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人類嗎?”


    或許這種誇張的問法在現在是蠻常見的。無論是投出了不可思議的變化球的投手,全科滿分高踞第一的優等生,甚或僅僅是三十秒吃完大碗拉麵的大胃王,大概都會被熟人們半開玩笑的這麽說上一句吧。


    但如果是陌生人,或者隻是認識,知道名字這種關係的話,恐怕無論被誰這麽一問,恐怕都會露出不知所措,或者非常氣憤的表情吧。


    當然也有例外。


    特別就像現在這樣,提問者是一個醫術高明到被以“冥土追魂”之名廣為傳頌的醫生的時候,被問的人不免得在心裏打鼓,對自打記事起就堅信的自己是個人類的事實打上那麽三兩個問號。


    但是,被問的這個人也絕非常人就是了。


    “生物分類學上來說,不算是了吧。”


    聽到這個回答,中年醫生酷似青蛙的臉頰不禁向上皺起,不由用粗大的手指撫摸著大概十年前就已經童山濯濯的腦門。


    眼前的這個男人——嗯,如果叫“男性人類外形的生物體”,也實在太麻煩了,姑且還把他叫做男人吧——如果隻是照到x射線或者ct的水準,那麽他毫無疑問的,當然的是個人類。經驗豐富的冥土追魂甚至能從骨骼特征上看出來蒙古利亞人的烏拉爾分支,以及高加索人的斯堪的納維亞分支的某些顯著特征。


    不過如果再細化一些,深入到組織和細胞層麵的話,即使他這幾十年來看多了種種天然的,或者人造的怪胎,甚至前蘇聯切爾諾貝利事件之後的變異人,也沒有這個男人距離人類的定義那麽遠。


    在顯微鏡下,傷口附近的細胞都呈現出一種特殊的,比癌細胞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活性化狀態。具體的表現,就是當這位國寶級的醫生親自操刀將同樣由他親手固定好的繃帶剪開時,驚訝的發現下麵已經基本完全愈合的傷口。


    昨天被送進醫院時已經深入到骨頭裏麵的傷口,此時除了新長出來的皮膚黑色素沒那麽多,看起來和旁邊的皮膚略有區別之外,竟是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自愈再生能力這樣快,冥土追魂在許多年的醫生生涯中從未見過。即使是那些身體強化係的能力者也是一樣。


    這些,都是這個男人“從生物分類學上來說,已經不算是人類”的基因片段的作用。


    用從傷口提取的組織碎片做的熒光蛋白標示的基因碎片,呈現出在這個地球上數十億年的進化史裏聞所未聞的奇特片段。無數稀奇古怪的蛋白質結構——其中居然還有左旋結構!——在核糖體的裝備工廠中被轉譯表達,在這具身體裏起著讓人感到難以置信的作用。


    別說是科學側的醫生,就連神秘側的煉金術士看到這種情形,恐怕也要震駭莫名之後歡呼雀躍吧。


    重構身體的物質和能量從哪裏來?這樣瘋狂的細胞分裂難道不會引起組織過界生長甚至癌變嗎?那些令人驚異的基因片段和蛋白質表達究竟是自然進化的結果,還是某些天才而又瘋狂的科學家的成果?它們的原型在那裏,甚或是憑空寫出來的?……


    紛至遝來的問題,將這位學園都市數一數二的醫師感到異常困惑的同時,一種研究者對有趣的研究對象的熱情悄然迸發了出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能夠深刻理解那群以“木原”為自己姓氏,之間卻毫無血緣關係可言的人的所作所為了。


    不過……


    “這樣信任我真的好嗎?說不定我會在你的輸液裏加上強力麻藥,然後把你拖去**解剖然後泡在維生水槽裏當實驗材料的生產工廠哦?”


