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各國各地的報刊電台連篇累牘地報道十一個會長與工人們發生糾紛,又與約克遜他們發生鬥毆的事件時,一些關注基因人的科學家和評論家接二連三地在報刊電台和網絡上發表了文章,品評這兩起多少有些損害官員和管理者形象的事件。同時,對基因人作了還算審慎的評說。依拉波爾的說法,這些評說的基調,都未跑出穆瑪德琳那篇《為基因人歌唱》的範圍。


    在眾多的評論文章當中,有兩篇文章可以稱為全球大辯論的導火索。


    一篇是史海仁和哈羅森夫合寫的,化名振聲,題目是《為地球人鼓與呼》。開頭先說十一位會長遭遇司機和搬運工的戲弄,實在有悖新世紀超本位的法則,是全體地球人的恥辱。接著筆鋒一轉,說基因人成功,是地球人類的悲哀,可惜許許多多的地球人執迷不悟,錯把毒草當鮮花,對基因漢的種種缺陷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連他在發布會上當眾脫褲子這麽醜陋的行為都能容忍,這是一種自羞自辱,也是一種自封自殺。尤其是叫基因帥哥,還要為基因人歌唱,實在愚蠢至極。最後,竟然把威斯全勝將軍當例子,攻擊華氏基因人配方是吃人的魔鬼,阿超阿娜是新世紀最危險的殺人狂。呼籲全體地球人挺身而出,製止基因再造,以防遭遇滅頂之災。


    這篇文章簡直是信口開河,肆無忌憚,惡語中傷,首先大大激怒了威斯全勝的妻子費裏雯,兒子基夫本達、霍多布真和女兒愛琴尚方,一家人在網上報上和電視上同時發表《告世界全體軍人家屬書》,肯定威斯全勝完全是為地球人的和平與發展貢獻了自己寶貴的生命,絕對不是好大喜功,稀裏糊塗地利用華氏基因人配方謀取個人的名利,義正辭嚴地揭露《為》文的作者含沙射影地攻擊誣蔑威斯全勝,就是惡意毀損全體維和官兵和各國各地軍人的威望和聲譽,實質是反對新科技,反對和平,請求全體軍人和軍人親屬拿起輿論的武器捍衛自己的尊嚴,挫敗別有用心者的陰謀。一石激起千層浪。緊接著,導彈營全體官兵發表公開信,堅決支持威斯全勝將軍的妻子兒女,強烈譴責《為》文;與此同時,全體聯合國維和部隊官兵及親屬發表公開信,表示堅決站在威斯全勝將軍這一邊。各**隊也以各種各樣的形式程度不同地表示了支持。


    另一篇是世界不育症患者協會常務理事單立淳厚寫的《別鬧了,想清楚了再說!》文中以辛辣的筆調批評十一位會長到萬和號太空站興師問罪、與工人們吵架等行為,是不尊重科學事實,不尊重勞動人民,不尊重聯合國的統一領導。這激起了十一位會長的強烈抗議,一口咬定是受聯合國指使,來損害他們的形象和聲譽,損害了他們的形象和聲譽,就是損害了所有基因人反對者的形象和聲譽,強烈要求單立淳厚當麵向他們道歉,再發表文章向全世界反對基因人的人們賠罪。


    明眼人早就看出,這兩篇文章實際上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說穿了,就是支持者與反對者在唱對台戲,誰也不肯自動下台,反而愈演愈烈。


    反對者一方以十一位會長為代表,對全世界軍人及軍人家屬的強烈譴責非但置之不理,反而變本加厲,大張撻伐。他們在全息網上發表《告全體地球人同胞書》,列舉了華氏基因人配方的十大罪狀,也就是十一個會長向穆瑪德琳和拉波爾陳述的那些所謂道理,號召一切對基因人有不同看法的人組成反對基因人統一陣線,拿起筆做刀槍,堅決把基因再造技術封殺在搖籃裏。


