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牆壁,黑發的女性慢慢的站了起來。


    未經打磨的石塊粗糙而冰涼的觸感從手心的皮膚慢慢的滲入。開始的時候,因為皮膚缺血而麻木,那感覺如同隔了一層東西一樣模糊不清。隨著血液流入,來自皮膚內側又麻又痛的感覺,和來自外側的觸感交織在一起,難受的讓她想吐出來。.


    不。現在可不是優哉遊哉,一臉惡感嘔吐的時候。


    她端正的麵孔上,夜空色的眼睛瞠視著牢房的木門。


    “無論如何,得逃走才行。”


    她低聲自語,隨後轉過頭,直盯著同處一室,金發碧眼的少女。


    “?!”


    漢娜害怕的蜷縮了起來,猶如明知與對手相差太遠,盡力縮小身體表示自己無害,臣服對手的野貓一般。


    明明這個黑發的女性五官輪廓都沒有任何改變,然而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完全不是精致的人偶一樣的藝術品和無害物。某種如刀子般銳利的氣息充斥著她的軀殼,讓漢娜害怕的渾身發抖。


    尤其是她那雙如夜空般澄澈的眼睛。如果那銳利的目光能化為實質的話,那麽漢娜的身體怕是早就被紮出無數空洞,飆著血倒在地上了吧。


    “脫!”


    ――和宮梨旺麵無表情的這麽說。


    為了餐廳洗碗工的工作方便,漢娜總是穿著褲子。這時候也不例外。梨旺的手扣向她的腰間,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怎麽是經過軍隊嚴格訓練的軍士長的對手?


    “――”


    漢娜雙手捂著褲子,渾身瑟瑟發抖,驚恐的看著黑發的女性。


    她粗暴的奪去了原本圍在漢娜腰間的皮帶,然後把皮帶扣的扣針壓在牆壁與地板的夾角處,然後粗魯的拽下漢娜的鞋子,墊在扣針上麵,毫不留情的踹了好幾下。


    扣針是銅質的,眨眼間就屈服在梨旺久經鍛煉的力量之下,彎成了釣魚鉤一樣的形狀。隨後梨旺撕下了自己的圓領衫下擺,將兩條布料搓成一股,連接在皮帶的後麵。


    她將這個奇怪的組合工具從鑲嵌著鐵柵欄的小窗中甩出,目標是躺在走廊中間的鑰匙。


    要是原本拿在和西維德一起的憲兵手上。不過現在,憲兵已經變成了以一種奇怪的扭曲姿勢倒在牆邊的屍體。本來在他手上的鑰匙,在他倒下的時候,也彈跳著落到了離這邊比較近的地方。


    “有了!”


    幾次嚐試之後,梨旺低低歡呼了一聲。雖然工具很不合適,但要領與在報時要塞閑來無事時練就的釣魚技巧相當一致。


    彎曲的扣針勾著老式鑰匙的鐵環,晃晃悠悠的將它釣了上來。


    握住鑰匙的一刹那,梨旺本能的皺了一下眉毛。金屬的冰涼觸感之中,還有些粘稠的觸感爬上手指――那是憲兵的血液。冷卻掉的黑紅色半固體乍一看和鑰匙上的鐵鏽沒什麽區別,然而比鐵鏽強烈得多的味道,不斷微微刺著鼻腔的粘膜,勾起人類本能的恐懼感。


