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步福微微點頭,奇異的道:“小子,這是你主動挑釁,可怨不得本大長老以大欺小……”


    劉煜點點頭,針鋒相對的道:“我當然不會怪你,不過你也別說我欺負你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家。”


    眼光陰冷如刀,邊步福輕輕地問道:“小子,你真的比我狂,本大長老對你很感興趣,可否告訴本大長老你的來曆?”


    看了看那些露出凝神傾聽模樣的圍觀黨,將生活態度從低調變為高調的劉煜笑了笑,沉聲道:“在修行界中,我還是一個無名小卒,不過等我擊殺了你之後,‘劉煜’這個名字,想來就會傳遍天下了……”


    邊步福朝劉煜露齒一笑,雖然年過八旬,但他的一口牙齒卻潔白而整齊,當那嘴裏閃動的瓷光方始映入各人的瞳仁,一溜冷森燦亮的金色強光已閃電般的飛射到劉煜身前,這正是魔鷹邊步福賴以成名的武器“金蛇劍”。


    修長的人影淬而暴退三步,血光在人影移動的同時悍然還擊,威勢之猛,有如排山倒海!


    金芒左右連閃,帶起的光輝幾乎已經擴成了一片光幕,血光卻在一個弧度極小的轉折下,又令人目不暇接的猛翻狠斬而上!


    根本已看不清雙方的人影,隻見金蛇晃閃,血刀飛斬,在靜心禪院前的青石大道上,流走遊移,兩個拚鬥者的出手簡直快得不可比擬。


    釋常久大師兩眼凝聚。毫不瞬眨的注視前麵這一場罕見的龍虎爭鬥。他身後,幾位靈隱寺高僧更是全神投入,形色緊張,在那邊,郝帥麵孔仍然沒有絲毫表情,冷然望著戰況演變,而龍紫珊的一顆心兒,也早己提到了嗓子眼兒。


    邊步福的衣袍拂飛翻展,他的腳步緊移緊跟,左臂如鷹翼卷行。金色長劍幻起羽芒千片,淩空而下,身形微偏,金劍又自中空脫出。匯聚成一溜金矢,自虛無中猝進,又快又狠,又詭異又淩厲!


    劉煜的血夜刀旋舞飛斬,綿綿密密,有如江湧海潮,層層疊疊,在千鈞一發中迎接漫天的金色羽翼,在呼吸交閃之間力擊那倏進的長矢……


    兩條人影驟然分射,又在分射的同時再度交觸。幾乎是沒有停頓,比人們的意念更快,較人們的思想更速,當觀戰者還沒有追攝到拚鬥雙方的招式,而那些出人意外的招式已經成為過去,當人們還來不及擔心拚鬥雙方的安危,而那安危早己重複了許多遍了!


    自兩人出手攻拒的第一招,那炫目的印象還深刻的留在人們的腦中,仿佛剛剛過去,這短促的時間裏。劉煜與邊步福卻已互相較鬥了八十餘招了!


    釋常久大師深深吸了一口氣,低沉的道:“了覺,這是一場出色少見的比鬥。”


    了覺大師踏上一步,道:“的確,邊步福功力之高。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釋常久大師沉緩的道:“幸好老衲沒有應戰,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還真不是邊步福的對手。”


    想了想,了覺低低的問;“不過住持師兄,劉世侄的身手更是出人意料!雖然早就從秦冰萱和詹林梅他們的口中知道了劉世侄的一些深淺,但如今看來,似乎我們還是低估了他。”


    釋常久大師難以察覺的笑了:“除了他,隻怕我們都不能力敵這邊步福。”


    了覺大師望著場中翻飛回轉不息的刀芒劍影,悄然道:“師兄,老衲怎麽覺得劉世侄的實力可以和木魚師叔相較呢?!”


    釋常久大師微微拂撚長須,眸子裏透著嘉許的望向鬥場,鬥場中,劉煜正奮力射躍,在左右暴閃十二次後猛撲而下,刀從斜斬,雙腳疾絞對方頸項,又狠、又準!


    邊步福原地不動,金光長劍尋準敵人的攻勢路子在同一時刻封截反擊,劉煜冷冷一笑,在笑聲裏,就空中大折翻,二十七刀,似暴雨狂風,一口氣罩下!


