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雲冀皺著眉打開了手中的字帖,老管家觀察到胡雲冀的臉居然一下子變了顏色,過了良久才恢複正常。


    胡雲冀合上手中的字帖,眼神冷漠中帶著一絲不解,他想不到此時那個人來見自己幹什麽?找死?不,絕對不是,依照自己“記憶”中對他的了解,那個人是當世絕頂聰明之人,必定不會做出沒有頭腦的事情,他若是到此,必定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眼中的疑惑隻是一閃而過,胡雲冀招過管家,在管家耳邊秘密吩咐起來。


    在胡府的會客室沒坐多久,劉煜便被人又帶進了胡府內院,胡雲冀的書房。雖然和胡雲冀從來沒有見過麵,但在花天狂骨的設定中,胡雲冀六十大壽時,大皇子曾代父祝壽,這書房倒也算“來過”。


    比劉煜資料中蒼老了不少的胡雲冀就站在書房中,他背對著劉煜,似乎是在欣賞他書房牆上掛著的字。“大道於心”四個濃墨大字書於紙上,裝裱於牆,很醒目。


    凝視著那四個字,劉煜認出這是由胡雲冀親手所書,取下麵上的麵具,置於地,淡淡的說道:“仁者大愛,厚德載物;義者求道,大道於心;禮者有序,端本正源;智者不惑,謀定而行;信者一諾,千金不移。”


    胡雲冀轉身,深深地看了劉煜一眼,開口道:“大皇子殿下,許久未見,殿下安然無恙,陛下九泉之下也必將瞑目。”


    劉煜不為所動,隻是繼續開口說道:“一直以來我都很敬佩胡首輔,因為我曾見過胡雲冀擔任翰林院編修時的一份奏章。”


    聽到劉煜提起以前的舊事。胡雲冀一愣,不知這位大皇子打什麽注意,但是還是不免回憶起從前。他的確曾經當過翰林院的編修,那時他還沒有什麽權勢,隻有一份才名,和當時所有的年輕人一樣心比天高,曾經於四省遊曆。觀時政之利弊,看官員之腐朽,心中氣憤便上書一份,那是他寫得最厚的一本奏折,也是最用心的一份。即使是在他成功當上首輔權傾朝野之後,他也在沒有那樣全心全意不存一分私心的寫過那樣一份奏折了……但是,那份傾注了他心血的奏折卻讓他被貶了。


    胡雲冀斂神,對劉煜說道:“都是些往事了,殿下不必再提。”


    劉煜冷眉正色道:“在看到那份奏折之前,我本以為胡雲冀隻是一個手段高超學識不凡的官員。是那份奏折讓我改變了看法,在有些地方,你和我想的一樣。這個朝廷需要猛藥!可惜你當時放棄了,你以後也放棄了,我想問胡首輔,你現在還放棄了嗎?我知道胡首輔你曾為此做過努力。但沒有成功。”


    “百年之弊,隻有猛藥不夠,此事很難。”胡雲冀閉起眼睛,回憶起自己年少輕狂的曾經。


    “很多事情都很難,但是這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有些事情你做了也許不會成功,但若是你沒做則一定不會成功的。”劉煜看著眼前這名老者,無論怎麽樣。這名老者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博學廣知的人,很多事情這位老者都比自己清楚,看過“資料”中被花天狂骨特意標明的那份奏折,劉煜相信這是一位心懷天下的老人,雖然在家事上這個老人沾過許多汙跡,但是此人卻真正有一顆為民之心,平日的衣食住行更是節儉,處理公務上也是極少徇私,雖然權傾朝野但本人根本不會以勢壓人。


    從各種方麵來說,胡雲冀雖然說是個權臣,但不是個妄臣,相反他還是個極為出色的臣子,這天下能有如今的這番太平局麵,都離不開胡雲冀的努力,對於這一點,劉煜可是看的很清楚。


    看著眼前這個麵色平靜的皇長子,胡雲冀內心卻一點也不平靜,“記憶”中的這位皇長子雖然極為不凡,但卻也沒有這樣的心胸,話說當時自己怎麽就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反而和皇後一黨合作了呢……


    沒有再說其他,胡雲冀略去了往日政治性的委婉,直接了當的對劉煜開口道:“殿下,您要我支持您做皇帝?”


    胡雲冀如此直奔主題的幹脆沒有讓劉煜變色,他平靜的點頭道:“你不能支持二皇子,而淑妃的孩子你也不能確定是不是能順利活下來……”劉煜挑眉看著胡雲冀,淡淡的說道:“皇後並不簡單,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胡雲冀臉上浮起一抹笑意,同樣擺出淡淡的表情道:“如此一來,我隻能選擇你嗎?”


    “不,你有很多選擇,我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危險的選擇,就看你敢不敢選。”


    沉默良久,胡雲冀才緩緩開口:“我應該也不是你唯一的選擇,你能來這裏,我想一定有很多後手未出,比如太平王?”