    將目光從手上的鑰匙移開,梨旺將鐵環上的第一把鑰匙插入鎖孔。


    不知何故,這裏的牢房的大門,是裏外都可開鎖的結構。或許這裏之前並非用作監獄,而是另有不同的用途。


    ――不是這把,也不是這把……


    試到第四把鑰匙,門鎖內部的機關終於發出了解脫的聲音,將足有手指那麽粗的鐵條從石塊上的空穴裏移開。久久沒有嚐到潤滑油滋味的門軸,發出刺耳的轉動聲,敞開了大門。


    梨旺謹慎的伸出了半個腦袋,向著走廊的左右看了看。


    不時有槍聲和呐喊聲順著走廊傳來,有些清晰而有些模糊,根本分不清遠近。然而就目力所及,直到遠遠的拐角處,都沒有旁人的存在。


    確認了安全之後,梨旺一個箭步衝到了倒地的憲兵身邊。


    血液在地麵上攤開了比一個人還要大的麵積。半凝固的血液堆積在石塊的縫隙間和凹陷處,已經變成了黑紅色,踩上去感覺滑溜溜的,瞬間便浸透了梨旺腳上的襪子。


    梨旺別開視線。大概是心理原因,她總是覺得憲兵那雙顏色和她一樣,瞪的大大的卻已經失去了所有生氣,宛如玻璃珠一樣的眼睛正在看著遠方的什麽人。


    就像她那苦命的母親,即便死去,都不肯閉上眼睛,執意要等待那個肯定不會來的男人。


    “抱歉!”


    梨旺低聲說著,刻意不去看那張臉,扳開失去溫度的胳膊和手指,將衝鋒槍從憲兵的身上解了下來,然後抽出了掛在屍體左右兩側的彈夾。


    最後,她把憲兵的靴子脫了下來。不過,真要換上時,她的表情明顯猶豫了。


    無論如何,她是一名女性,有著基本的潔癖和矜持。這雙靴子不僅被血液浸濕――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而且散發著血腥味也遮不住的汗臭,實在是……


    ――沒時間猶豫了!


    最終,梨旺咬著牙套上了利於行動的軍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站起來之後,腳上傳來了一陣刺癢。


    她強忍著不去注意這個,回過頭,看向金發碧眼的“室友”。


    “嗚……”


    漢娜發出了小聲的哀鳴,將身體縮的更小了。


    ――難道我就這麽不受歡迎嗎?!


    眼前的少女,和那個名為空深彼方的後輩第一次見麵――隔著直美的雜貨鋪的玻璃對望,結果後輩嚇的轉身就跑的情景重合在一起,不禁讓梨旺感到一陣氣餒。


    ――明明,伊利亞姐姐很受小孩子歡迎的。為什麽自己就不行呢?


    不行不行,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呆在這裏。這樣比較安全。”


    梨旺說道。她把鑰匙丟了過去。


    漢娜手忙腳亂的接住了鑰匙。抬起頭再看梨旺時,後者正以異常熟練的動作拆下了槍支上的彈夾,確認了裏麵的子彈之後又上好,拉動槍栓將第一顆子彈上膛。


    “那你呢?”


    “我……嗎?”


    通常應該被稱為她的“父親”――但梨旺大概從來沒這樣叫過他吧――的男人之前所說的話,讓她感到動搖。


    當然,她不可能這樣就拋棄多年來對這個男人的痛恨。


    如果那個男人和她這麽多年來執拗的印象一致,是個天性涼薄的花花公子,那麽事情就再簡單不過。然而這樣的印象,隨著之前的一席話已經破碎不堪。但是,還是是有太多的話想要問他。


    阿爾卡蒂亞家代代相傳的秘密到底是什麽?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麽能力?伊利亞姐姐的死有沒有蹊蹺……等等等等。


    怎麽可以讓他就這樣消失在眼前?