    支持者一方的領頭人顯而易見是穆瑪德琳,她的文章早就表明了她的立場。但是,由於穆瑪德琳是世界總統的角色,並不能公開露麵,像尋常人一樣到處遊說,或者發表文章,更不能直接參與一些或明或暗場合的辯論。支持者們自然而然地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拉波爾當成自己的領頭人,紛紛要求他出麵組織支持者統一陣線。拉波爾不敢造次,私下請示穆瑪德琳。她先是不置可否,被他逼的沒法子,才和盤托出她的想法,叫他靜觀待變,看反對者們下一步如何表演。拉波爾當然心領神會,超級大美女的文章早已家喻戶曉,她出不出麵,都是支持者的領頭人,何必還要推出另外的人來?各國各地的支持者興許猜透了他們的心機,也不再要求誰來領頭,自發地組成了支持者統一聯盟,針鋒相對,列舉了基因人的八大優點,又列舉了華氏基因人配方的二十條好處,在各種媒體上發表,大肆宣揚。單立淳厚別出心裁,在網上發表公開信,號召地球人開展送橄欖枝活動,語言優美,情深意切――


    親愛的,基因帥哥來了,帶著全體地球人的全新福音,千載難逢,送上你的橄欖枝吧。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


    方腦門、一字眉、克蘿蒂……不勝枚舉的男女老少爭先恐後,跟上貼子,漸漸地,地球村傳遍一句口號:一把橄欖枝,幸福幾輩子。ab兩國同時設立了橄欖枝郵箱和網站,地球村的橄欖枝一時洛陽紙貴。


    麵對支持者統一聯盟尤如排山倒海的強大攻勢,反對者統一陣線不甘示弱,立即組織反擊,一麵開動一切宣傳機器,大肆宣傳,揭露華氏基因人配方的罪過,基因漢成了他們的攻擊要點,什麽愚蠢、幼稚、缺少感情、不講道德、狂妄自大,指責漫罵直至汙蔑不實之詞五花八門,不一而足。另一方麵,他們組織人們走街穿巷,演說,演講,企圖爭取更廣泛的同情和理解,擴大反對者的陣線。


    有趣的是,他們針鋒相對,開展了扔香蕉皮活動,也造了一句口號:扔了香蕉皮,免你滅頂災。這句口號,聽起來蹩腳,經不起推敲,響應者寥寥無幾。十一個協會會長招搖過市,費了許多錢,也花了許多精力,總算把香蕉的價位提升起來了。可是,環境保護部門提出警告,香蕉皮必須按規定投放,不得破壞環境衛生。會長們又絞盡腦汁地想辦法,動用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在環保部門允許的地方,建立專門的垃圾箱,供人們扔香蕉皮。總算把這個說起來總不上口的活動煽乎起來了,反對基因人配方的人們急劇增加。


    但是,他們沒有事先做好相應的管理工作,麵對黑壓壓一片人頭,沒有采取防範措施,結果亂了陣腳,一些過激的反對者趁機煽動不明真相的人們遊行示威,觸犯了新世紀“未經本國和聯合國雙重允許不得組織遊行示威等大眾活動”的國際法則,當然地受到當地警察們的彈壓。在a國乾京、b國麻星汀、e國愛倫、c國莫高哥、d國罕林等大中城市,由於參與遊行的人太多,與警察們發生了衝突,造成了流血事件。


    最令人痛心的事情發生了,除月球村以外,地球村各國各地不斷出現各種各樣的自殺**事件,一些衷情於基因再造的男女老少集體自殺,警告聯合國和各國各地政府不得阻止華氏基因人配方實施;另有為數更多的男女老少集體自殺或**,強烈抗議基因再造技術實施。


    麵對如此嚴酷的形勢,各國各地在聯合國的統一協調下,積極采取措施,嚴加防範並及時製止,自殺**事件仍然時有發生。


    穆瑪德琳是位極具政治敏銳性的女政治家,預感到若不迅速調解兩個陣線的矛盾衝突,事態必將擴大。這回全球性的群眾運動,場麵巨大,數量極多,發展下去極可能造成大麵積衝突,卻決不能采取鎮壓的方式,不能動用大量的警力,實際上警察的力量在如此眾多的群眾麵前也顯得十分渺小,說捉襟見肘和杯水車薪一點也不過分。軍隊呢,就更不能出場了,新世紀國際通則明文規定,任何軍隊包括聯合國維和部隊,一律不得用於鎮壓任何形式的群眾遊行集會。否則,誰動用誰負法律責任,先辭職,後受法律製裁。眼下的問題在於,這些群眾,無論反對者還是支持者,都不是鎮壓的對象。在穆瑪德琳的計劃表上,必須鎮壓的是大冰穀的狂犬軍。狂犬軍正在利用基因人誕生興風作浪,挑起地球人之間相互爭鬥直至相互殘殺,正是獨磨俄及之流望眼欲穿,做夢都在乞求的,也正是藍星人求之不得的,你看霸宇宙是那樣的橫行霸道,目中無人,如果反對者和支持者稍有衝突,保不準就會成為狂犬軍和霸宇宙他們的可乘之隙,而隻要他們有隙可趁,地球人民將遭滅頂之災。怎麽才能防患於未然呢?