    聽到胡雲冀的話,劉煜神情依然平靜:“若我選他,是害了他。”


    這句話讓胡雲冀的神情微變,他的眼睛眯起,眼角的皺紋在劉煜眼中越發清晰,“的確,你若是依靠他的兵力上位,不管如何,他必然要勢力大漲,以後要用要殺都不好處置,但是若是我幫了你,你就不怕我也趁機做大嗎?”


    劉煜沉默了一會兒,悠悠開口:“你已經老了……”


    胡雲冀明顯一愣,他沒有想到這位大皇子居然會在他麵前談論他的老邁,胡雲冀大笑,但笑過之後,表情卻越發冷漠。


    劉煜繼續開口,聲音很平穩,語句很震撼。胡雲冀已經看不清這位大皇子的表情了,但是那句話還是清晰的傳入了他的耳中,“若胡雲冀死了能讓這天下換一個顏色,胡雲冀能否慷慨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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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沒有想到再次見到他大哥是這樣的場景,但當那個被百官擁護入殿的大哥就站在二皇子麵前的時候,二皇子的心裏卻出奇的平靜。他好像又輸給了他大哥一次。二皇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向他眼前的大哥微微點頭。不管如何,你不愧是我的大哥,果然很強……


    殿上的太監宣讀了先皇的遺詔,二皇子什麽都沒有聽進去,即使不讀,他也知道那是什麽。那個男人雖然表麵上極寵自己,但是當大哥在的時候他的目光永遠是先投向大哥的。


    為什麽要爭皇位?二皇子已經記不起原因了,他一直很清楚那個天下最高的位置有多難坐,但是從小母親就要他坐上那個位子,二皇子想。即使坐上那個位子,他應該還是要聽母親的話吧?!


    即使是天子也要重孝道的,而且什麽都要比別人做得更多,像二皇子就看到過父皇的辛苦,所以小時候還很單純的二皇子其實是不想做皇帝的。那時他想做一個好兒子,最好的兒子。就像最普通的孩子一樣,二皇子想得到母親的誇獎,當然也還有父親的。


    繼後很少誇二皇子。因為二皇子有一個哥哥,那個哥哥比二皇子做得更好,在繼後眼中,二皇子絕對不能輸給他的哥哥。她這個繼後的兒子做什麽都要超過元後的兒子……二皇子很想得到誇獎,但是,他沒有勝過他哥哥。


    父皇經常誇獎二皇子,起初二皇子很高興,但是不久出身於皇宮敏感非常的二皇子就發現,隻要大哥在,父皇的第一個看到的絕對是大哥。他雖然口上從來都不誇獎大哥,還對大哥非常嚴厲,但是他看大哥眼神中流露出的慈愛和滿意是二皇子永遠無法得到的。


    所以,二皇子從小就不喜歡大哥,也不喜歡大哥身邊那個跟屁蟲一樣的三皇子,不要以為別人都比你笨,看不出你什麽心思,自以為聰明的家夥永遠是死得最快的,當時的二皇子如此想到。


    果然三皇子死了,大哥還活得好好的,若是你表麵上對他好,他也表麵上對你好,沒有真實的付出,怎麽可以得到回報?一開始隻是單純的討厭大哥,想和大哥爭皇位,後來知道的多了,知道在這皇家,什麽都不是真的,隻有到手的權利才是真的。你要活下去,便一定要爭!這是母後告訴二皇子的。


    當時二皇子雖然沒有說話,卻也心裏清楚,不管是誰登基,隻要不是他,那他這個繼後的兒子以後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比如太平王那些王爺表麵上看起來風光,但是實際上都提心吊膽,生怕皇帝會忌憚他們而拿他們開刀。


    二皇子不想做那種王爺,所以他要爭皇位,再和他大哥爭一次。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樣,隻能進不能退,因為退一步便是死。可是這一次的結果一樣,二皇子還是沒有勝過大哥。


    三皇子借我的手殺大哥,大哥借我的手殺三皇子,這兩者很相似,但是活著的才是勝利者,而三皇子死了,大哥自然就是勝利者,而自己呢?自己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一個失敗者嗎?一般等待失敗者的結局都是死亡,自己又會如何呢?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個道理二皇子很清楚。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二皇子相信這個道理他大哥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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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起,一縷茶香送入鼻尖,清新淡雅。侍女悄然退下,落大的庭院中隻剩下劉煜和太平王兩人。


    太平王端起茶盞送入口邊,微抿一口,隻覺得一抹清苦之味在口中散開,略帶苦澀卻分外醇厚,“多謝。”


    劉煜抬眼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太平王,淡淡開口:“我什麽也沒做。”


    的確,劉煜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對那些彈劾太平王的奏折視若無睹,偶爾來太平王府走動幾次,時不時賜下幾件禮品。不過對已太平王而言,這些就夠了,隻要證明劉煜還是信任自己的,這便足以震懾一些人。


    太平王看著劉煜,嘴角浮現一抹淺笑。輕輕地說道:“我以為陛下你會殺了二皇子以絕後患……雖然你饒過了二皇子的性命,隻是將他圈禁起來,但太後不會因此就感激你的,她還有她背後的家族必然不肯甘心,你可要做好應變的準備……”


    劉煜默然。他倒不是心軟,隻是想為那個一腔父愛付假子的“父皇”留下一條真正的血脈後裔而已,雖然這就虛幻空間而言有些可笑。但劉煜卻願意為那樣一份“父子之情”做這樣的“無用功”!