    將聽診器丟進白大褂的口袋裏,然後從同一個地方抽出了富含尼古丁的糖塊含在嘴裏。身為醫生的他雖然明知道抽煙對身體有害,但數十年的煙癮無論如何都戒除不了。如果這是他自己的辦公室,想必這位醫生早就已經開始噴雲吐霧了吧。不過在病房裏的話,他也隻能用尼古丁糖來過過幹癮了。


    “如果**解剖個一兩次就能讓您複製出那種技術……那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要被您解剖了呢。”


    阿斯拜恩的語氣很淡,但數十年的人生閱曆仍然讓冥土追魂敏銳的捕捉到了話語中的含義。


    “你啊……”


    看了看手表,冥土追魂歎息著搖頭離去。看著他的背影,阿斯拜恩嘴角不禁浮起一絲苦笑。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無論人類的科技水準發展到了何等程度,增強體植入,基因調製,原力增強……這些對人體刻意的改造,終究不能與人類數十億年來基因變異-自然選擇-自然淘汰的成果相提並論。


    自己這具身體,自從被master從那個不知名的行星的不知名衛星表麵撈起來,然後接受了比薩沙生化人還要深刻的基因調製和原力增強才得以保存性命。


    當然沒法責怪羅莎小姐和其他海軍情報部的軍醫們。在四分之三的髒器功能衰竭,幾乎全部細胞都被無人機病毒侵入的時候,就算在新伊甸,能挽回一條性命並且沒留下太多的後遺症,已經是原力保佑了。


    不過,原力的規則便是等價交換……嗯,或許應該說,付出的永遠比得到的多才對。


    異於常人的敏銳感覺,異於常人的力量和身體堅固程度,異於常人的恢複能力……看上去很美好,是不是?


    但這都是有代價的。


    每年至少一次的醫療水槽維護,受傷後必須服藥抑製組織的過度增生,變異的身體結構之間的協調……


    在離開新伊甸不知道幾許位麵的現在,再怎麽精打細算,那些隻新伊甸才有產出的礦物和生物產品作為原料的藥物終究也有告罄之時。再也壓製不住的基因的瘋狂表達的時候,無論是身體,還是巨大痛苦壓迫下的精神,大概都瞬間就會徹底崩潰掉吧。


    而這個科技水準也算是相當先進的位麵……


    不得不說,在科技水準差了整整兩個時代的情況下,就算冥土追魂是個比加達裏海軍情報部第九處的所有軍醫們統統捆起來還要天才一百倍的存在,中間那樣寬闊的代溝也足以讓他在上麵浪費整整一生的精力而毫無建樹。


    西斯武士看了看窗外。他似乎能聽見死神不緊不慢接近的腳步聲。


    腳步聲?


    “啪!”


    單人病房的大門被一下子推開,來自柵川中學一年級的學生們,就像默誦真神之名向叛亂的米瑪塔爾奴隸發動衝鋒的艾瑪陸戰兵一樣氣勢洶洶的一擁而入。


    “小川老師,我們來看你了!”


    1年d班的同學,1年c班的同學,義工社的同學,翌檜園的孩子們……


    看著這些洋溢著青春笑容的年輕人,剛剛略顯陰鬱的阿斯拜恩也不由浮現了會心的笑容。


    …………………………


    “我說小川老師。”


    將裝滿蘋果的果籃交給1d和1c都公認的家事之神佐天淚子處理,穀川虛子叉著腰站在了病床前。


    身為1d的班長的穀川虛子,是個身材瘦小的少女,發育情況也僅僅是比初春飾利稍稍好那麽一些罷了。不過大概是作為班長的特殊需要吧,她總是板著那張相當秀氣的臉,顯出相當成熟的樣子。套著開襟的黑色毛衣,穿著藍白相間的水手服的裙子的她看上去相當有威嚴。


    其實如果相處熟悉了就知道,她其實和佐天淚子一樣是個老好人。


    不過此時她展現出來的魄力,應該說真不愧是班長嗎?就連身為班主任的阿斯拜恩也不由被她壓倒了。


    “是,是?”


    “您也要有些作為老師的覺悟吧。雖然有原因……但從去年九月以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啊!您畢竟是任課教師,請您也為我們學生著想!”


    “是,是……”


    “總之,請您辭退義工社的顧問老師吧!”


    “是……哎?”


