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沒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話,竟演變成一語成讖,不免有些好奇,當即細問了起來。一問才知,原來前朝還真有這個一個人,說是魏晉時期,西晉美男子衛玠由於其風采奪人,相貌出眾而被處處圍觀,他不論去到哪裏,總有人爭相圍觀。這些圍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常常像圍牆一樣將衛玠團團圍住,所以每一次衛玠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衝出重圍。


    衛玠雖然容貌俊俏,但是他的體質並不好,非常羸弱。他平日裏喜愛看書,這本來就是一件很耗費精力的事情,再加之他經常要從圍觀的人群中奮力逃出,所以就耗費了更多精力和體力。時日一久,衛玠終於支撐不住病倒了。治療了一段時間後,衛玠還是遺憾地離開了人世。


    衛玠去世後,人們都說他是被看死的,因此便有了“看殺衛玠”一說,楊崢還是頭一次聽說一個大男人被人活活看死了,不免覺得好笑,忍不住笑了幾聲,道:“沈姐姐是擔心自家夫君也走衛公子的路子,那你也太小看這世上的美人了,就你家相公這模樣,這把年紀,也就是你們還把我當做寶貝,她們沒準兒把我看做一堆臭狗屎也無不可能?”這一番自嘲的話兒,惹得大小姐咯咯一陣嬌笑,胸前的規模頓時又大了幾分。惹得楊大人好唏噓了好一陣。


    好不容易走出了廂房,頓時一陣冷氣迎麵撲來,昨夜不知什麽時候下了一場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穿上棉倒也不是一句虛話,為了體現自己還算年輕,還沒到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年紀,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才幹都是內閣大學士不二人選,在穿戴官袍的時候,特願去了裏麵軟甲,在廂房那會兒到還沒什麽感覺,這會兒被燒刀子一般的冷風一吹,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寒顫,一番感慨的道:“看來還是老了,不服不行啊?”


    話兒剛落,就聽得一陣咯咯的嬌笑,跟著一個俏麗的人影兒,從一處芭蕉葉下走了出來,昏暗的燈光下,那層次,那身段,那模樣,還有那嬌嗔似笑的模樣,宛如一首上等的唐詩宋詞,非得捧在手心裏好生品味一番才體會到其中的韻味,單說相貌五個女子中,大小姐絕對算不上第一,就連身段比起沈姐姐,小月兒也少了幾分玲瓏,柔媚上又及不上李嫣兒柔媚入骨,但說這份氣韻,其他四人就比不上她了,這就好比唐詩宋詞,若不是經曆了數千年《詩經》樂府的熏陶與沉澱是斷然發不出如此讓人著迷的韻味來,同樣的道理落在大小姐的身上同樣實用,比起沈豔秋,李嫣兒大小姐多了世俗的沉澱,早年的經曆讓她無時無刻保持著女強人的身份維持彭家的一切,這股氣質年輕的時候,或多或少有人受不了,可經過歲月的沉澱,這股氣韻獨特的味兒就一點一點的散發了出來。


    大小姐跳過那片芭蕉葉,笑吟吟地道:”孔夫子都說了,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你不足十四歲的官兒就口口聲聲說老,也不怕讓人笑話。“


    楊崢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接過話兒道:“那倒是,看到了大小姐那個舍得老?那歌兒怎麽唱來著,


    墨已入水,渡一池青花。


    攬五分紅霞,采竹回家。


    悠悠風來,埋一地桑麻。


    一身袈裟,把相思放下。


    十裏桃花,待嫁的年華。


    鳳冠的珍珠,挽進頭發。


    檀香拂過,玉鐲弄輕紗。


    空留一盞芽色的清茶


    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


    我便一步一蓮花祈禱。


    怎知那浮生一片草,歲月催人老。


    風月花鳥,一笑塵緣了。


    ………………


    大小姐白了他一眼,似十分喜歡這歌謠,細細回味了一番,道:“也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


    楊大人賤賤的一笑,油嘴滑舌的道:“是真是假,大小姐都檢驗幾十年了,旁人不知,你還能不知麽?”