    “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梨旺臉上變換的表情,漢娜嚇的再次瑟縮了起來。


    梨旺也不知道究竟該哭還是該笑,隻好板起臉哼了一聲,隨後轉過身,發出一連串輕捷的腳步聲,順著之前西維德離開的方向而去。


    ………………………………


    在閃光彈炸開前的一瞬間,西維德-拉斯托爾斯張開了附著在視網膜上的“神體”。


    顆粒狀的“神體”在一瞬間展開,覆蓋在纖細敏感的視網膜上,形成一層類似光柵的結構,將足以暫時癱瘓視神經的入光量攔了下來。


    隻是這樣一來,西維德為之自豪的視力也沒法在這樣極端的對比度下分辨眼前的情形。對手的身形就像被強烈的白光侵蝕了一樣,隻剩下了一個邊緣模糊的輪廓。


    然而,西維德並不畏懼。


    蒙上雙眼進行劍術訓練,是劍術名門拉斯托爾斯家,從赫爾維西亞還是大公秉政的年代就留下來的傳統訓練科目之一。在看不見的情況下進行戰鬥,他早就習慣了。


    如同石油般,閃爍著黑亮光澤的液體從指尖和指縫中流出,在左右手的指縫間形成了各三支細長的鉤狀物。當黑亮的液體光澤從表麵褪去,下麵所顯露出來的,是如同野獸利爪的細長利刃。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野獸,擁有如此堅硬鋒利,堪與光澤合金相提並論的爪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吸氣的聲音如同空氣壓縮渦輪一樣響亮,吸進的空氣讓他的胸膛高高鼓起,肺泡中氧氣以加倍的分壓,加倍的速率進入了血液之中。


    然後,他的足部以踏裂石頭地麵的力量,賦予了這個身體駭人的速度。六根細銳的利爪無聲的切破空氣,直刺目標。


    與此同時,在西維德和阿斯拜恩連線的延長線上,一個影子在燃燒的光之顆粒組成的煙霧當中乍然浮現,如同劈開光明的暗之劍。


    劍尖――一把樸實無華的軍用小刀,在擋住去路的磁軌手槍的護套上劃出了尖銳的聲響。


    還不等來襲者展開後招,阿斯拜恩右手向外,如同鞭子一樣揮了出去。


    若是對方腳踏實地,那麽這一下未必能怎麽樣。然而來襲者為了達成速度和出其不意的效力,是借著腳力跳起來的。來襲者身在空中,就算有再大的力量也無法施展,平時引以為傲的輕薄小巧,卻蘊含著可怕力量的身體此時成了最大的軟肋,西斯武士僅憑著腕力便將他打飛了出去。


    下一瞬間,將來襲者摔開的磁軌手槍趁勢發出怒吼。被渦旋電場加速的彈丸,在燃燒著的閃光劑和燃燒後的氧化物煙霧中劃出了清晰的軌道。


    在半空中的襲擊者再次嚐到了苦果,麵對襲來的子彈根本無法躲閃,猛的顫抖了一下,兩下,三下……


    他像是塊石頭一樣落在地上,別說做出受身動作減緩衝擊,連起碼的平衡都沒能保持。鮮血從負數的傷口中爭先恐後的湧出來,隨著滾動的身體在地麵上塗抹出長短不一的痕跡――在尚未熄滅的強光的照耀之下,鮮血的顏色變得淡淡的,是如同少女嘴唇一樣的粉紅色。


    騷動的氣息傳來。


    如果衝過去的話,想必意誌業已動搖的襲擊者們轉瞬間變成複數的屍體。


    但阿斯拜恩沒有趁勢追襲。


    因擊退計算外的襲擊者所露出的空擋,被西維德抓住了。六隻利爪劃出充滿惡意的軌跡,在阿斯拜恩的槍管護套上濺開了火花。


    高速振動的光澤合金晶粒切裂了三鈦合金,然後為類銀超金屬的超導軌道所阻止。兩把磁軌手槍的表麵瞬間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有些傷痕向上延伸,在西斯武士的手指,手背,手腕上劃出了殷紅的痕跡。


    疼痛如鞭子一樣抽打在阿斯拜恩的意識上。然而,他的臉上並沒有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反而,代之以猙獰的笑容。


    西維德感到戰栗。


    無論劍術再怎麽強,也沒有人能用左手和左邊的敵人交戰,右手和右邊的敵人交戰。勉強要這樣做,後果必然是無法維持身體的平衡,從而被某一邊的敵人抓到破綻斬殺。


    然而,這種對劍術來說乃是常識中的常識,卻被眼前的情形顛覆了。


    這個神秘的如同無中生有一般出現在第二公主身邊的家夥,明明身體的平衡和姿勢已然因為同時迎戰兩邊的敵人而崩潰,現在卻一點一滴的取回戰局。


    剛剛西維德的利爪已經把他壓製到了死地,爪尖帶起的銳風甚至連連在他的要害上劃下了血痕,仿佛下一瞬間就能飽飲鮮血。但此時,兩支手槍在抵擋的同時,還不時射出藍白色的火線。那些火線或許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朝向西維德,然而經過四壁,地板和天花板反跳之後,總能切入西維德的運動軌跡,逼迫他調整自己的節奏,從而讓戰局的天平更加向對方傾斜。


    ――贏不了。


    這個念頭第二次浮上了西維德的意識。當他看到對方在閃光彈餘輝之下,仍然顯得異常清晰的熔岩球一樣的白亮眼珠時,心中的寒意向上攀到了極限。


    就在這個時候。


    眼角閃過頻頻亮起的火光。


    那是――


    衝鋒槍!