    待挺清楚了穀川的要求,不僅阿斯拜恩,就連義工社和翌檜園的代表們也不由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虛子,你在說什麽……”


    正在將連續三米沒有中斷的果皮展現給同伴們看,獲取了即便是已經看了無數次的初春飾利也由衷的驚歎和羨慕的佐天淚子,因為過度驚訝的關係,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閉嘴,笨蛋淚子!”


    穀川展現了從來沒有過的魄力,頭也不回就壓迫的年輕的西斯學徒噤口不言。


    “您總是‘擅自’受傷就已經夠讓我們學生困擾了……而且,就是因為您總是‘擅自’作為淚子和飾利的後盾,所以她們總是自信滿滿的卷入一些事情裏麵,到現在居然還沒有受傷已經是天幸了!”


    穀川的聲音帶上了怒氣。不久之前她才從春上衿衣那邊知道亂雜開放事件的始末。


    無論是緊急情況救助隊還是與之對抗的學生、教師和研究者,個個帶傷,無一幸免!


    一想到自己的同學居然卷入那樣危險的事件,她便不由的後怕到連後背都會被汗水打濕。


    怔怔的看著穀川的背影,佐天的眼角似乎有什麽東西閃光。


    自從離開棒球社,創立義工社時和穀川大吵了一架之後,她總是覺得和這個以前的好友有著一層隔膜。但是沒想到,表麵上處處針對義工社的穀川,也會有這樣為她考慮的一麵。


    “能不能請您不要再這樣做了呢?如果您不再擔任義工社的指導教師,想必淚子她們一定會三思而後行吧?”


    在穀川說完這一段話之後,即便與她有著十年以上孽緣的小橋也不得不張口結舌,空氣中彌漫起了一片沉重的氣氛。


    “吵死了!安靜!”


    大門再一次被猛然推開,幾乎遮蓋住了整個門口的高大身軀,加上訓斥所展現出來的魄力,讓這些擠滿了病房,不過十三四歲的學生們不由大吃一驚。


    盡管身著病號服,盡管臉色蒼白的宛如死人,盡管說話的聲音沙啞不清,但那頭紅的像是火焰一樣的頭發,右眼下眼瞼上條形碼狀的刺青,以及幾乎頂到門框的身高,都彰顯著他的身份,讓彼此之間不過一麵之緣的西斯學徒不費吹灰之力的就認出了他。


    史提爾-瑪格努斯。


    “我說你們這群小鬼啊,這裏是醫院,不是你們自己家裏。即便是在自己家裏也要照顧鄰居的感受……噫?!”


    看清楚了被那群被他稱為小鬼的學生們包圍在病床上,嘴角向上撇出一個銳利笑容的男人,抱著臂膀,吊起眼睛,學著幼時在修道院見到的年長的修道士發怒樣子的史提爾,那雙眼睛頓時睜到了無可再大的地步,連右下眼瞼的條形碼狀刺青都扭曲變形了。


    時隔僅僅一天不到,魔法師和偽裝成學園都市的能力者教師,實際上卻是個時空管理局的西斯的兩個男人,就又以這種想象不到的方式見麵了。


    “煙鬼,回來!抱歉啊諸位……嗯?!”


    一隻修長的手搭上了史提爾的肩頭,用力一扯之下堵在門口的那具高大的身體頓時被拉了出去。下一瞬間,神裂火織硬擠出來的抱歉笑容,就像石膏一樣凝固在了臉上。


    “嘩!”


    學生們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


    即便如春上衿衣這種隻對食物感興趣的標準吃貨,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神裂那清涼的打扮可謂衝擊力十足。她那火爆的身材絕非這些學生們每天都能見到的國中生所能比的。一時之間,無論女生還是男生,眼睛裏都恨不能噴出火來。隻不過區別是女士們完全是羨慕嫉妒恨,而男生則覺得鼻子癢癢的,鼻血似乎會隨時流下來的樣子。


    在一片看傻了眼的學生之中,隻有一個人例外。


    佐天用幾乎輕到了無聲的腳步挪到了學生們的最外側。那把用來削水果皮的刀子在她的手掌外緣。而左手則貼在裙子下的綁帶上。


    如果神裂要傷害她的同學的話,她便拚著不再顧忌管理局掩飾身份的禁令,說什麽也要讓這兩個家夥付出代價才行。


    “瑪格努斯先生!”


