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幕格裏菲因的信


    ‘你向往先王埃克的旗幟,然而光輝至今是否還尚存於埃魯因,我作為奧伯古王的女兒,王室的公主,亦無法作答;領主大人你在托尼格爾實現了上述信中的諾言,這種堅守,如同表率;而今北方逆賊蜂起,王國搖搖欲墜,而我身為科爾科瓦家族的直係血親,亦不能有絲毫退縮。’


    ‘我很感謝你的信任,假如希望還存於埃魯因,那麽定然存於你我心中。這封信,是希望給你一個答複,我許諾要改變這個國家,那怕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格裏菲因.科爾科瓦.聖奧德菲斯公主輕輕合上信紙,麵色平靜,仿佛憂慮不存於這艘即將沉沒陳朽的大船。然而這不過隻是狂風暴雨來臨之前的平靜,風暴在天際匯聚,頃刻即將掀起怒濤。


    門外傳來敲門聲,穿著紅色長服的侍從第三次詢問公主殿下安排的時間,馬車早已在行宮外等候,歐弗韋爾、馬卡羅等重臣等待多時。


    與安列克公爵的見麵迫在眉睫,如今的埃魯因,再沒有一個像這位大人物這麽重要的砝碼可以改變整個天平的平衡。格裏菲因從來沒有指望停留在弗拉達―佩斯的年輕人們可以改變戰局,而今的埃魯因,隻有效忠於弗斯坦農的軍隊可以抗衡北方諸位公爵的聯軍。


    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不是沒有想辦法拉攏安列克加入那個陣營,可惜是他開不出那麽高的價格。格裏菲因清楚那頭老狐狸的打算,他需要她為他誕下一位具有王室血統的繼承人來合法謀奪埃魯因的王位,自從十年法令以來,這個家族對這個位置預謀已久。


    但她寧願王座下血流成河,也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背叛神聖誓言的人永遠不得繼承光輝的旗幟,這是對於獅心誓言的玷汙,何況安列克多年來與萬物歸一會秘密有染,他們自以為萬無一失,但這種事永遠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風。


    還是少女年華的半精靈公主的嘴唇忍不住翹起一個緊抿的弧線,有種憤怒無聲的嘲諷,誰也不是笨蛋。馬上就是冰雪消融的季節,繼續拖延就會將安列克省推向另一方,她是王室的公主,早已做出選擇了。


    格裏菲因低下頭,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攏了攏自己弟弟額前柔軟的頭發。


    “姐姐?”埃魯因未來的繼承者抬起頭,接著羊脂蠟燭明暗不一的光,有些不安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你會成為國王,哈魯澤。”公主說道。


    “我知道,你說過了,我是埃魯因的國王。”少年答道。


    “恩,我為你鋪平道路,誰也改變不了這個國家的複興,我都安排好了。”格裏菲因輕聲說道,仿佛在描述一個願景:“但你要變得堅強起來才行,哈魯澤。”


    她抬起頭,銀色的眸子裏的目光仿佛已經看穿了前方的狂風驟雨一般,看到了一個灰暗的結局,刺殺,陰謀,王座上流血的薔薇,但暴風雨之後的土地上必定是新生。


    “恩,我已經變強了,我每天都有練習劍術,”少年抬起頭來,看到姐姐手上的信箋:“姐姐,你在給誰寫信?”


    “一個騎士。”


    “我以後也要成為騎士,”經過一年的顛沛流離,離開王室之後,少年也學到了他這個年紀應有的敏銳與狡猾,他看著自己的姐姐公主,“他們說你要去安培瑟爾?”


    “恩。”


    “你去了我怎麽辦呢?”


    “你應該學會自己一個人決定某些事情了,還記得我告訴你的事嗎?你是個男人,哈魯澤,你得掌好舵。”格裏菲因答道。


    “喔,”少年有些失望:“那你可要早點回來,不然就沒人考察我的劍術了。”


    格裏菲因忍不住勉強笑了笑,這個軟弱的弟弟也學會拐彎抹角了。


    “那個……他……”埃魯因未來的繼承者似乎想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不過有些欲言又止,顯得吞吞吐吐的。


    “他?”


    “我是說那個騎士,他會不會去保護你?”


    “你究竟想說什麽?”格裏菲因瞪著自己的弟弟。


    她凶起來是很怕人的,少年忍不住向後縮了縮:“我……我不喜歡你嫁給安列克公爵。”


    “為什麽?”半精靈少女有些吃驚了,她這個性子懦弱的弟弟是不會和她說這些的,她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誰在背後教唆他說這些話,但似乎沒有必要。


    無論是馬卡羅還是作為她老師的那個睿智的老人,都希望能得到安列克的援助,他們都看得到這蜂蜜背後的毒藥,但這些人的目的不言自明。格裏菲因不想駁了他們的一廂情願,因為至少她還需要貴族的支持,埃魯因始終是貴族的埃魯因。


    少年搖搖頭:“我不喜歡他。”


    “為什麽?你又沒見過他。”


    “沒……我聽說……”少年瞪著她,吞吞吐吐地說。


    “你聽說什麽?”