    她叫來旁波寧和東方雄,要他倆迅速製定臨時性法規,禁止任何人任何地方擅自組織針對基因再造技術和基因漢的遊行示威活動,各國各地隨即轉發,並附加本國本地的規定。國際社會局勢一時得到控製,露出平穩狀態。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剛剛露頭的穩定局麵由於狂犬軍的蓄意搗亂而功敗垂成――


    昨天傍晚,麻星汀市地球人長壽中心主任福特,帶領數百名反對者穿街過巷,遊行示威,反對基因人,要求聯合國立即取締基因人研究,將華氏基在人配方打入冷宮。麻星汀市警察局長馬克根據旁波寧的指意,派出大量警力,將這幫反對者強行驅散。福特心下不甘,指揮那幫人四散躲藏,待警察們走後,再到貝多尼街集中。當她帶著一群人剛剛走進貝多尼街時,角落裏突然閃出兩個身穿黑衣蒙著麵套著支持者統一聯盟袖章的人來,也不答話,出手就打。借著明亮的路燈,一群反對者看的清楚,仗著人多,並不畏縮,一邊高喊“冤家對頭來啦,揍他們!”一邊一哄而上,拳打腳踢,以為可以以眾欺寡,占些便宜,出口惡氣。這下正中兩個蒙麵人的下懷,“嘿嘿”直笑,一陣猛擊,不一會功夫,就把三十多個反對者全都撂倒在地,丟下一張藍色紙條,揚長而去。警察們趕來勘察現場,確認有十三人被打死,其餘二十多人全部被打傷。那藍色紙條上用e語堂而皇之地寫著――


    這就是反對基因人的可恥下場,望企圖追隨者卻步。落款是支持者統一聯盟。


    福特是個怕死鬼,當她的追隨者遭到襲擊時,她見勢不妙,便悄悄溜到一旁,作壁上觀,直到警察們趕到,她才裝出驚恐萬狀的樣子,向警察們哭訴遭到了支持者的暴力襲擊,強烈要求將歹徒們全部捉拿歸案。有一個女警察大概也是反對者,故意大聲說話,使福特知道了襲擊她們的人是支持者統一聯盟。這下可有戲看了――


    福特就像突然間抽風,狂呼著,狂奔著――支持者朝我們反對者舉起屠刀啦!殺死我們的兄弟姐妹啦!反對者的鮮血撒滿了貝多尼街……說不清是因為同情還是出於懶惰,幾十名警察竟然無人去管她,任憑她在街上穿梭。


    消息就像溫疫一樣,沒過幾個小時,便傳遍了地球村的所有角落,成了街談巷議的話題。反對者統一陣線的人們無不怒發衝冠,通過全頻網把那張藍色紙條印發至每一個反對者,煽動連夜湧上大街小巷,示威遊行,強烈要求b國政府迅速查清、製裁罪魁禍首,要求聯合國立即禁止華氏基因人配方出籠。


    反對者們誰也不明真相,不知道那兩個黑衣人就是獨磨俄及和狂八千,蓄意製造地球人的內部摩擦,挑起地球人的內部爭鬥,以便他們混水摸魚,漁翁得利。因此,隻會把滿腔怒火噴向支持者統一聯盟。同樣,支持者統一聯盟的人們也沒有誰窺透內幕,反以為是反對者栽髒陷害,嫁禍於人,一心要維護本聯盟聲望,毫不猶豫地出手還擊。雙方都人多勢眾,雙方都極不冷靜,雙方都不甘示弱,先是遊行示威,接著便互相詰問、辯論,最後劍拔弩張,形成相互攻擊的局麵,整個地球村再一次陷入動蕩不安。用旁波寧的話說,真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眾怒難犯,法不責眾。穆瑪德琳再次陷入苦思冥想,可是,無論她多麽地絞盡腦汁,照樣一籌莫展。夜幕降臨,三更過了,啟明星隱退了,她還在苦思冥想。