    搖了搖頭,太平王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轉移話題道:“對了,已經有很多大臣準備向你上奏,請你早日成婚立後。”


    聽到太平王這句話。劉煜繼續沉默不語,那個詭異的不能在虛幻空間愛愛的感覺依舊存在,他可不想因為因為欲-望而引發一些不好的事情。


    太平王見劉煜這個樣子,挑眉笑道:“你該不會不願意吧?!你現在可是皇帝,而且是個威信極高的皇帝,要娶自己喜歡的人應該不難吧?!”上下掃視劉煜。太平王繼續說道:“不過我看你這樣,想要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應該很困難吧,據說你到現在還沒碰過那些太後塞給你的宮女?嗯。小心一點也是好的,誰知道太後會不會在那些宮女中間動手腳……”


    冷冷掃過太平王一眼,劉煜淡然道:“像皇叔你這樣能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的確不易。”


    提到已故的太平王妃,太平王明顯有些失神。他搖搖頭略過腦海中那個悄然浮現的身影,說道:“雖然你正值少年,但是一日沒有皇子,下麵的人總會有些不安分的。”


    嘴角勾起,麵色有些霜寒,劉煜開口說道:“若是有了繼承人,他們才不會安分。”


    默然片刻。太平王還是繼續追問下去:“陛下,是不打算盡快成親了?”


    冷眉一挑,劉煜看著太平王,道:“那幫大臣要你問的?”


    聽到劉煜這句話,太平王很鎮定的點頭,他本來就知道那些大臣讓自己先來試試劉煜口風的事情根本瞞不過劉煜。


    劉煜沉默了一下,站在這個依靠血統來繼承天下的年代,所謂繼承人在臣屬心中的確是很重要,但是,這個虛幻空間的未來會怎麽樣也說不準,在他離開後也不知道能不能保留,更何況還有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覺……


    “參見陛下。”看到那個身著便衣的皇帝與父親坐在一起,宮九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轉瞬間又被他壓在心中。


    年齡其實不比宮九大的劉煜看到宮九行禮,也隻是微微點頭不鹹不淡的說理一句“免禮”,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帝王這個身份永遠是第一的。


    看到宮九,劉煜腦中閃過前幾日得到的密報,這位堂弟似乎在海外一座島上做了些什麽,最近似乎還和一些敵國有聯係。密報下麵還有些分析,劉煜手下的那些人覺得這些行動很可能是太平王在背後指使的,還特地注明要小心太平王。


    這次劉煜前來,雖然本意是來抑製那些朝中對太平王不利的傳言,但是也有一點來看太平王態度的意思。即使不認為太平王會通敵賣國,但是目前他這位皇叔手上的兵馬很多,稍有不慎就可能會引起邊境的事端,雖然對花天狂骨給出的“評判”深信不疑,但是劉煜慎重起見還是和太平王聊了幾句,人心都是會變的,幾個月前的放在太平王身上的“忠”字也不知道他現在承不承受得起……


    太平王妃的身份在王室中其實不是秘密,劉煜信得過太平王,但並不信得過宮九這位太平王世子,他可謂是《陸小鳳傳奇》原著中最為強悍的反派了,胡雲冀、太平王可以被收服,但劉煜卻不覺得宮九也會這麽輕易的就被自己收服。


    掃視了一眼宮九,又看了看皇叔的表情,劉煜確定這兩人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和睦。兩人之間似乎還有些冷淡。太平王好像並不習慣麵對自己兒子,而宮九也有種想忽略自己父親的意思。這不是裝出來的!隻看到這兩人相處的場麵劉煜就可以確定,那些與敵國的接觸應該是宮九自己的意思。


    反派果然有反骨啊,怪不得花天狂骨也不肯給他評語……


    回到皇宮自己的寢宮之中,劉煜並無一絲疲憊的開始批改奏章,他一般是在禦書房批改的,但是有時天晚了,就會叫人把奏折搬到寢宮中來,因為這皇宮是很大的,禦書房和他寢宮之間的距離也不短。若是每天往返於這兩點之間,也是既浪費時間的,所以劉煜在禦書房批改周章之後,會幹脆就睡在禦書房了。


    其實禦書房雖然名字簡單,可是作為帝王必備物品之一,其內部的裝潢可是一點也不差,至少劉煜的禦書房便是極其豪華的,其自身的配置更是和寢宮差不多,床被子一件都沒有少。要不是自己寢宮不住人實在是不太好的話,劉煜早就搬到了禦書房來了,不過既然不能搬到禦書房去,咱們換個角度,把禦書房搬過來也一樣不是嗎?


    所以劉煜有些時候就會在自己寢宮裏處理事務,剛開始還有一兩個守舊的大臣說三道四,畢竟先皇以前那種萬事都交給胡雲冀處理的“榜樣”給人印象太深刻了,這些大臣猛然看到劉煜把奏章帶到寢宮中批改,一時之間腦袋轉不過彎來,還以為這是劉煜向他父親學習,開始對政事懈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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