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尚未有機會說話,項少龍先發製人的大笑道:“痛快痛快!若仲父是要我和管大人中途罷手,那麽末將怎也不會同意。


    我看場內亦沒有誰人會同意。”


    全場各人立即爆起一陣采聲,支持項少龍不肯罷休的意向。


    呼叫聲此起彼落,呂不韋這時就算說話也沒有人聽得到了。


    呂不韋想不到項少龍公然不給他麵子,擺明要和管中邪分出生死,心中暗怒,卻又是無可奈何。


    說到底此事確由他一手策動,迫項少龍出手,那知項少龍如此厲害。


    連管中邪都屢屢落在下風。


    更教人吃驚是項少龍那種視死如歸,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呂不韋明知項少龍活不到明天此刻,怎肯於此際白白賠上個管中邪。


    而使他氣惱的是項少龍竟棋高一著,不管他說什麽話,都有理沒理的先硬說他呂不韋是想中斷比武。


    更使人人都覺呂不韋是怕管中邪會落敗受傷了,這自然大大滅了管中邪的威風。


    管中邪雖明白呂不韋是一番好意。


    但在這種如火如荼的氣氛下。


    知道假若退縮,那這一生休想再有顏臉向項少龍公然挑戰。


    大吼一聲,並向呂不韋恭敬施禮。


    眾人知他有話要說,倏地靜了下來,所有眼光轉移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臉容肅穆,平靜地道:“末將明白仲父心意,是不想見到項大人和末將有流血場麵出現。


    仲父請放心,項大人和末將隻是切磋較技,點到即止。


    末將希望能繼續與項大人比試。”


    各人立即爆起震天采聲,知道好戲仍繼續登場。


    項少龍托劍含笑而立,心懷大暢。


    他終於克服了技不及管中邪的心理障礙。


    同時明白到若今晚都勝不過管中邪,那以後再休想嬴他了。


    最有利的因素,莫過於現在這可怕的對手總不肯和自己“同歸於盡”了。


    試問以後還那來這種妙不可言的形勢。


    呂不韋臉色數變,知道再不能阻止比武的進行,同時想到項少龍下了拚死收拾管中邪的決心,不由暗中歎了一口氣。


    事情發展至此,確是他始料不及。


    他求助的往朱姬望去,赫然發覺這秦國太後正癡癡迷迷地呆瞪著項少龍,完全看不到他的眼色,正把心一橫時。


    鹿公適時振臂喝道:“政儲君請指示比武該否繼續下去。”


    事情立即交到小盤手上,再由不得呂不韋作主了。


    亦等若當眾摑了呂不韋一巴掌。


    小盤環視四周擠得水泄不通的秦人,眼睛亮了起來,出奇平靜地道:“仲父請先坐下!”呂不韋亦是非常人物,哈哈一笑道:“各位誤會了。


    這麽精彩的劍賽,我呂不韋怎舍得把它中斷,隻不過想掛個采頭,誰若是得勝者,我就把女兒嫁給他好了。”


    此語一出,全場立即起哄,氣氛更趨熱烈。


    呂娘蓉想不到乃父有此提議,呆了一呆,旋則霞燒粉臉,手足無措,不勝嬌羞。


    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是欲拒無從。


    管中邪則雙目精芒大盛。


    要知若勝的是項少龍,那呂娘蓉嫁他一事勢成定局,縱使他明晚毒發身亡,日後呂娘蓉就算回複自由之身,亦勢不再嫁給他這失敗者。


    所以呂不韋此語一出,實迫得他今晚非勝不可,一時鬥誌昂揚,再不像先前的顧慮多多,認為不值得與對方以生死相拚的心情,立即一掃而空。


    項少龍一直在留意呂不韋,見到他向雜在人群裏圍觀的莫傲互打眼色,而莫傲則手指微動,向呂娘蓉指點,不由暗叫厲害。


    莫傲才智之高,確是不作第二人想,竟看出管中邪非是技不如他,而是少了全力拚搏的心。


    現下推了呂娘蓉出來,變成關乎到管中邪一生的得失榮辱,形勢當然逆轉了過來。


    項少龍自加入特種部隊後,多年來受到最嚴格的軍事訓練,心誌堅毅無比,並沒有因此泄氣,反激起了更強大的鬥誌,微微一笑,望向小盤。


    小盤亦看出管中邪像變了另一個人般,渾身揮散著殺氣,不過此時包括他在內都是勢成騎虎,揮手喝道:“就如仲父奏請,兩位卿家繼續比武吧。”