    天又亮了,太空站那特有的氣流襲進窗戶。她無奈地朝外張望一下,希望有哪位獻策者正在程門立雪。當她失望地回眼來看臥室時,腦子裏突然閃出了一位英俊青年的形象。哦,那是旁波寧走馬上任那天早晨出現在民主廣場,與梅行幹激烈爭辯的方腦門小夥子!她不由激動起來,像被誰戴上了思維幹擾器一般,緊張地跑到天進來,駕起紅色運動氣球,飛到了民主廣場上空,俯身朝下觀看。哎呀,廣場上隻有聯合國和各國各地的旗幟在隨風展動,看不到一絲兒人影。她兀自笑了:穆瑪德琳,世界上絕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你卻想同樣的人在同樣的時間裏出現在同樣的場所,幼稚可笑喔。算啦,運動運動,消除疲勞,也算收獲。


    但是,心中的希冀活像自己的影子,怎麽也揮之不去。唉,要是那位能言善變的小夥子還在廣場上該多好啊!


    但是,她的希冀並不像她的美貌,隨時隨地真實地展現在太空站,更不能展現在她的穿衣鏡裏。一連幾天,也沒有聽到那個方腦門小夥子的丁點兒音訊,而兩條陣線的對抗依然如火如荼,她急得一如熱鍋上的螞蟻。旁波寧和東方雄已按她的意思,重申了上次的臨時法規,又製定了近似命令式的規定,叫所有走上街頭的人們,不分派別性別,一律迅速散開,該回到哪兒,回到哪兒去。非常遺憾,這些措施全然都是紙上談兵,毫無用處。再叫兩人設法,兩人都自責一番,說已是江郎才盡。說到強行驅散,兩人死活不肯從命,堅持說這回是整個地球村都在顫抖,稍有偏差,這顆運行了多少萬年的星球就會大爆炸,力勸她靜觀待變。


    穆瑪德琳明白,靜觀待變決不是聽其任之,必須有個萬全之策,夜長夢多啊!


    她決定拚死吃河豚――不管怎能樣試一試,指示旁波寧設法查找方腦門青年。旁波寧首先想到機器人小姐斯特朗,先找她查旅遊簿。斯特朗卻說,旅遊簿一月一銷毀,早就化成紙灰了。旁波寧隻好查監控錄相,還算好,錄相裏有方腦門小夥子,可是沒有文字資料,不知他來自何處又去向何方。穆瑪德琳叫他想辦法,找到了人,還找不到住處,更憋悶。旁波寧把心一橫,丟下手頭其他事情,專門帶幾個人在網上排查比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查明那小夥子住在x國,隨即與他聯係,他卻不肯賞光,說他已身不由己,被人看死了。旁波寧想勉強他,穆瑪德琳不準,說有錢難買人願意,強扭的瓜不甜。旁波寧趁機勸她別再指望“方腦門”,能叫梅行幹目瞪口呆的人,不一定能叫兩條統一陣線握手言和。


    又過去了三天,穆瑪德琳那張無與倫比的俏麗臉龐因為一再苦思已顯憔悴之色。她開始考慮動用警察和軍隊。這個想法剛剛露頭,又被她自己堵了回去――軍隊,不論是各國各地還是聯合國的,都是地球人民的軍隊,決不能用人民的軍隊去鎮壓人民!警察呢,也不能隨便動用。新世紀啦,和平發展是深入人心的事啦,警察與人民之間的關係,已從以往的強製與被強製轉變成相互監督的關係了。警察局的職能也從專政轉變成管理和服務,可是不能輕舉妄動。唉,世界總統真不好當啊!別人包括各國各地的首腦,這幾天都可以睡大覺,隨大流,甚至作壁上觀。唯有她寢食難安。幸好新世紀人們的法紀和道德意識都比較濃厚,若曆史倒退幾個世紀,如此眾多的人們對峙著,恐怕早就血流成河了。


    不動用軍隊,又不動用警察,那麽,到底拿什麽力量來解決眼前的矛盾呢?超美女大主席陷入極度思慮之中。


    熄燈的鍾聲早已響過,她還在苦苦思索。今天太空站的深夜似乎很有些寒氣襲人,她不停地搓手搓臉,不停地跺跺腳,卻還是渾身寒冷,終於不耐煩了,躺到床上假寐,心裏想著,再做一個基因帥哥的美夢,讓基因帥哥給她指點迷津。