    走廊裏又傳出的喊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一位個子小小的,大概站在史提爾背後就會完全被完全遮擋住的護士腳步匆匆的出現了。


    “我不是讓您在那邊等嗎?您到這裏幹什麽啊?”


    “呃,這不是太吵了嗎……”


    比護士整整高了兩個頭的史提爾,不知為何臉上通紅,手足無措,說什麽也不敢和護士對視。


    “那也不是您的事情啊。快,過來護士站……”


    “啊啊啊!”


    史提爾的喊叫聲淹沒了護士最後的半句話。


    每天例行的?什麽?


    從原力海洋中延伸過來的,代表著困窘與羞憤的波動,讓佐天淚子為之一愣。


    雖然昨天在177支部被老師壓倒性擊敗,但也不至於有這種情緒吧?一開始那種恐懼與憤怒交雜的衝動,倒是蠻合情理的。


    “噫——!”


    身邊的小橋睦發出了淺淺的抽氣聲。佐天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等看清了護士手裏提的東西,十四歲的少女不由愣了一下,然後也如同夥伴一樣滿臉通紅。


    那是個白色的便壺。


    原來是這麽個東西啊,尿檢嗎?……話說,還真看不出這個流氓混混一樣的魔法師,竟然是個意外純情的家夥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輕聲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發散開去。眼見擠滿一屋子的學生們看向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刺人,史提爾的臉色,很快就向著他的頭發開始看齊了。


    “嗯……”


    雖然麵無表情,但佐天能從她身上感受到相當程度的幸災樂禍感情波動的神裂,突然握緊了那把大太刀的刀柄。


    真難為了她,究竟是怎麽在醫院病房樓內這種空間狹小的地方挎著比她的身高還要長的刀到處走的。


    能量波動掃過。學生們眼中的興奮感消失了,代之以木然的表情。


    這種感覺……


    佐天皺起了眉頭。雖然強度完全不同,但波動模式是一樣的。不需要與記憶芯片內的資料進行比對,她昨天才見過這種模式,記憶還熱乎著呢。


    術式-驅散閑人!


    突然想到了什麽,西斯學徒頃刻之間變了臉色。


    “你瘋了嗎!”


    佐天毫不猶豫的揮舞右手,將水果刀向神裂擲出。情急之下,這一刀又快又重,發揮了十二分的實力,掠過神裂側過的身體後深深嵌入水泥牆裏。


    如果是在平時,一向給人以元氣少女,不過到此為止的佐天,這種舉動馬上就會引起穀川和小橋她們的驚呼。不過現在,學生們,還有剛剛一手提著便壺一手不依不饒的扯著史提爾的護士,都目露茫然的向著樓梯和電梯的方向走去,仿佛佐天隻不過是打了個哈欠的路人一樣。


    眼見飛刀無法奏功,佐天不依不饒的抽出了電磁手槍。


    如果是在別處,西斯學徒會很感謝用出這個術式的魔法師。


    穀川擔心她,她又何嚐不擔心旁人?不要說初春、小橋、穀川這樣的朋友,就是普通學生,她也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將他們卷進這極有可能喪命的打鬥之中。


    然而現在不一樣。


    這裏是什麽地方?醫院!


    術式之下,不要說普通人,就算是意誌堅定的高級能力者在無防備的情況下一樣會中招。


    手術進行到一半的醫生,icu的護士……沒了這些人,那些失去了自身意識,乃至於用皮帶綁在病床上以免劇痛之下無意識掙紮的病人怎麽辦?


    難道要他們等死嗎?


    “立即給我終止!”


    “鏘!”