    金芒一道,深厚強厲,驀然衝射而出,劉煜斷叱一聲,倏然跟上,那道金芒卻在一閃之下猛而側回,幻為流光縱橫,布成幕,布成網,交織成金海無涯,組合成天地接銜,那麽凶惡而又無懈可擊的衝壓而來。


    劉煜如電的眸子剎進冷森而酷厲,他整個人倏忽彈起,卻在彈起的瞬息又翻滾而下,他的周身,像奇跡似的閃射幻耀著千萬道熠熠炫目的血色光輝,勁氣激蕩,空氣尖銳的嚎叫,就像一顆明亮的殞星自遙遠的虛渺的高空墜下,強勁而無可力敵。


    一片急劇得令人耳膜不及隨這金鐵交擊之聲,似一萬盤冰珠子驟然摔碎在地下,金光與血芒絞射翻騰,幻映出詭異而絢爛的團團華彩,在那耀眼的輝芒中,兩條人影分自兩個方向閃飛而出,在略一回繞,又猝掠回戰在一處!


    邊步福的金色長劍極快的顫抖著,薄薄的鋒刃似一張惡魔的利嘴,那麽貪婪的齧向劉煜頸項、雙肩、肚腹、兩腿,銳利的劍風帶著周遭空氣波蕩不息,刮麵生寒,劍勢的來去快極了,快得使人震栗。


    深深吸了一口氣,劉煜緊抿著嘴唇,修長的身軀在一個相同的位置做著無數個角度不同的移動,他的移動是如此緊湊,如此迅捷,以至看起來好象完全沒有移動過一樣,但是,強敵的劍刃卻俱皆稍差一分的連連自他全身周側擦過。


    哧哧一笑,劉煜驀地裏暴喝一聲,隨著他這聲焦雷似的喝聲,一溜血光冷刃一閃之後轉為廣大無極的氣勁,像九天銀河崩落,浩浩滔滔自長空倒掛而下!


    邊步福黝黑的麵孔微微扭曲了一下,猝然倒移三步,金蛇劍一抖,幻成千股萬道光流。如正月裏煙火齊射。那麽繽繽紛紛,彩色奪目的噴灑而出,但是,這些長短不一的光流彩芒,卻在它的曳尾之外,布成一個羅蓋也似的半弧,美極了,也炫目極了。


    雙方都沒有再接近,劉煜兩肘一靠,急旋出去。當他的足尖在青石地上如一個陀螺似的旋轉,血夜刀的尖端已帶起一片片、一股股、一道道的流光,似夜空中的殞星千萬,縱橫交織的射向敵人。


    於是。邊步福又退了,方才,他那一手劍法展露,劉煜心中已有些驚異,劉煜明白,那是劍術中最為難練的以氣馭劍。因此,邊步福雖然又退了一些,劉煜卻沒有借勢緊逼,他借著轉刀的力量,整個身軀劃轉了一個半圓。在半圓的弧點上,血夜刀怪異的三轉三折,驀地斬向敵人。


    在劉煜血夜刀飛斬的剎那,宛如奇跡似的,陡然間變成了千千萬萬,像滿天飄浮的雲朵,綿密無隙的罩向邊步福,在邊步福的閃動中,血夜刀又突然似黑暗中的空中耀射出的一溜電光,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砍到敵人胸前!


    邊步福冷冷的道:“好刀法!”“法”字在他舌尖上滾動。以氣馭劍再次蓬展而出,一片叮當震響中,劉煜斜退兩步,邊步福也橫移了三尺!


    這時,空中的月光己穿透了雲鬱。光線十分明亮的照射在大地,但是。大地雖然已轉為明朗,在一側觀戰的龍紫珊臉色卻十分晦暗,她眼看劉煜身形連連閃擊,再殺再進,自己腳步卻向鬥場中緩緩接近了一步。


    何海長轉首望了郝帥一眼,低低的道:“龍師侄,你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


    龍紫珊雙目緊注場中,心不在焉的道:“是麽?師侄倒不覺得……”


    何海長了然的看了龍紫珊一眼,沉默著沒有再說話,旁邊的了因和尚也猜透了龍紫珊心意,他和龍紫珊之間的關係要親近一點,故而直言道:“龍師侄,那邊步福功力雖然高絕,但劉煜的藝業卻可以贏他,依老衲看,勝算早已在握,你無需這麽擔心……”


    龍紫珊咽了一口唾沫,低沉的道:“不瞞各位尊長說,師侄有些心理陰影呢!當日和慈航靜齋的秦冰萱對戰時,她也用出了以氣馭劍,打的我們狼狽不堪。雖然師侄知道,煜哥的實力較之當日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但還是忍不住有些憂心……”


    了因和尚目光向場中一掃,穩練的道:“你放心,邊步福強則強矣,你家煜哥卻絕對更勝一籌!”