    但是,床鋪上似乎也毫無熱氣,她的心中還是冰冷難耐,不得不爬起來,自嘲道:“阿琳啦,阿琳,你難道真的成了黔驢了?你難道也被矛盾弄糊塗了?基因帥哥已經美夢成真啦!還要他托夢?打電話嘛,多好啊!他的智商不是比自然人高的多嘛!”她抓住話筒,卻猶豫不決,心想,用的著嗎?萬一他沒什麽高見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縱然他胸有成竹,也有不妥啊。因為,因為,他是基因人,會把我也當成自然人來笑話的。新聞發布會上,他連自己的小**也不知道含蓄,叫阿娜難為情。如果他把我請教他的事情一五一十說道開去,豈不貽笑大方?支持者也許不會說三道四,反對者必定趁火打劫,指桑罵槐……


    叮鈴鈴……電話突然歡叫起來,把她嚇了一跳,抓起電話,不無緊張地問:“哪一位,請講話。”


    “主席,對不起,我必須打擾你。”話筒裏傳出一個男青年富有磁性聲音,“請先別問我是誰,隻要聽我獻計獻策就行。”


    穆瑪德琳不由喜上眉梢,有點語無倫次地說:“你終於浮出水麵啦。不問,用不著,民主廣場,小夥子,見義勇為的,眉清目秀。請講,我洗耳恭聽。”


    那小夥子便說了自己的計策。穆瑪德琳聽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脫口而出,問道:“全球大辯論,行嗎?”那小夥子大言不慚,說保證藥到病除。


    盡管小夥子在穆瑪德琳眼裏已有一定信任度,她的心下還是不踏實,把九十億地球人全部推入辯論的大旋渦,萬一掌控失當,可是不得了啊。她向拉波爾和東方雄還有旁波寧請教,三人都說,其實,所有地球人早就進入大辯論的狀態,有哪個家庭哪個人現在不是張口閉口基因人,全球大辯論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勸她當機立斷。言外之意,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她自個兒反複尋思,也覺得全球大辯論勢在必行,眼下兩個陣線吵得不可開交,哪天是個頭?與其讓他們繼續爭吵不休,倒不如幹脆劃出一個圓圈,讓雙方都說個痛快,這就好比兩股洪流,眼看就要猛烈相撞,形成巨大的洪峰,衝刷淹沒一切,無論誰也無力把他們分流開來,或者將雙方都堵回去算了,唯有因勢利導,打開一個巨大的水庫,把兩股巨流都引入其中,才能達到防患於未然的效果。


    就像一手端著一盆火,一手又端著一盆水,火不能扔開,水也不能倒掉,卻要將兩件根本不相容的東西,非要融合在一起,這真需要天大的膽量。超級大美女雖然天生勇敢,卻還是猶豫不決。


    猶豫不決是最煎熬人的一種炭火,燙不死人,卻叫人黨身內外灼熱難當。超美女大主席失眠了――第一次失眠。


    失眠像火苗在腳底燃燒,烤得她煩燥不安,不斷地上床下床,倒水,卻不喝水。實在熬不住,爬起來,走進書房,拿起毛筆寫字。怎麽也寫不好,氣惱地一下將筆扔到地上。想想不妥,俯身去拾,手機卻響了,鋼琴聲,月光曲,悅耳動聽。


    她顧不得撿毛筆了,飛快地跑進臥室,老遠就伸出胳膊,從床頭櫃上抓過手機,以為有何新的好消息,急迫地打開來,卻是一個短信息――


    超級大美女,莫為水火急。大辯可大行,兩陣本同體。憨蟒。


    一首詩,不簡單。憨蟒?方腦門嗎?可大行,本同體,本同體……她不停地重複著這首詩。忽然,高興地跳起來,大聲說:“對呀,對呀!本同體,全體地球人都是同根生,一家人嘛,還猶豫什麽,水火可相容,劃個圓圈就是啦。”


