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鬼從上到下,急墜數百裏,尋常步虛修士,都要五髒六腑顛來倒去,噴出幾口老血,他卻是體質特殊,速度不減反增.


    如此速度,已相當驚人,可在他身後,卻有一道淡淡影子,始終追附,不見有什麽殺傷,卻是將氣機緊鎖,如影隨形……這才是真的如影隨形。


    身外碧霄連轉,雲氣飛流,影鬼心頭,則是危機深重。


    天空yin影愈發厚重,對方蓄勢不發,隻是因為隔空千裏,不能一擊見功,待將強橫神意,累積到一定程度,動手才是必然的!


    吱聲尖嘯,影鬼身後的影子猛地膨脹,現出猙獰麵目,撲殺上來,看似虛無,其實有萬鈞之力,其中力量運化,更如熔爐一般,便是堅如金鋼,也能給粉碎掉。


    一擊正中影鬼後心,半空中一聲悶爆,那半虛無的身形,完全承受了巨力,瞬間化為一灘爛泥。


    誰看都會以為他死得透了,可那爛泥似的殘軀,卻在轉瞬間,如泡沫般散掉,後頭魔影發``動雷霆一擊,盛極而衰,不可避免地窒澀,想再蓄力又哪裏來得及,便聽著影鬼一聲冷笑,劍光轉化無形,飛遁而走。


    餘慈長籲口氣,這次發動解形玄變符,可說是恰到好處,也虧得影鬼無形劍意神通,斬斷了魔影捆縛,這才順利脫身,少了任何一環,後果都不堪設想。


    “他娘的這是誰啊!”


    影鬼心有餘悸,對手不是本體在此,可相去千裏,隔空布域,魔影顯化,處處都是大手筆,就算是影鬼全盛時期,對上此人,也不敢輕言必勝,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的,倒是看出了對方法門來路:


    “魔門還有把‘影虛空’修煉到如此境界的人物?”


    餘慈微怔:“影虛空?或許是……”


    “哪個?”


    “一個瘋子……柳觀,有印象沒?”


    影鬼當然不知道,他在劍園裏縮了上萬年,近兩三劫的事情,自然毫無印象。然而,世上人但知有陸沉和黃泉夫人的,又怎會不知柳觀?


    不管是笑料也好,背景也罷,誰也不能否認,那是一個有資格和陸沉、黃泉夫人聯係在一起的大人物。


    餘慈也算和柳觀打過交道,見識過影虛空,還滅了他一個影傀儡,算是有過結了北荒,也曾借靈犀散人,得知翟雀兒和黑袍的盤算。


    如果真是柳觀的話……唔,這是好事兒吧,柳觀不來便罷,隻要到了,不就是去找陸素華的麻煩?


    當然,也不要高興太早,柳觀神意在黃泉秘府上空遊走,是路過呢,還是有的放矢,是個需要明確的問題。


    這個很重要,餘慈讓影鬼自己照應著,他則抽出心念,與更遠處某人聯係,並且很快有了回應。


    餘慈稍一思索,將心念歸入承啟天,顯化出來,就坐在法壇上。又將虛生、小五通通招了來,立在法壇兩側,壇上長幡招展,座下靈光層湧如雲,自有一番神通氣度。


    不一刻,一個纖細高挑的身影便顯化在承啟天,見到餘慈在法壇上的身形,遠遠就拜了下去。


    “婢子幽蕊,見過主上。”


    借助身下玉神洞靈篆印的靈光雲氣,餘慈將身影弄得更模糊些。和這個心思未定的女人交流,起碼的神秘感還是要有的。


    虛生已經與他有過交流,老道見事甚多,自然知道如何去做。待幽蕊行禮已畢,便沉聲道:“奉主上法諭,交給你一個事項。近日,三家坊當是接待了遠方客人,此人姓甚名誰,何等來曆,修為如何,來此何事,都去驗了來報。”


    幽蕊恭恭敬敬直跪,神維持得還好,語氣則顯卑弱:“虛生師兄明鑒,婢子已經從三家坊出走……”


    “主上自有計較。”


    虛生一揮袖,幾點星光飛出,落到幽蕊身前。這是溝通幾個目標腦宮的“渠道”。這些人都是在生活在豐都城,歸屬於三家坊的修士,腦宮內都深植星芒,是上次餘慈構建承啟天留下的,但因種種原因,沒有在承啟天凝成真靈,又或是被餘慈清了出去。


    像支使他們不可能,但從中了解信息,決無問題。


    這些人裏有兩個是還丹修士,但遠遠沒有到進入三家坊核心的地步,在別人手中,未必有用,可是幽蕊深知三家坊的底細,運使起來,想必會得心應手。


    幽蕊再沒有理由拒絕,其實,自那日被救,投入這位神秘高人門下,她也有心做些事情,證明自己的價值,當下便垂首答應。


    這時她就應該退下,可遲疑片刻之後,她又開了口:“主上,婢子有話要講。”