    鬧哄哄的聲音立即斂去,全場肅靜,目光集中在場中的兩大劍手身上。


    在旁觀戰的琴清、紀嫣然、荊俊等人更是大氣都透不出一口來,隻恨在這種情況下,誰都不能插手或幫忙。


    管中邪臉容冷酷,兩目神光若電,貫注在項少龍身上,手中長刃緩緩擺開要搶攻的架勢,一時殺氣騰騰。


    人人都感到他手中長刃透露出即會猛發的征兆,同時知道隻要他出手,必是威猛之極。


    單是管中邪能使觀者生出這種難以說明的感覺,巳可知他的氣勢是如何強大和清晰。


    項少龍頓時感到自己的氣勢遜色一籌,心念一動,想起最重氣勢的東洋刀法,假若自己擺出那種架勢,必能教從未見過東洋刀法的管中邪摸不清自己的劍路,達到使敵生疑的目的。


    當下雙腳分開,不丁不八地傲然穩立,左右手握上劍柄,變成雙手握劍,先朝前指向管中邪,再緩緩升起,高舉頭上,作了個大上段的架勢,倒也似模似樣。


    不但管中邪大感愕然,全場亦響起嗡嗡細語,顯然對項少龍這史無先例的起手式,完全摸不著頭腦。


    管中邪隻覺無論自己如何進攻,對方的木劍勢將由頭上閃電劈下,且由於項少龍雙手握劍,這一劈必是淩震天下,勢若雷霆,一時間使他如箭在弦的一劍,竟發不出去。


    他的劍法最重氣勢,這一窒礙,使他如虹的鬥誌,立時削弱了三分。


    項少龍知道對方中計,那肯放過這千載一時的良機,冷喝一聲,腳步前標,頂上墨子劍閃電般往管中邪劈去,使的仍是墨子劍法的其中一式,不同的隻是雙手握劍。


    管中邪知道退縮不得,但又不能厚顏學他般雙手運劍,悶哼一聲,運聚手勁,長擊刃往上挑出,斜斜削往急劈而下的墨子劍去。


    “噗!”的一聲,墨子劍給挑得微彈了起來,豈知項少龍得機不饒人,竟趁勢連續五劍像五道閃電般全力疾劈下來,震得管中邪蹬蹬蹬連退數步,若非他膂力確勝過項少龍。


    早就拿不住樁,給墨子劍狂猛的力道衝翻地上了。


    為項少龍打氣的采聲震天響起,場內占了七、八成的人都希望見到他們心中這位英雄得勝。


    呂不韋和莫傲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想不到項少龍有此奇招,教膂力過人的管中邪完全發揮不出本身的優點。


    不過項少龍卻也暗自心驚,因為管中邪長擊刃反震之力,也令他非常難受。


    更兼對方用的全是卸力的抵禦方法,雖似落在下風,但自己卻比他更要耗力。


    若非自己用的是墨子劍這類重劍,想把他迫退半步亦甚為困難。


    項少龍知道管中邪仍未看破自己的窘境,見好就收,哈哈一笑,往後退開,劍交右手,遙指著驚魂甫定的管中邪道:“管大人果是不凡,承讓了!”管中邪大失麵子。


    眼中閃過森寒的殺機,冷冷道:“項大人占了上風,為何忽然收止攻勢,是否腿傷發作了!”項少龍乘機回氣,微笑道:“管大人真懂開玩笑,我們又非真要分出生死,自然該有來有往,我攻你守,我守你攻,互展所長,為今晚的宴會助興,也好讓娘蓉小姐看清楚我們的本領。”


    眾人見他兩人雖停劍暫時罷鬥,但唇槍舌劍,仍是繼續交鋒,均大感剌激,不覺有半點悶場。


    管中邪輸在因顏臉受損而動了氣,知道自己在言語上失了風度,忙暗自警惕,再不敢輕視這對手,微笑道:“既是如此,中邪隻好奉項大人之命進擊了。”


    言罷目光如電,罩視對方。


    項少龍心知肚明:管中邪不但膂力勝過自己,若論老練深沉,亦比他勝上一籌。


    尤幸自己連番施計,重挫了對方的銳氣,否則恐怕早負傷落敗了。


    際此生死勝敗的時刻,那敢怠慢,立即排除萬念,凝神守誌,無論動作和心靈都不露出絲毫破綻空隙,擺出墨子三大殺招的以守代攻,門戶森嚴地靜候對手的攻勢。


    管中邪知道這是唯一挽回頹局的機會。


    最理想當然是漂漂亮亮的敗敵於劍下,否則也要迫得對方進退失據,否則他就隻好棄劍認輸了。


    一向以來,他也有信心可穩勝項少龍,但今晚交手以來,他雖未曾真敗,卻是連番受挫。


    使他強大的信心為之動搖,發揮不出全部的實力。


    圍觀者愈聚愈多,已過三千之數,但卻不聞半點聲息,從而可知現場的氣氛是如何緊張凝重。


    管中邪長擊刃微微晃動,當氣勢蓄至巔峰時,雙眉聳豎,大步前跨,一股徹骨的劍氣,立即潮湧而去。


    項少龍雄立如山,虎目寒芒閃閃,使人感到他氣勢強如峭壁,絕不怕驚濤駭浪的衝擊。


    管中邪再跨前一步,離開項少龍隻有十步許的距離,氣勢更見強勁,冷然道:“項大人是否必要與小將分出勝敗,好奪得美人歸呢?”項少龍心中暗罵,你管中邪確是卑鄙,明知自己並不甘願娶呂娘蓉為妻,卻偏這麽說話,目的當然是見自己氣勢強大,故欲以此分自己心神,假設他項少龍想到嬴了便須娶呂娘蓉,爭勝之心自然會因而滅弱,氣勢自是水退船低,大幅滅弱。