    鬥場中,在此時又傳一陣驚天動地的金鐵交擊之聲,各人急忙移目望去,隻見劉煜腳步微現踉蹌的退出五步,邊步福卻懸空翻滾了六七個轉,仿佛電光淬閃,劉煜沒有稍做遲延,口中暴叱一聲,長射跟進,血夜刀飛旋揮斬,狂風如咫,冷光燦流,邊步福在空中翻滾的身軀陡然硬生生彈起了三尺,金色的長劍挽起一道長虹似的芒彩,芒彩內外,幻起一片蒙蒙的白色氣體,□□的聲息入耳生栗,是的,使劍的行家都知道,這便是劍氣!


    全場的觀戰者俱都變色,釋常久師銀髯忽飄,幾位靈隱寺高僧候然散開,但是,如果他們此時采取行動,卻已來不及了……


    當劍氣彌漫,宛如大地蒙上一層陰黯,劉煜狂烈的大笑一聲,身形弓著彈躍而起,躍起五尺,口中大叫一聲:“排山倒海!”聲如裂帛穿金,高昂壯厲,身軀猛而橫起,在他橫身的同時,一片浩烈的血色光河繞身而起,似是怒江決堤,狂浪滾滾,令人生起一股束手無策的無助感覺,周遭的空氣呼轟,波蕩洶湧,發出一陣陣尖銳得足以撕裂人們耳膜的嘯聲,強大的壓力猝然排擠,宛如寰宇間的能量一下子全已集中於此。


    於是,劍氣剎時散亂,金芒如一隻受創的巨蛇急速晃抖,當一片悶在靈隱寺弟子胸中的喝彩尚未及發出,那片晃顫的金芒卻突然凝結成形,似一條長長的,渾圓的滾桶,精電閃爍,耀射四周,如九天之上,九地之下驟然射出來的長虹,那麽矯捷的盤旋衝上,威勢奪魂懾魄!


    隻在這瞬息之間,那股在空中流動的金色光體,已速速向劉煜攻擊了九十九次。青石地上下。有著數不清的深刻劍痕!


    邊步福的身軀裏在那滾桶也似的金光冷電裏,每一個盤旋穿刺,青石地下石粉飛濺,劍印縱橫交織,刺耳的呼呼劍氣之聲如有魔鬼的諷笑,搖蕩在空氣中,像帶著血,帶著淚,帶著嗚咽!


    劉煜修長的身形如風舞電掣,倏起候落。忽左忽右,淡淡的像一抹有形無實的影子,給人一種無法捕捉的虛渺感覺……


    龍紫珊索索顫抖,她強忍著在目眶裏打轉的淚珠。低低的哽咽著:“煜哥……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就算邊步福的實力比秦冰萱更厲害……但是你也不是原來的你了……你一定可以勝利……”


    了因和尚沉重的歎了口氣,喃喃地道:“別急……龍師侄……別急,你煜哥會贏的……”


    郝帥凝眸注視場中,麵孔刻板得有如泥塑木雕,他身旁的何海長雙手緊握成拳,嘴巴微張,目光裏有著緊張,那邊,在釋常久大師為首之下,靈隱寺的各位高僧已向前移近了一大截。這些平素修為深湛的大和尚們,此刻,也個個掩不住那每一張麵孔上的緊張與焦慮。


    金色的光桶似流虹般閃刺不息,那一抹淡淡的影子自然遊舞如在太虛,現在,邊步福似乎已占了上風。


    緩緩的,龍紫珊緊張的麵孔開始展露出一絲開心的笑容,因為劉煜在這時閃電似的躍進,刀刃回繞,以驚人的速度劃過一道半弧。而在這一片匹練般的血色燦爛光輝裏,劉煜握著血夜刀的手臂不知揮了多少下,亦不知劈斬了多少刀,滾桶似的金色光帶,有如怪蛇舞卷。霍然迎來,一連串令人耳鼓不及迎接的清脆撞擊聲密密響起。於是,幾乎本來就像沒有接觸過,雙方又猝然分開。


