這片大漠是他們的家,隻要是家,他們就絕不會走得那麽決然?”


    沈豔秋扭過臉來看著楊崢,道:“你是說?”


    楊崢嗯了聲,道:“他們的王座,他們的親人,他們的家園,他們的牛羊總不會不要吧?若是我猜得不錯,打仗的都是韃子的將士,那些王侯公頃,性命那麽貴重,未必舍得出來打仗,咱們隻要冒一次險,一舉偷襲成功,俘獲了這些王侯,韃子必是群龍無首,這一戰咱們也可以早些結束了,再說了,打仗不是我這一次最大的目的,想要一個安寧的大明,戰事固然是最簡單,最有效的方式,但你我都不要忘記了,事實上還有另一種方式可以獲得我們想要的安寧,無數次的曆史證明,相較與戰事,它更能讓一個國家獲得更長久的安寧?”


    沈豔秋忍不住問道:“還有什麽方式能比戰事更有效?”


    楊崢指著前方的草原,道:“和平?”


    沈豔秋微微一愣,一雙漆黑的眸子就這麽在楊崢的臉上看了許久,才輕輕歎了聲,道:“這條路隻怕比戰事更危險,弄不好你可知道它的後果?”


    楊崢在她的小手上輕輕拍了拍,道:“想要獲得更久遠的東西,就要經曆更大的風險,唯有風險越大,讓人體會到危險背後所帶來的安寧是多麽的重要,才會去好好真心,去維護,韃子說到底與我們是同一類人,為何非要爭鬥得你死我活呢,王圖霸業真有那麽重要麽,要我說再大的霸業還不如家園的和平重要,你說呢?”


    沈豔秋道:“若是這世間人人都如你這般想,我大明與蒙古也不會為了那點虛幻的功業,爭得你死我活了?”


    楊崢哈哈一笑道:“有爭鬥,才有化解爭鬥的人嘛,放心吧,遲早有一天他們會明白和平比他們祖先的功業更重要?”


    沈豔秋歎了聲,道:“但願如此?”


    說了一路的話,一黑一白兩匹戰馬並排當先入了宣府城,跟著是身後的大軍,等到二十萬大軍全部入城的時候,天已黑了,宣府轄長城東起居庸關四海治,西達今山西東北隅陽高縣的西洋河,長一千零二十三裏,因地處京師西北,對保衛京城的安全來說,其重要性並不亞於薊州鎮,邊牆也俾得十分堅固,有的地段排列幾道城牆。鎮下又分成東、西、北、中四路設防把守。東路的四海治,中路的葛峪,西路的張家口和西洋河等處,都是重要的隘口,當中又以北路的獨石口最為重要,堪稱咽喉要地,得知消息了,各路守將早已迎了出來,安排大軍安營紮寨。


    因楊崢有意弄出動靜來,所以大軍除了一小部分進了城池後,大部分的將士還是在城外駐紮。


    對此,將士們並沒有多大的意見,隻是這裏畢竟是咽喉要地,多年的邊防鬆懈,讓漢蒙雙方多次交戰,頻繁的戰亂造成此地經濟蕭條,與其他邊關繁華熱鬧不同,這裏的街道上人數並不多,偶爾有些零星的店鋪也都小得可憐,看到大軍進入,緊張的伸長了脖子張望,那神情不是歡喜,分明是擔憂……?


    張翼這時走了過來,將一個幹癟的柑橘塞入了嘴裏,邊吃邊罵罵咧咧的道:“那些文人竟胡說八道,說什麽大漠孤煙直,黃河落日圓,江南有桂枝,塞北無萱草。還有什麽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分明不是這麽回事嘛,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哪裏有葡萄美酒夜光杯,除了沙就是草,再就是殘垣斷壁,連個像樣的酒家就沒有,真不知那些文人如何吹噓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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