    西維德毫不猶豫的著地翻滾,甚至連有可能被阿斯拜恩像打兔子一樣打死都顧不得了。然而體式在轉動了半圈之後就崩潰了。


    因密閉空間而顯得震耳欲聾的槍聲中,密集的火線像是早已預料到一樣等在那裏,九毫米的子彈一串而過,痛感在側腹炸裂開來,像是被壓上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是對方的增援嗎?


    ……不。


    眼前的男人,同樣也被火線卷了進去。高大的身形明顯的顫抖了好幾下,像是被重拳連續打到一樣,完全失去了平衡。隨著之前動作的慣性,轉了半圈倒下了。


    “哢噠!”


    撞針發出擊空的聲音。三十發子彈在短短一息間射完,襲擊者將槍支丟在地上,抽出軍刀衝了過來。


    顧不上側腹傳來的炸裂一樣的疼痛,西維德看向逼近的身影。


    那是個很高的男子。高級將校的軍服穿在身上本應威風凜凜,可套在那具消瘦的像是骷髏一樣的身體上,飄來蕩去宛如掛在大衣架子上般,毫無威儀可言。五官深邃,線條硬朗的臉上,有著一雙完全不對稱的眼睛。


    當無機質般冷冰冰的,和如同猛禽類一樣銳利的目光同時落在西維德身上時,後者同時感到了名為仇恨的火焰,與名為恐懼的寒冰的雙重痛苦。


    “埃德蒙-提亞科姆……你這個……”


    因擔架翻倒,而狼狽不堪滾落在地的男人,以狼狽的目光,瞪視著讓他落入此等境地的仇人。


    如果僅僅是自身的痛苦,那麽他早有準備。赫爾維西亞的阿爾卡蒂亞家,和別的國家的統治者家族沒有任何不同。鬥爭中的失敗者嚐到人類能詳盡的一切痛苦,而勝利者享受權力,同時在恐懼中等待失敗。


    若說有所不同,那麽便是赫爾維西亞的爭鬥,乃是不同派係的議員,推出阿爾卡蒂亞家的不同成員來進行的。被當成國家象征的第一家族的光鮮之下,掩藏著這樣悲慘的命運。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並且也做好了準備。


    然而,他並沒有做好自己的血脈,被製作成實現野心工具的準備。


    在伊利亞和梨旺兩個人的事情上,這個男人和所有的父親,並沒有任何的不同。


    …………………………


    ps:最近迷上了老派風格的輕小說。以至於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今天――哦,是昨天了――俺是頂著一對熊貓眼去上班的。


    雖然同屬輕小說,但兩者的氛圍完全不同。和現在流行的,充滿校園生活和**元素的輕小說相比,俺更喜歡宏大世界觀之下,以細膩的筆觸,刻畫豐滿人物與故事的小說。


    看這形容,覺得很熟悉對不?嗯,就是《空之軌跡》給俺的感覺。


    別急,馬上就列出書單給你們。


    犬村小六:飛行員係列(追憶一本,戀歌五本,夜想曲二本)


    虛淵玄:鋼羽二本


    白鳥士郎:蒼海的少女們(這本比較無節操……嘛,這是白鳥一向的作風)


    神巫六六:蒼空戰旗(這本在某點上就能看見,是66在網絡上質量第二高的作品,第一是某本以外傳名義發出的作品,很有犬村老師的神韻)


    現在啃著合胃口的就這些。如果感興趣的話,不妨去看看……當然,最後俺要說一句:請支持正版。作家有飯吃才會投入寫作中――嗬嗬,俺這種作品當然不能換飯吃,諸位評,俺就心滿意足了。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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