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池的劍器,是以劍修獨門之術,時時溫養,心血聯係,劍亡人亡未必,但劍亡人傷卻是肯定。


    這就是典型的無妄之災了。


    遭遇這種倒黴事,又想到之前典典奪劍之舉,小九氣得額前頭發都要豎起來:“你……”


    才開了個頭,典典回眸瞥他一眼,冷森森的眼神,使她莫名就把後麵的言語全都堵了回去。


    如今小九也在修行界摸爬滾打了多年,看似全無遮攔的爛漫模樣,更多還是掩護,對危機的感知能力,甚至要超出九成以上同境界的修士,自然不會真的雞蛋碰石頭。


    見小九還有幾分眼色,典典拍了拍手:“劍胎有損,劍印入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稍頓,她又道:“欠你的一柄劍器,回頭找他師兄去要。”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不斷點頭的小五。隻是那位不是讚同,而是已經抗不住睡魔,上眼皮打下眼皮,若非陸雅扶著,早就睡死了過去。


    小九扶著葉池,咬緊牙關,做聲不得。


    什麽師兄師姐,什麽非福非禍,不外乎形勢比人強罷了。她們兩人好心幫忙,卻落得這般結果,思來實是讓人心寒。


    陸雅見勢頭不好,忙過來勸:“史姑娘,不要誤會……”


    “你知道我姓史?”


    小九猛地一驚,剛剛她隻說自己叫“小九”,可沒有把本來姓名通告。


    這正是陸雅直呼其姓的緣故,見引偏了小九的思路,她微笑晃晃半失意識的小五:“以前我可是聽五娘子說起過,她不隻認識你,和葉姑娘其實也有幾分關係的。剛剛沒有相認,實是她近來渴睡,心裏還有些糊塗,其實大家都不是外人……”


    陸雅在那裏舌燦蓮花,典典卻聽得心煩,徑直走過來,一腳踢在小五腿肚子上:“醒來,別睡了,讓我進去。”


    小五腿上吃痛,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典典近在咫尺,當下掙開了陸雅的扶持,往前伸手,一把摟住,習慣姓撒嬌:“不要嘛,一起睡好了。”


    “喂!”


    典典冷不防被她抱著頸子,本想用力,哪知剛剛調動劍意,將多曰來積蓄的力量徹底消耗一空,全身都軟綿綿的,一點兒勁力都提不起來,竟是給小五帶得翻倒在地,掙紮難起,隻剩下喝罵的力氣:


    “混賬妮子,你和你師兄都是混賬,我費心巴力提供了誅神劍意,竟然都沒有斬掉那廝的狗頭……”


    她罵得凶,陸雅都不敢上前去扶,隻有小五閉著眼睛,將身子貼得更緊;


    “唔,睡吧睡吧!”


    聲音越來越低,等在沙灘上兩圈過去,兩個“小姑娘”都一動不動,近前看,竟真是睡過去了。


    此時,葉池也因為傷勢較重,心神受損,以半山島獨門的溫養劍胎之法,閉息寧神,直入冥冥之境,半入定半昏睡過去。


    一時間,本來還熱熱鬧鬧的海灘上,隻剩下陸雅、小九二人麵麵相覷。


    陸雅正要再說,忽見遠方遁光照映雲層,呼啦啦一下子飛來二十多道,離得尚有數十裏路,氣機已經隔空鎖定,全無半點兒應有的規矩禮貌,裏麵可說是滿滿的惡意。


    定睛再看,那些遁光中,分明有些似曾相識的麵孔,正是之前被小九和葉池驚走的幾個。再細細分辨,純以自身罡煞調動天地元氣的,竟有一半以上,也就代表著十多個至少步虛境界的強者。


    而她們這邊,最強戰力全都睡了過去,正是標準的“此消彼長”。


    “快走!”


    陸雅見機甚快,揮袖攝起小五和典典,也不管小九樂不樂意,扯著她便沿著海岸線一路飛遁。


    剛剛才打散了那波意圖奪寶的修士,正常情況下,以修行界步虛強者的密度,哪可能立刻聚起這等聲勢?再看遁光中多人氣機聯係緊密,陸雅便知,肯定是驚動了附近哪個強力的宗門。


    這真是最糟糕的境況。


    “附近能夠在短時間內拿出多名步虛強者的宗門,多半就是海崖宗……”


    陸雅不斷分析,也由此修正脫離的方向。


    雖然某種意義上講,她手邊兩位,可以進入“世間最可依仗的對象”之列,卻因為種種緣由,幾乎發不上力,使得她近年來,都處在被追殺的位置,而且還詭異地成為了“最可靠”的那一個。


    她也要承認,在“幕後”其實有人幫忙,使她從沒有真正陷入到絕境中,可所有幫助都是有限度的,聰明人絕不會“迷信”,也不會拿它當免死金牌來用。


    毫無疑問,目前就是絕不能“迷信”的局麵。


    陸雅飛遁之餘,也忍不住屢次將視線投往天空巨大的劫雲裂隙中,感歎那深邃無盡的星空玄妙,也敬畏於中天那神明法相的威嚴。


    那位,究竟是怎麽一個情況?


    一念未絕,天地間光線強度陡然變化,黑沉的天色驟然褪去,仿佛是蒙住世間的厚厚帷幕被一把扯掉,自然的天光重新掌控一切,包括其源頭——亦即那輪依已經十多年不曾見到的太陽。


    雖然隻是局限於部分區域,但此時此刻,能夠想見會有多少人為之歡呼雀躍。


    問題是,此時陸雅的心態,肯定與此界絕大部分生靈截然不同。對她來說,在那深邃幽暗的星空世界,才能給她一些安定之感。


    當萬丈陽光打穿已隱沒難見的星空殘影,映照在海麵上時,她心頭就像是那片煙氣猶未散盡的大海,寒氣透骨。


    怎麽……難道是敗了?


    她很快又想到,之前典典的“喝罵”,稍有些安心,可糾結卻是免不了的。偏在此時,身邊小九還嘟噥一聲:


    “裝神弄鬼的,怎麽不見做點兒實事兒?”


    顯然,身畔這女修冰雪聰明,已經有些察覺到中天神明法相與她們的聯係。


    陸雅其實也隻是猜測,如果一切如她所想,剛剛那震動一界的恢宏之景、隔空之戰,參與的一方,十有八九就是她真正的靠山。


    越是這樣,眼下這追逃的局麵越是荒謬絕倫。


    難道她現在不應該回身立定,衝著後麵追兵大喝一聲:


    我乃某某星君神主座下近侍,爾等安敢放肆……嗎?


    念頭乍起,當空霹靂響,震得陸雅和小九心神悸動,抬頭上看,卻見一道淡淡星芒,便是在曰輪照耀之下,也顯出清晰軌跡,自天外飛落,切過她們頭頂,直落前方。


    陸雅、小九便看到,在前方百丈許,金光熾烈,耀眼生花,且又層層疊疊,成甲胄之形,轉眼竟是一具金甲神人憑空化生,銅鈴巨目便如兩輪太陽,令人難以直視。


    二人遁速極快,一個恍神,險險就直撞上去,還好及時止住身形,未等拿出個章程,沉厚之聲適時傳來:


    “傳帝君法旨,陸雅一行,即刻轉向西北,至洗玉湖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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