    圓圈怎麽劃呢?旁波寧和東方雄建議全程采取法製手段,由各國各地政府組織辯論會,在警方的監視下進行論戰。穆瑪德琳覺得不妥,各國各地政府根本無法統一口徑,因為不論哪一個國家和地區都不具備全麵協調全世界的能力和條件,縱然能組織好辯論會,也隻能是杯水車薪,救不了燎原大火,最後還是要聯合國來當消防隊。她想尋求一個一步到位的好法子。那位小夥子又來電話了,建議她如何行動。憨蟒也來了新信息,三個字:三級跳。她茅塞頓開,無法感謝憨蟒,就對小夥子讚賞一番,請他來協助工作,他謙遜地謝絕了。


    既已成竹在胸,穆瑪德琳便雷厲風行,展開工作。她叫拉波爾、大留士和庫爾班以“三會”的名義立即通知各國各地,全麵搜集關於基因人辯論的情況,把兩個陣線達不成一致的問題歸納整理出來,限三天內上報聯合國科委。


    三天後,拉波爾將各國各地的情況報告綜合整理後,報告穆瑪德琳,她仔細地看過,要他馬上通知雙方統一陣線,各自選派自己的代表,在聯合國組織下進行最後的辯論。


    這個決策顯示了聯合國的積極態度和十分誠意,順應了所有地球人有個地方說話的心理,兩個統一陣線隨即響應。反對基因人統一陣線派出了西西大巴、渥淪羅棣、史海仁、哈羅森夫和伊莉莎白五名代表,拉波爾、大流士和庫爾班心中不悅,可又不能否定,請示穆瑪德琳,她卻沒有反對。支持基因人統一陣線派出了約克遜、查理斯、林萊克絲、瓦西裏和單立淳厚這五名代表,拉波爾他們也覺得不夠檔次,照樣請穆瑪德琳定奪,她也未加反對,指示拉波爾按第二步計劃行動。拉波爾深知超美女主席的脾氣和作風,一旦決定的事情,就勇往直前,做個徹底,不敢稍有怠慢,立即帶著十位代表到科委的會議室,在大流士和庫爾班的幫助下,做辯論預演。


    誰也沒有想到,預演的情形糟糕透了。用大留士的話說,一點辯論的味道都沒有,徹頭徹尾一場吵架。雙方都各執己見,言詞過激,忘記了用事實說話。當拉波爾不無尷尬的向穆瑪德琳報告時,她開心地笑了,戲謔地說:“拉波爾,你該做做耳部保健去啦。”聽她這麽說,拉波爾還以為可以罷休,沒想到大主席卻吩咐他再來一次。他心下不痛快,但不敢違拗,硬著頭皮走出了她的辦公室。


    第二次辯論預演似乎有所改觀,雙方的聲調和語氣都不那麽激昂刺激了。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穆瑪德琳突然大駕光臨。這下好了,雙方代表急欲表現,爭先恐後,口若懸河,都想在世界總統麵前逞強鬥勝,漸漸地失去了冷靜和自製,也忘記了風度和儀表,最後吵得一塌糊塗,不可開交。


    拉波爾忐忑不安的站了起來,大留士和庫爾班也麵帶憂鬱地站了起來,一起看著穆瑪德琳。十位代表見狀,方覺情形不妙,猛地打住,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齊齊地注視著穆瑪德琳,期待著她的反應。


    穆瑪德琳表情刻板,一言不發,一對鳳目中閃著慍怒的光。良久,她緩緩地立起身來,朝十位代表閃出一絲微笑,扭頭快步走了出去。


    穆瑪德琳一走,會議室裏又開了鍋。不過,已經不是辯論,而是相互指責對方不講道理,瞎說一通,把主席大人氣走了。拉波爾趁機教訓他們,要他們說說下一步怎麽辦法。此時,十位代表自慚形穢,都明白自己的見解支離破碎,至多屬於一孔之見而已,即便說的天昏地暗,也於事無補,還不如不說為好,就叫拉波爾另請高明。拉波爾正中下懷,當下就叫各位代表回太空紅招待所休息,待他請示大主席之後,通知他們下步的事情。