    對方沒有立刻回應,承啟天進入了靜默時段,隨著時間推移,幽蕊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衝撞了對方,恐懼之心漸重,幾難自持。幸好,這個時候,耳畔傳來聲息,那是虛生老道說話:


    “主上讓你講來。”


    幽蕊沒有因為虛生的發話而放鬆,相反,她更緊張了。


    她被三家坊除名,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絕望之時被攝入承啟天,在虛靈的引薦下,托庇於神秘高人座下,凝了真靈在此。這一連串事項,都是身不由己,也都是無奈之舉。


    今日主動開口,就是一次嚐試,想從這絕對被動的局麵中掙紮出來。隻是,連番變故之後,她的自信心,已經折損得差不多了,法壇上那位神秘高人的態度,她完全吃不準……


    吃不準也要搏一下,她從來都不是隱忍的子,這樣的日子,她真的受夠了!


    幽蕊勉力穩住心緒,將那句在心中琢磨了千百遍的語句道出:


    “婢子願修靈巫之法,為主上溝通天地幽冥,搶登神位!”


    一句話說完,她隻覺得心底空落了一塊,緲然無依,原先積蓄的勇氣,在這一刻全部傾倒幹淨,填充上來的,盡是恐懼。


    那一位會怎麽想?會怎麽對她?


    有那麽一刻,她甚至想著逃出去,但念頭生出的刹那,腦子反被ji得一片空白,隻能跪伏地上,等候發落。


    這時候,一個有些陌生的嗓音響起來:“說下去。”


    有回應了!


    幽蕊整個人都鬆弛下來,恐懼之心消退,代之而起的,是勃發的希望。


    前段時日,她見了虛靈移轉靈樞,原本一個垂垂待斃的老人,轉眼恢複青春,更多了許多神通,心思不免就活絡起來。


    她落得如此下場,大半是因為“靈巫”之故。


    她本是飛hun城的公主,身份尊貴,便是那夏氏到來,也無損於她的地位。可身為飛hun城的直係血脈,有一樁義務,卻是推脫不得的,那便是“靈巫”的修行,這是關係到飛hun城根基的大事。


    可因為靈巫年壽不永,她十分抗拒,終於鬧得離家出逃,而夏氏則憑借高超的手腕,還有那一個認來的幹女兒,坐穩了主母之位。


    到了北荒,幽蕊又利用夏雙河對她的癡,著力培養其靈巫修行,就是想著有朝一日,以此為仗恃,重回飛hun城,可惜事不如意,夏雙河橫死在岩漿河畔,她失去了最大的資本,向“同病相憐”妙相求助,卻也因為一貫的惜命惜身,回避靈巫修行,使妙相對她愈發冷淡,最終導致被三家坊甩棄。


    幽蕊不傻,她恨遠在飛hun城的兄長,恨那個名動天下的夏夫人,恨將她踢出門的三家坊,也恨見死不救的妙相,但她知道,真正的症結,還是在自己身上,這並不妨礙她的怨戾情緒,可也給了她改變的動力。


    是的,她惜命惜身,但她絕不允許自己像卑微的爬蟲一樣活著,她已經有了動力,隻是一貫的思維方式,讓她總想找一條後路,這位神秘高人,還有虛生移轉靈樞的事實,給了她希望。


    即便這種方式完全是受製於人,但總歸是一條路,而且這條路上,也許她還有機會——能賭博第一次,就不怕再賭第二次,更何況,第二次賭博還離她那麽遠……


    她伏在地上,強自維持著語調穩定,繼續道:


    “婢子méng主上搭救,無以為報,慚愧無地。因出身飛hun城,通曉靈巫修行之法,若能舍得壽元,晉身靈巫,便可按飛hun城秘傳,攝引天心,為主上登臨神主之位,出一份薄力。”


    是的,這就是她這段時日苦思冥想的結果。


    在她看來,有承啟天這般的自辟虛空,又能移轉生死的“主上”,無疑是一位大人物,雖說實力沒有表現得太過強橫,但觀其行事,又哪是尋常修士的手段?


    作為巫門嫡傳,幽蕊修為有限,但見識廣博,尤其是這等“播種”的模式,巫門典籍中,也多有提及的。


    法壇上又有回應:“你需要什麽?”


    幽蕊按下心頭狂喜,又叩頭下去:“隻望,隻望主上看在婢子忠心以報的份兒上,他日能給婢子移轉靈樞,近身服shi主上的機會。”


    沉默,又是沉默,便在她心口喜悅幾乎要徹底冷凝之時,那聲音終於再度響起:


    “我知道了,你上前來。”t!。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問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減肥專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減肥專家並收藏問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