    “這般不要臉的話兒,虧你說得出口,你看你那還有點東閣大學士的樣子。“大小姐紅著道。


    楊崢哈哈一笑道:“這才叫與眾不同嘛,大小姐好的不就是這一口麽?”


    大小姐與他打趣慣了,早就形成了免疫力,聽了這話兒隻是驕橫了他一眼,從懷裏摸出兩個熱乎乎的饅頭來遞給了他,說道:“這天兒可是到了五更,你再不走待會兒可是想走都走不了。剛才我回來的時候,棋盤胡同裏的商販可都是打開了店門的。“


    楊崢一聽果然不敢在耽擱,隨著這幾年朝廷對商業的大力扶持,商販的規模早已打破了前朝夜市的規模,但凡能賣的都有店鋪販賣,加上商人的地位在地位上的情況也漸漸扭轉,所以許多士紳往來南北開啟一家家的店鋪,作為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棋盤胡同少不了商販的堆積,日日累積,以至於楊崢頗有幾分前世街道的影子,唯一不同的在於街道的管理上前世要規範了許多,不至於出現店鋪外高高低低,起伏不定的場麵,一些膽子大的商販,為了吸引客人,幹脆在自家店鋪前放上了兩座床榻,再花錢請來了兩個走江湖的唱曲的姑娘,拉上胡琴,場上一首小曲,以此來吸引客人,這種手段在前世自然算不得如何高明,看在這個沒人任何傳播媒體的存在,能引起旁人的主意,便是生意的門道,一來二去原本好好的一條棋盤胡同,為了做好買賣,小商小販可謂是花樣百出,唱曲的,耍雜技的,說書的,擺弄唐人的應有盡有,每日五更一過,等候了一夜的商販就好比春日剛過的春筍一夜之間全都冒了出來,人一多事兒也就多了,這個說你的聲音大了壞了自己的生意,另一個則說你的鋪蓋超出了範圍,妨礙了我客人,偏偏都是心胸不怎麽寬闊之人,於是小吵就變成了大吵,大吵就變成了大打出手,如此這般,局麵就從最初的幾句口角,變成讓人頭疼的毆打了,倘若那日巡城的官員來慢了幾分,那場麵足以讓任何一個趕著去早朝的官兒頭疼不已,既要衝出去,又要避開人員,最主要的在巡城的官兒沒來之前,還不得露了身份,因為一旦讓人知道了官員的身份,憤怒的商客便可拉著他來評評理,這種東家有東家的道理,西家有西家的理由,再好的官兒也評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旦這理兒評得不合雙方利益,埋怨的,辱罵的,甚至毆打的大有人在,京城的商販可沒喲畏懼官員的心思,況且能在棋盤街裏擺上了一家商鋪,那個不是家裏沒有點家底的人,弄不好還牽扯到那個大官兒出來,一來二去不小心得罪了人家也說不準,所以但凡碰上了吵鬧的局麵,知趣的官兒都會躲得遠遠的,要麽就是低著頭,趁著人不注意退去了身上的官袍,當然了這種事兒也不是天天有,但誰也不敢掉以輕心,楊崢也不例外,一聽街道的店鋪門都打開了,平日裏遇事還算鎮定的楊大人臉色大變,狠很在地上大小姐丟過來的饅頭上咬了一口,便扭頭對段譽喊道:“段譽,段譽,你還不快些走?”


    聞聲走進來的段譽沒好氣的道:“喊什麽好,轎子我可是早就準備了,是你遲遲不肯上轎,這會兒到是喊上了?”


