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早上起來匆匆忙忙的趕往司禮監,處理堆積如山的奏章,處理完了還得尋點開心事給皇上說說,手下送來的孝敬,咱家收是收了,可又得防著外麵的文官,那些送了大禮的官兒那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不是想入六部做尚書郎就是想做布政使縱橫一方,稍微不滿意就罵罵咧咧,每天下來累得如同一條老狗,如今想來還真不值啊。


    人生天地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


    什麽功名富貴,什麽名垂千史,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而已,隻可惜咱家那會兒鬼迷心竅,竟看不明白,還妄想著能做那人上人?如今想來,還真是傻。”


    自從入了大牢,那一身錦繡的蟒袍便被人扒了去,隻穿了一件雪白的長袍,即便是在這昏暗潮濕的牢房裏,那件雪白的長衫仍舊一絲不染,王振喝著碗裏的女兒紅,吧唧吧唧了嘴巴,一臉的笑意。頗有幾分大徹大悟的味道。


    楊崢麵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似在思索著如何回話。一直遲遲沒有言語。


    牢房頓時變得寂靜起來,偶有風吹來,帶著淡淡的梅花香味。


    “先生這一番話讓楊某想起了一個故事。故事說有一位行者到寺廟中拜謁在這裏修行的禪師,希望禪師能夠解開他心中的疑惑。


    行者問道:“禪師,人的欲望是什麽?”


    禪師看了一眼行者,說道:“你先回去吧,明天中午的時候再來,記住不要吃飯,也不要喝水。”


    盡管行者並不明白禪師的用意,但還是照辦了。第二天,他再次來到禪師麵前。


    “你現在是不是饑腸轆轆、饑渴難耐?”禪師問道。


    “是的,我現在可以吃下一頭牛,喝下一池水。”行者舔著幹裂的嘴唇回答道。


    禪師笑了笑:“那麽你現在隨我來吧。”


    二人走了很長一段路,來到了一片果林前。禪師遞給行者一隻碩大的口袋,說:“現在你可以到果林裏盡情地采摘鮮美誘人的水果,但必須把它們帶回寺廟才可以享用。”說罷轉身離去。


    夕陽西下的時候,行者肩扛著滿滿的一袋水果,步履蹣跚、汗流浹背地走到禪師麵前。


    “現在你可以享用這些美味了。”禪師說道。


    行者迫不及待地伸手抓過兩個很大的蘋果,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頃刻間,兩個蘋果便被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個幹淨。行者撫摸著自己鼓脹的肚子疑惑地看著禪師。


    “你現在還饑渴嗎?”禪師問道。


    “不,我現在什麽也吃不下了。”


    “那麽這些你千辛萬苦背回來卻沒有被你吃下去的水果又有什麽用呢?”禪師指著那剩下的幾乎是滿滿一袋的水果問。


    行者頓時恍然大悟。


    對於我們每個人來說,其實真正需要的僅僅是兩個足夠充饑的“蘋果”,而剩餘的欲望隻不過是些毫無用處的累贅罷了。


    這個道理聽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沒那麽容易,今日的先生以階下囚的身份才想起昔日的種種不過是過眼雲煙而言,與先生而言,最快活的日子無非是在鍾鼓司,每日聞著鍾聲上朝,朝後陪著皇上逗逗樂子,皇上給點賞賜就高興,每年留夠了銀子送回家,看著家人開心的笑聲,比什麽都滿足,隻可惜,這一切都被先生不該有的欲望毀了,先生能有這一番想法,足以表明先生並非是個泯滅良心的人,隻不過被內心的欲望給驅使才做出了這一樁樁傷天害理的事來,這人啊有欲望不可怕,怕的是溝壑難填啊。”


    “楊大人說的是,這人心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有了銀子還想要權勢,有了權勢還想著君臨天下,咱家能有今日不冤。”王振苦笑了聲道。


    “人心有所去取,去取謂之好惡。這是聖人的道理,先生好好想想吧?”楊崢說完一仰頭將杯中的酒湯一飲而盡。


    王振喃喃了幾句,不再多言。


    楊崢看了看天,窗外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雲層密布,一場大雨似馬上要落下來。


    “王先生,楊某走了。”


    “楊大人咱家真的罪不容誅麽?”王振忽的仰起頭來,那張枯黃的老臉竟是一臉的淚珠。


    楊崢輕歎了聲,道:“先生擅竊國柄,奸盜內帑,誣陷忠良,草菅多命,狠如狼虎。大明好好的天下卻因先生而家破人亡、百姓賣兒鬻女者不計其數,楊某問一句,若你是皇上,你還會留下先生麽?”


    王振麵如土色,身子微微發抖,想要說什麽,終究是一言不發。


    楊崢歎了聲,道:“作為同僚,楊某並不反感先生,甚至許多地方還很欣賞先生,隻不過先生不死,天下難安啊。”


    王振道:“天下難安,怕是你楊崢心裏難安吧?”


    楊崢道:“有那麽點意思。”


    王振忽地從那一撥的白發中露出了自己的一張臉,道:“楊大人就不怕,咱家死了這天下大亂麽?”


    楊崢哈哈一笑,道:“先生太高看自己了,就憑曹吉祥這點兵馬還不足以動搖大明的根本,我朝立國已有百餘年,百餘年來除了燕王朱棣造反成功外,可還有其他人,曹吉祥再強也強不過漢王吧,漢王尚且是如此下場,區區一個曹吉祥誰有真正放在眼裏呢?先生位高權重多年,當比楊某更明白,在本朝造反會是什麽下場?”


    王振渾身一顫,他當然清楚,本朝太祖善於借鑒曆史,登基之初就進行了各種改革,在軍製上,明承宋製,治兵訓練與統軍打仗分開,各有各的負責機構,基本不會出來像唐代安祿山那樣的地方大員,遇到戰事兵部奉皇帝旨意調軍,任命領兵官,發給印信,率領從衛所調發的軍隊出征。戰爭結束,領兵官繳印於朝,官軍各回衛所。這種統軍權與調軍權分離和將不專軍、軍不私將的製度,旨在保證皇帝對全國軍隊的控製。在地方,設都指揮使司(簡稱都司),置指揮使,為地方統兵長官。都司之下,在衝要地區的府(含直轄州)、縣(州)置衛或設所。一般衛由衛指揮使率領,轄5個千戶所,共5600人,所以武將想要造反幾乎是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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