    “他們說安列克公爵已經有過幾任妻子了,都死了,他們說那個公爵大人是吸血鬼,專門吸女人的血,姐姐……”少年這個時候又褪去了埃魯因未來的繼承者的光環,變成一個平凡懦弱的小男孩了,他不安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胡說八道。”


    格裏菲因斥道。


    但這種斥責難免有些軟弱了,少年敏感地感覺到了,以他姐姐的性格,如果是真正的無稽之談一定是不屑一顧。但他不明白,婚姻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來說意味著什麽,雖然一味刻意地去接受,但最終還是帶著未知的害怕。


    這個時候侍從第四次在外麵敲門,篤定的敲門聲仿佛像是平衡少女心中壓倉的石頭一樣,她吸了一口氣,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格裏菲因摸了摸哈魯澤的額頭,她站起來,自有侍女為她梳理頭發與衣服上的皺折。公主殿下平伸雙手,克服了一切外在因素,沒有使科爾科瓦家族的從容有半點走形。


    這就是她的選擇。


    出門時,有王立學院年輕的騎士低聲諫言:“公主殿下,即使你留在學院,我們也願意拚死一戰,埃魯因王室的榮耀,不必為了背信棄義之人而折腰。”


    但格裏菲因回過頭,鎮定地答道:“埃魯因沒必要流未來的血,因為還沒到那個時候。”


    然後她提起裙子,走上了馬車,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但就是這柔弱的雙肩,在不遠的未來,即將扛起整個埃魯因複興的希望。


    ……


    布蘭多拇指與食指輕輕撚著合上信紙,輕輕歎了口氣。仿佛時間倒轉,這一刻又重新回到了開始一切的原點,這是決定埃魯因未來的一刻,它過去上演的舞台,今天仍未變過,但未來何去何從,誰又能篤定?


    “埃魯因的希望存於你我心中……”他把這句話反複輕讀了幾遍,心中也一片茫然。埃魯因的希望存在於每一個為它奮鬥過的人心中,但有夢想也不能改變一切,他親身體會過那種無力的苦楚。這一次,他要自己把握命運了。


    卡格利斯站在一邊看著自己的領主,他從未在布蘭多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那位年輕的大人一向是帶著從容的自信的。他想看看布蘭多手上的信寫的什麽,可惜看不到,信是經過魔法處理的,他隻看到一片空白。


    “這是誰的信?”他忍不住問道。


    “格裏菲因公主寫給我的信,她很欣賞我們在托尼格爾為伯爵大人找的難堪。”布蘭多一瞬間就恢複了心境,經曆過太多險境與磨難,如今他也早已成長起來,不再是那個容易受感情所左右的蘇菲了。


    卡格利斯懷疑地盯著自己的領主大人,“哈,這次我可不會上當,倘若公主殿下會給我們這種叛軍寫信,那從安瓦爾到於鬆大道上吊死的那些豈不是忠貞義士?”


    布蘭多聽他拿那些強盜之輩和自己比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說過嗎,我是公主殿下的秘密騎士。”


    “那我就是黑暗之龍的侍從官。”卡格利斯不以為然。


    布蘭多張開嘴,吃驚地瞪著這家夥。


    “怎麽了?”


    “不,我在想你是不是偷偷和安蒂緹娜學了占星術?”


    “你不會是想說我又猜對了吧,領主大人,哈哈,這種老把戲你可騙不了我!”卡格利斯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這位領主大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他竟然說他是黑暗之龍,卡格利斯覺得這是一個極為高明的笑話。


    但再高明的笑話也要被一陣叮當叮當的鈴聲打斷,布蘭多抬起頭,看到大廳的牆壁上幾株銀色的玲蘭正在搖晃著發出聲音,他回過頭看著莫妮卡。


    “那是傳訊類蘭科植物,外麵有人靠近,領主大人。”光靈小姐坐在他肩頭上說。


    “之前怎麽沒有?”


    “那是我們種上去的,瓦爾哈拉也是光靈的家,我們打算待會再種一些吊燈蘭。”


    布蘭多已經從大廳門口瞥見了自己法師侍從的身影,夏爾手持法杖,穿著一身鎏金火紅長袍,他身後跟著那個畏畏縮縮的魔鄧肯,抱著他的鴨子使魔。


    “這地方不錯,比領主大人你在達尼爾的老家也相差仿佛。”夏爾從容不迫地走進大廳,一邊打量了四周一眼,舉起法杖讚道。


    我在達尼爾的老家?


    布蘭多被忽悠得牙酸,高地騎士所在的白騎士就在達尼爾駐紮――但他看自己的法師侍從一本正經的樣子,差點真以為自己在卡拉蘇有個什麽勞什子的老家了。


    他沒好氣地盯著夏爾,年輕的高地巫師恍若未視,向他鞠躬行了一禮:“舉事艱辛,而今總算是有了立錐之地,可喜可賀大人。在下又給您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好消息?”


    “你最好看看這個,大人。”夏爾拿出一件東西。


    布蘭多一下子就從書桌後麵站了起來。


    命運卡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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