    雖然神裂及時抽出那把名為七天七刀的大太刀,斬落了瞄向自己的電磁手槍的前半部分,卻被一把發出亮紅色光芒的劍形架在了頸側。


    低沉的靜電轟鳴聲中,剛剛還靠在病床上的阿斯拜恩,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佐天和兩個魔法師中間。紅色的高熱劍形,就在他兩隻手各握著一段青銅色的圓柱體中延伸開來。


    充盈於晶狀石英核岩綠色的晶格之間的原力能量,經過微型的空間障壁擊破器,在空間中撕開了與相反相位世界之間的通道。


    那隻有幾個納米厚度的劍刃,可以切破一切物質。接觸到劍刃的空氣分子,瞬間就湮滅成為能量,隨後將周圍的空氣原子的電子吹飛,暴露出原子核來,形成熾熱的等離子體包裹著劍刃。


    西斯勳爵小心的控製著注入擊破器的能量流速,被劍刃吞噬的物質被壓到了極低的限度,使得等離子體的光譜呈現出讓人一看就覺得邪惡的豔紅色。


    神裂微微偏過頭。然而西斯武士一點憐香惜玉的感情都沒有,晶體加大了一點輸出,劍形的等離子體精確的向前推進了相同的距離,熱力灼烤在神裂的臉頰上,一片刺痛。


    比起史提爾來,將頭發束起的神裂已經幸運的多了。阿斯拜恩和佐天淚子的兩支相位劍一左一右夾住了他。順著臉頰垂下的紅發在接觸等離子體的一瞬間就灰飛煙滅。毛發被燒焦的蛋白質臭味,以及被強行拆散分子結構的氧原子的臭氧味彌散在整個房間之內。


    沒能像西斯武士一樣精確控製晶體功率輸出的佐天淚子,劍刃顯然過寬了一些,等離子體的光譜向著橙色和黃色偏離的同時,史提爾那一側的臉頰和脖子上,迅速泛起了燒傷的紅斑和水泡。


    “不是我們!”


    史提爾大聲喊。慣於使用火魔法的符文術士額頭上的汗水津津而下,隨後就被等離子體的高溫烤幹,一道道的白色印痕出現在他的臉頰上,除了顏色不是藍色,倒和他不列顛老鄉的蘇格蘭人用來塗麵的花紋頗為神似。


    學園都市的科技水準,果然無法以常理推測。


    以在英國清教中排名前十的優秀魔法師才能使用的“拘束的血腥十字”,類似的科技產物難道是可以隨便就被普通人掌握的嗎?


    無怪乎近一百年來,神秘側的勢力每況愈下呢。比起需要天資、時間、金錢和各種各樣的資源的魔法師,能夠大規模量產的能力者和科技產物的優勢,實在是太明顯了。


    “不是你們?……”


    臉上的灼燒感一下子就遠去了。兩個英國清教成員麵麵相覷。在阿斯拜恩和佐天對望了一眼之後,那種發出亮紅色光芒的高溫物質頃刻之間消失不見。


    “你們……就這樣相信了?”


    史提爾喃喃自語。


    “類似於偵測術一類的東西吧。”


    阿斯拜恩回答,轉身向窗口走去。在他看似毫無設防的背後,神裂也收起了大拇指,長刀在自身的重量的牽引下落回到了刀鞘之中。


    “嗯……”


    佐天淚子眯起了眼睛。植入的生物芯片裏,傳來了暮羽的呼叫聲。


    墨埜穀暮羽的視野此時正被暗綠色的背景光充滿。第七學區中心醫院大門向外的街景作為背景之下,人流正如倒下的水壺裏的水一樣向外湧。


    這樣多的人,居然連一點嘈雜和交談的聲音都沒發出。


    如果這些是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軍人,正在執行任務的話那還可以理解。不過,這群人裏麵大多數都是和暮羽一樣大的學生,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穿著白色製服的醫生和護士。


    怎麽看,怎麽覺得詭異。


    “暮羽……”


    通訊器裏傳來了阿斯拜恩的呼叫,隨後傳達了詳細的指示。


    “明白。”


    活動了一下四肢關節,暮羽將手伸向背後的大型背包,在確定的地方摸到了想要的那個東西。


    盡管不是直接接觸,但觸感傳感器那逼真的模擬之下,一股寒氣從手指尖直入胸腔,讓她打了個寒戰。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枚槍榴彈摻雜著同位聚合體的常溫三鈦合金外殼散發出的幽藍色的熒光。


    “真是陰魂不散!”