    這也是莫傲教呂不韋以呂娘蓉為彩注的毒計微妙之處了。


    所謂攻人者攻心為上,莫傲便是深明其中道理。


    項少龍收攝心神,朗聲笑道:“娘蓉小姐國色天香,管大人不正是為她全力求勝嗎?”這兩句話是針鋒相對,隻要管中邪想到他項少龍明天便要毒發身亡,能否娶到呂娘蓉已是無關痛癢,而他管中邪卻是輸不起時,心神一分,就難以發揮全力了。


    管中邪因心有所求,果然微一愕然,劍尖立透出一股肅殺之氣,顯是求勝之心大起,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來。


    項少龍不驚反喜,“嚓”地跨前一步,墨子劍似吞若吐,籠罩對手。


    這是迫管中邪於心存雜念時出手了,但因他仍是守勢,故沒有違反任對方主攻的承諾。


    眾人見兩人無論才智劍法,均在不同的層麵上交鋒,無不看得如癡如醉,歎服不已。


    管中邪再無選擇,清嘯一聲,長擊刃化作一道精芒,電掣而去,直取項少龍臉門。


    這一出手,威勢強猛無儔,有若風雷並發,看得眾人連呼叫都忘掉了。


    項少龍正是要引對方提早發劍,這刻不慌不忙,墨子劍疾出如風,於嚴密封架中作反擊。


    刹那之間,長擊刃和墨子劍交擊了十多記,“噗噗”之聲,使人聽得心弦震撼,狂跳不止,兩人愈打愈快,眾人眼花神搖,竟忘了喝彩助威。


    項少龍借著重劍的優點,使出硬封硬砍的打法,務要挫折對手的信心和銳氣。


    墨子劍法除了三大殺招外,本是重守不重攻,以王道之氣不戰而屈人之兵。


    但最厲害是每一守式均暗含反攻之勢,寓攻於守。


    使管中邪每一劍都難以盡展攻勢,不能暢施連消帶打的妙著。


    當年墨家钜子元宗指點項少龍劍術時,隻是虛晃劍招,便輕輕鬆鬆地迫退了項少龍,可知墨子劍法守勢之妙。


    項少龍剛才雖盡展智謀策略,說到底仍是對管中邪屢攻不下,難以取其性命。


    故退而求其次,利用墨子劍法以守代攻的妙著,既守且攻,在這情況下,隻要管中邪破不了他的守勢,還要應付他的攻勢。


    那任何人都該覺得勝的是他了。


    最妙的是由於尚未真正分出勝負,那他就不用娶呂娘蓉為妻了。


    今晚項少龍為了應付管中邪這大敵,展盡智慧與渾身解數,在策略上確是無懈可擊。


    管中邪這時愈打愈心驚,別人看他長擊刃旋飛似雪,勁氣鼓蕩,威猛無儔,但他卻心知肚明自己由於主攻的關係,力量損耗的速度遠遠快於對方,可是三十多劍後仍未能把對手迫退,這樣打下去,力道盡時,就是對方再作淩厲反攻的時刻了。


    他乃劍道的大行家,心知不妙,故意手中劍緩了一線,露出空間,引對方反擊。


    豈知項少龍來自田宗的墨子劍法乃仁者的劍法,根本沒有乘隙取敵的意向,雖明知是詐,仍沒有把握時機立施反擊。


    嚇得管中邪汗流浹背,以為對方看破了自己的詭謀,氣勢頓時再弱了一分。


    四周的人終忍不住呐喊鼓噪,發出震耳欲聾打氣助威的聲音。


    “噗”的一聲清響,管中邪終於無功而退,趁力竭之前收手,免得山窮水盡時,給項少龍的木劍奪掉小命。


    項少龍並非不想殺他,而是體力方麵也好不了多少;縱想反攻亦力有不逮。


    同時心中駭然,若管中邪可堅持多半刻,說不定敗的會是自己呢。


    兩人又成遙對之局。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兩人均難以忍藏地劇烈喘息著。


    徐先長身而起道:“就讓微臣作個公證人,此戰就以不分勝敗作罷,娘蓉小姐花落誰家就另作安排吧,”全場響起如雷采聲,表示對這場精彩的比劍歎為觀止,久久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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