    這時,雙方應戰已在兩百招以上,可以說在彼此間的攻拒鬥敵中,每招每式都含蘊了生死,每出每進全囊括了勝負,隻要一個粗心大意,就極可能抱恨終生,隻要略為草率莽撞,就會萬劫而不複!自開始到現在,沒有一絲一丁點喘息的間隙,沒有哪怕是瞬息間的回圜餘地,到目前,每個人都心裏有數,如不分出個榮辱英雄,隻怕不會甘休。


    像是有心立威一般,在無數雙目光的緊緊凝注下,劉煜的修長身形已倏忽的一化為二,手握血夜刀的人影傾力的抗拒著金蛇劍,而另一道淡淡的黑影卻在長空騰射,翻轉著乘隙突入了邊步福的懷抱!


    幾乎在那道黑影閃進的同時,金色的滾桶形光芒已呼嚕嚕的歪斜飛出七米,劍氣即刻淡散,地下,邊步福正以他那柄珍罕而薄長的金蛇劍依恃著身體,他的麵孔在黝黑中透著慘白,在驚駭莫名裏,還有一股看得出是強自忍耐後的巨大痛楚!


    全場沒有一丁點聲息,靜得似一個深邃的湖底,風拂著,帶著濃重的寒瑟,帶著蕭煞,每一個人都如癡如醉的呆在那裏……


    驀地,釋常久大師踏前一步,聲如宏鍾大呂的宣了一聲佛號,嗓音顫抖:“佛佑靈隱寺,小煜勝了……”


    如夢之初覺,一片震破雲天的歡呼聲剎時響成一片,歡笑在飛,欣慰在流,飛在偌大的靈隱寺山周圍,流在人們的心田,當然,除了邊步福。


    劉煜早已挺立在青石道上,俊俏的麵龐上有著深沉的疲憊,他沒有一絲兒得色,更沒有一絲兒笑容,夜風拂著他卓然不動的身體,拂著他飄飄的衣角,像煞一尊白色的魔像!


    整個靈隱寺的弟子都像瘋狂了,他們跳著,蹦著,歡叫著,喝彩著,幾位靈隱寺高僧在釋常久大師為首之下,齊齊向天合什垂眉,然後,他們個個笑容,緩緩行向劉煜。


    何海長一臉的震駭,輕輕地問道:“劉世侄,請問你方才施展的是什麽把式?怎的如此玄異?又……又竟這般狠辣?”


    劉煜淡然一笑,道:“何師叔沒有聞說過新武者的‘幻神’?”


    “幻神?”何海長與了因和尚一凜之後,雙雙脫口驚呼起來:“劉世侄,你竟然已經是幻神級的新武者了?這真是太讓人震驚了……”


    不止是何海長和了因和尚,就連那些圍觀黨也摒棄了“沉默是金”的德行,紛紛的低聲議論開來。要知道,這新武者雖然是現在修行界中的大勢,但高端戰力卻極少,不要說是“幻神級”這種絕對頂級的存在,就連是念神級也基本上沒有聽說過!


    當然,劉煜現在還不是真正的幻神級,他隻是仗著心神修為到了,又吸食了太平天國聖庫寶藏中的天材地寶,這才勉強的喚醒了“幻神”。這個“幻神”雖然實力不錯,但在某種程度上說,還比不上劉煜在虛幻世界中召喚出來的那個“幻神”!要知道,那個“幻神”可是有著清晰的“身形”,可這個幻神卻隻是一道“身影”!


    釋常久大師與幾位靈隱寺高僧沉穩的行到劉煜身前站住,以釋常久大師為首,向劉煜合什示謝,釋常久大師一麵深沉的道:“小煜,辛苦你了。”


    劉煜含蓄的一笑,躬身還禮:“不敢,弟子隻是略效棉力而已,倒是累及師父和各位大師牽腸掛肚。”


    釋常久大師歎了一聲,道:“出家之人,須無牽無掛,無欲無念,視萬物為空幻,這才算是上乘修為,老衲等如今仍然做它不到,依舊牽掛著山門和名利,看來還需要再修行、磨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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