    楊崢自知理虧,也難得去計較,三兩口吃了手中的饅頭便快速的出了門,門前的轎夫一看主人出來了,為首的轎夫連忙掀開了轎簾,楊大人一低頭一彎腰便坐了進去。


    段譽忙大聲喊道:“起轎。”


    兩個轎夫發出一聲呼喝,藍呢小轎便被抬了起來,搖搖晃晃趕往文淵閣的方向去了。


    文淵閣的簽押房裏,楊溥早早就來了,除了他之外,馬愉、陳循、苗衷、高穀、徐唏也早就到了,不知是新官上任的緣故,五人的臉上都透著喜氣兒,當然了每個人說展現的麵容大有不同,為首的馬愉是明朝江北的第一位狀元。初授翰林修撰。宣德九年秋,朝廷選拔史官和庶吉士三十七人進學文淵閣,以馬愉為首,仕途堪稱順利,加上頂著狀元郎的名頭,馬大人骨子裏的傲氣自是不言而喻了,別看他平日裏不聲不吭的,實則有自己的主意,別看三楊,胡瀅等老江湖個都名頭大得嚇人,他卻不以為然,內心深處或多或少認為有運氣的成分,所以在敬重上就大大打了一個折扣,用他自己的話兒說,滿朝文武百官能被他看在眼裏,也就是三楊、楊崢、徐有貞、於謙等幾個能幹事的是人罷了,至於其他官兒,他極少放在眼裏,正是這份孤傲,讓他覺得自己入閣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心頭所想,臉上也是這麽表現的,且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比起馬愉,以戶部右侍郎入內閣的陳循就顯得低調多了,雖說同樣是進士第一名,但陳循就圓滑了許多,這緣於他懷抱著治理國家和減輕人民痛苦的願望,又好為排難解紛的性子,比起戶部入閣不過是多了一份擔子而言,所以他麵上呈現的是半喜半憂,苗衷、高穀為官規矩老實,這次能入閣靠的是多年的人望與自己一手打造的好人緣,入閣與兩人而言的確是意外的驚喜,所以說喜悅,兩人是最真誠的,相較其他四人,徐唏笑得就有點勉強了,按照他的官銜入閣本他什麽事兒,可經不住好運連連,一把抱住了王公公的大腿,峰回路轉之下,他竟也能入了內閣,做了大學士,按說這本是一件高興得不能再高興的事兒,可經不住這官帽來得不太光彩,百官鄙視的眼神不說,就是言官的辱罵那也是忍受不住的,偏偏還舍不得穿在身上的大紅袍,不得不說是笑中含著眼淚了,一番客套後,彼此也熟絡了,楊溥看了看天,再過一會兒也該到辦公的時候了,這個楊崢也真的,第一天入閣就來缺勤,傳揚出去這東閣大學士的名聲還要不要,真不知這家夥怎麽想的。


    正埋怨著,卻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跟著一頂小轎子就落了下來,轎夫伸手一來開轎簾,一身紅袍的楊大人一低頭,一抬頭便走了過來,那鮮紅的紅袍,如沐春風的笑容,在燈火的映射下,當真是豐神俊雅得很,看得馬愉、陳循、苗衷、高穀、徐唏好一陣羨慕,心裏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紅袍,同樣是紅袍,一品的官帽,穿在人家的身上與自己的身上差別竟如此大,忍不住罵了上老天爺太厚此薄彼了。


    “這個楊大人還騷得可以,不過就這風韻,還頗有幾分老夫當年的神采。”楊溥粘著長須淡淡一笑,自言自語了幾句。


    這聲音雖小,卻不巧被坐在一旁的馬狀元聽在耳朵裏,剛喝進嘴巴的茶湯差點沒一口噴了出來,總算他見機得快,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才避免沒當眾出醜。


    楊大人在眾人的矚目下,快步走了過來,一臉歉意的道:“讓諸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哪裏,哪裏,也是剛到。“眾人除了楊溥之外,都站了起來抱拳行禮,麵上堆著笑,人人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


    楊崢還想再說兩句客套話兒,一直沒啃聲的楊溥皺著眉頭道:“都是入閣的同僚了,日後少不了要在一起做事,虛頭巴腦的客套能免則免了,多給朝廷做點實在事,比什麽都強。”


    一席話說得眾人麵上一熱,楊崢心頭汗了一把,心裏暗罵了聲:“這老頭人雖老了,風格可一點都沒變。”


    “那以後就請諸位大人多多指教了。”楊崢含蓄了一把道。


    “豈敢,豈敢。”眾官兒笑著拱了拱手回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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