    從病房樓的窗口處向下俯瞰,一眼就將嫌疑人圈出來的史提爾恨恨的說。


    無需神裂那樣好的視力。在醫院大門稍稍向外的地方,向外的人流分開成為兩股,中間紡錘形的空間內,是九個穿著打扮與周圍格格不入的人,刺眼的很。


    他們身著從頭覆蓋到腳的長袍,兜帽下的陰影將麵容遮蓋的嚴嚴實實。除了領頭的那個是黑色的之外。其餘由青色到黃色不等。


    是凱爾特魔法結社的人!


    蘇格蘭的雄峻山嶺,威爾士的秀美峽穀和愛爾蘭的森林濕地,曆來都是魔法師輩出之地。即便十字教隨古羅馬人入據大不列顛諸島已有上千年,曆經多年爭鬥,甚至曾組織起有史以來最龐大的獵巫者部隊,卻仍然無法像在別處一樣徹底根除魔法結社的影響。


    時至今日,大不列顛諸島仍然是清教與眾多魔法結社對抗平衡之地,一如當年魔法結社協助北部和西部人抵抗有十字教撐腰的南方人一樣。魔法的痕跡和傳說在不列顛簡直俯拾皆是,就連篤信十字教的亞瑟王,身邊也有梅林這種魔法師出身的重臣。


    即便是清教自身,近幾十年來以必要之惡教會為首的主張使用魔法,以暴易暴的實用派也占據了優勢地位,和歐陸那邊的公教、正教由使用神術的正統派占據絕對優勢的教派的情況完全不同。


    這一年來,他與神裂在茵蒂克絲背後所清除的,覬覦她那十萬三千本魔導書的魔法師和煉金術士們,有一多半都是他們的老鄉,從英國一路跟過來的家夥。


    眼前這群,估計也是一樣。


    必須盡快將他們解決!


    看了一眼同伴,史提爾從神裂的眼睛裏也讀到了相同的信息。


    如果真像這個超能力者的教師和學生所擔心的,驅散閑人的術式造成這間醫院的病人有所傷亡的話,被激怒的學園都市理事會的反應,說不定連那個亞雷斯塔都壓不下來。


    衝突擴散開來的結果,可能就是一場曠日持久不死不休的全麵戰爭呢。


    絕不能讓事情演變成那個樣子。


    神裂後退了一步,那雙讓男學生們色授魂與的長腿微微發力,一隻腳已經向前踏上了窗台。即便這是七層的高處,她也有信心安全落下。不過馬上,她就從窗台上跌落了下來。


    “!”


    在神裂躍上窗台的一瞬間,一枚閃耀著藍色熒光的槍榴彈劃過一個弧形,在醫院的前部庭院中央爆炸了。


    嗯,說“爆炸”其實很不妥當。因為沒有任何光、熱、衝擊波和彈片飛出來。


    釘在混凝土地麵上的槍榴彈的外殼如花瓣一樣綻開來,能夠隔絕能量的磁流體層瞬間就灰飛煙滅,露出美麗的綠色晶體。


    被刻意抽空了的晶狀石英核岩,在接觸到外界的一瞬間,就開始饑不擇食的吞噬著周圍的一切能量。


    這種材料成本至少與相位劍相當,製作極其麻煩,昂貴程度差不多抵得上一個加達裏海軍少校整整一年薪水,多數時候還有價無市的敗家東西,正是隻有在普遍財大氣粗,別號“奸商同盟”或者“肉盟”的斐德克經濟共同體才能見到的武器——步兵用掠能探針。


    即便是傳說中曾經比fdk還有錢的北方聯盟的四大核心軍團,也很少見有艦長會給陸戰隊員配置這種東西的。


    不過現在這枚探針的表現,的確是讓人感到物有所值。


    被瞬間抽幹熱能的混凝土溫度急劇降低,空氣中的水分在那上麵凝結成白霜。白霜很快加厚,因為二氧化碳也凝結為幹冰加入進來。還不到一秒鍾,混凝土的晶體結構就再也承受不住熱脹冷縮的壓力,蜘蛛網似的細密裂痕向著四周延展,最後碎裂成了灰白色的粉末。


    空氣和地麵的熱能尚且如此,九人聯手布下的驅散閑人術式中流轉的魔法能量就更不用說了。


    還不等抽幹魔法能量,術式本身已經因為魔法能流的驟然消失而徹底崩潰。


    “嘩!”


    嘈雜聲就像是海潮一樣在人群裏蔓延了開來。學生們,醫生們,護士們都莫名其妙的打量著自己和周圍的人:剛剛還在看病/開藥/打針,怎麽一恍惚之間就到外麵來了?


    離著很遠,神裂從窗戶上跌落,史提爾也覺得一陣惡心。他們對環境能量分布無比敏銳的感知中,突然有一塊被吞噬成了差不多空白狀態,之後周圍的能量瘋狂的撲過去補充,受到這樣衝擊的感覺別提多難受了。


    不僅如此,史提爾身上那件黑色的長袍還突然冒起了煙。


    向著能量真空補充過去的能流自然不會放過史提爾口袋裏麵那些能量豐富的符文卡片。瞬間丟失了充盈其間的魔法能量支持的卡片就崩碎成了一團紙灰。少數殘餘的能量沒了符文的限製,立即就把黑色的長袍點著了。


    如果不是神裂見事不好,“七閃”將他的袍子切成碎片,那史提爾-瑪格努斯就會成為千古未遇的被自己的魔法燒傷的符文魔法師,從而名留青史。


    在很遠地方的神裂和史提爾尚且如此,首當其衝的魔法師們就更是不濟了。如果不是絕大部分魔法能量已被掠能探針吸走,那麽這一下術式崩毀所造成的反噬就會要了他們之中大多數人的性命。


    癱倒在地的他們很快就被周圍的人群注意到了。不過在醫生招呼學生們抬擔架過來時,意外再次發生了。


    “吼——!”


    驟然閃現的灰影有著水牛般的大小,和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皮毛。長長的鼻梁下沒有腮幫子,粉紅的牙齦和白亮的利齒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胸膛與人差不多寬,四條腿的肌肉和韌帶即便在長長的皮毛之下仍然凸顯著強大的力量。


    “噫!”“啊!”“快跑!”“媽媽……”


    剛剛還在嘈雜議論的人群就像炸開了一樣四散奔逃。得益於學園都市嚴格的防災訓練,倒沒有發生什麽踩踏事故。在向外爆炸一樣的人流之中,還有幾個拚命逆流而上並不斷吹響哨子的存在。看他們的樣子,大概是風紀委員吧。


    “嗚——!”


    在人群散開的一瞬間,從正下方醫院大樓的出口處傳來,如同勁風穿過建築的縫隙,卻放大了成百上千倍的銳利高鳴讓臉色慘白的史提爾耳膜一陣劇痛。聽力更加敏銳,也更加脆弱的神裂頃刻之間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特種警備隊員嗎?”


    出現在那裏的是身著曼德羅裏安護甲的暮羽。學生和醫護人員們多數都在幻想禦手事件時見過學園都市的動力外骨骼,以及看上去如同傳說中的鬼一樣的特種警備隊員。雖然這具動力外骨骼看上去比那時候的型號要小得多,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把暮羽也看成是同一類人。


    “嗚嚕嚕嚕……”


    及時彈跳,躲過了暮羽加特林的攢射,皺起鼻子,巨狼在喉嚨裏發出威嚇聲。不過之前受到掠能探針重創,無論中氣怎樣充足,吼聲中都有一種外強中幹的味道。


    “哐!哐!……”


    提著加特林的暮羽從台階上走了下來。灰色的胸部護甲表麵是鐵鏽紅色的尾部開口的棱形箭頭(即改型的聖索菲亞的正反s標誌)。


    每一步,金屬的護脛都與地麵發出碰撞聲,撼人心魄。機槍手型的曼德羅裏安本來就比標準型厚重,加上加特林和看上去與人體差不多大的彈藥箱,暮羽的重量和巨狼也差不多少了。


    眼見有動力護甲的特種警備隊員在此,風紀委員和誌願的能力者們也就迅速分出一半人指揮普通人進行疏散,剩下的則分成了一個鬆散的半圓形包圍圈。


    眼見有些能力者已經開始聚攏火焰和風刃,心知不妙的巨狼隻得拚死一搏,四肢蹬地之下,堅固的混凝土地麵竟然硬生生被它的巨爪劃出又深又長的溝槽。被這威勢所攝,四周的能力者釋放的攻擊幾乎盡數落空。即便有為數不多的閃電、火球和風刃擊中巨狼,在它抗性驚人的皮毛上竟然連一點傷痕都留不下來。


    “吼!”


    在眾人的驚叫聲中,巨狼重重的撲擊在暮羽身上。


    憑借著巨大身軀的重量和力量,就算狼的鈍爪也能像開罐器一樣豁開厚重的騎士鎧甲,即便是比騎士鎧甲堅固的多的學園都市的動力外骨骼,這衝擊也能把外護甲連同電磁肌肉和支撐骨骼一起擠扁,將裏麵的人體擠成和爛西瓜一樣的東西。


    然而,這並不是學園都市的動力外骨骼。萊戴集團出產的曼德羅裏安三型護甲,領先了學園都市兩個時代。


    在巨狼的腳爪還距離暮羽m3還有一段距離的一瞬間,原本透明的空氣炸出了一朵絢爛的電火花,巨狼感覺仿佛一頭撞上了亙古聳立的堅固巨石一樣。被反彈開來的它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在止住身形,如鐵石一般堅固的骨骼,不知多少年來第一次發出了劇烈的哀鳴。前幾天晚上被那個學園都市的小姑娘用磁軌手槍射傷的肋骨,更是疼的讓它一時間連氣都喘不上來。


    那一邊,閉鎖了全部關節,硬抗衝擊的m3的磁流體護盾劇烈閃爍著,每一次震蕩都將能量以衝擊波的形式散發於空氣和地麵。醫院大樓正門的玻璃門窗在第一下衝擊波時就應聲全部碎裂,混凝土的地麵則如同被重錘猛砸,下陷出一個淺碟子般的凹坑,坑底則是如同蜘蛛網一樣密集的裂紋。


    “嗚——!”


    加特林的發射聲再次響起。在那扇形的光流之下,巨狼也好,另外八名穿著連帽鬥篷的魔法結社成員也罷,吭都沒吭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這家夥好大的膽子!


    他難道不怕引發學園都市和不列顛魔術結社總會之間全麵的爭鬥嗎?


    “放心,不會死人的——是定相離子彈。”


    仿佛看穿了神裂和史提爾的想法,西斯武士說道。


    老師又在誤導人了。


    看著史提爾和神裂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佐天不由苦笑了一下。


    被定相離子彈打上,當然死不了人。不過曾經用這東西和暮羽進行對抗演習的西斯學徒卻知道,被電擊的後果,可不僅僅是暈厥就了事的。


    呼吸困難,嘔吐感,連續數日的倦怠,肢體麻木……


    那根本就是恨不得再昏迷過去的難受啊!


    “好了。”


    西斯武士轉過頭,臉上雖然還帶著職業性笑容,但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卻透出冰冷的目光。


    “我們,是不是也應該解決一下我們之間的問題了?”


    ————————


    ps1:本想這一章加個技術說明,加個尾聲就結束魔法**目錄事件,不過看起來,還有1-2章。


    ps2:呃,某位童鞋說給俺立墳。俺的夢想是啊,把俺的屍體直接丟進太陽,在日冕層裏燒成等離子體。不行?那從高軌墜入大氣層,燒成流星也可。喵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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