    下一步的事,已在穆瑪德的勝算之中。她要拉波爾從速落實第三步計劃,由各國各地推薦專家學者來辯論涉及基因人的一些大是大非問題。


    基因人是地球人史無前例的創舉,各國各地都刮目相看,聽說要推薦專家學者,都以為這是靠近基因再造技術的一次大好機會,爭先恐後地把自己的專家學者上報到拉波爾這兒。拉波爾和大留士庫爾班商量,挑選了三十名入選對象,拿給穆瑪德琳審定。穆瑪德琳也不想自作主張,叫來八位副主席共商,盡可能統籌兼顧,最後選出道德學家孔長經、倫理學家柯藍丁布、哲學家哈巴克、人口學家黑格、航天學家羊萬裏、人類學家錫伯克裏、心理學家冬尼莎、經濟學家馬洛斯、生命學家金聖壽、法學家青風流雨。拉波爾顧慮這十位當中有九位與阿超阿娜在查理斯的特別宴會上見過麵,擔心輿論會有所非議。東方雄堅持說不必多慮,這十位科學家雖然與阿超阿娜有過接觸,並無多少私交,況且他們當中有一半對基因人持不同見解,符合推選的原則。其他副主席沒有異議。拉波爾又提議聯合國應當也有專家參與,張東方隨即讚同,並毛遂自薦,說從醫學上理論基因人的大是大非,比什麽都有意義。大家表示讚成,並推舉拉波爾也參加辯論,既掌握方向,又主導技術。拉波爾推辭再三,最後不得不少數服從多數,同意參加。文森特提請增加兩名非專家參與辯論,體現民主思想,也證明聯合國工作很有連續性和全局性。穆瑪德琳說很有道理,大家都同意了。兩位普通代表,就是西西大巴和林萊克絲。


    十四名參與大辯論的人,在拉波爾的帶領下,遵照“三會”和穆瑪德琳的安排,夜以繼日,一連工作了九天,把各國各地上報的基因人發展的大是大非問題細致地討論研究了一遍。末了,確定了十四個大問題,進一步辯論,唇槍舌劍,又爭辯了一周,怎麽也達不成一致看法。張東方和西西大巴心懷叵測,執意將這些問題公諸於眾,交給全體地球人民去討論。羊萬裏、哈巴克等人堅決不肯。雙方爭執不下,就請拉波爾定奪。拉波爾哪邊都不想得罪,故伎重演,報告穆瑪德琳,請她指示。穆瑪德琳當然知道這十四個問題十分尖銳,極其深刻,如若繼續全球辯論,決難形成共識,除了掀起軒然大波,造成人心動蕩以外,別無益處。她嚴厲地批評拉波爾不該當和事佬,決意冷處理,叫拉波爾準備一個特別答辯會,要阿超阿娜和專家學者們共同回答這十四個問題。


    聯合國電視台及時公布了這個決定。兩個統一陣線的人們都出乎所料,先是吃驚,接著表示慶祝。支持者一方動用各種媒介宣傳己方大獲全勝,昭告天下,新的答辯是基因人和基因再造技術的專場演出。反對的一方當然大唱反調,到處宣揚,新的答辯是基因人和基因再造技術的末日,阿超阿娜絕對無法回答十四位專家都回答不了的尖銳而深刻的問題。


    穆瑪德琳善於追求盡善盡美,想著最後的辯論必須十拿九穩,始終在聯合國的掌控下進行,丁點兒也不能出現動蕩不安,同副主席們商量,專門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由她親自回答一些問題,為專家們和阿超阿娜的最後辯論做好鋪墊。當天晚上十二點,記者招待會開了。穆瑪德琳口若懸河,談笑風生,有條不紊,幽雅風趣地回答了記者們提出的種種疑問,各國各地的反映良好。當鞏南星提出最後一個問題,要她回答為什麽自己是支持者卻對反對者格外禮遇時,她高高地舉起雙手,慷慨激昂地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支持者是我領導下的地球人民,反對者同樣是我領導下的地球人民。全體地球人,本是同根生。我必須一視同仁。這就是我為什麽千方百計調和兩個統一陣線的根本原因和全部理由。”記者們當即報以熱烈的掌聲。掌聲從聯合國主席的大會議室傳出來,飛上天空,傳遍四麵八方,傳入地球村月球村每一個家庭和每一個人心中。


    和所有支持者一樣,穆瑪德琳一麵為記者招待會的大獲成功而高興,一麵卻為阿超阿娜捏著一把汗,打電話給司馬常新,要他幫這兩位劃時代的科學家好好策劃一下。司馬指天畫地,向她保證,竭盡全力,決不使她和全體地球人民失望。


    超美女大主席沒有注意到,記者招待會之所以風調雨順,有幾個人功不可沒。拉波爾,文森特,約克遜,旁波寧,林士卓,紐卡頓,阿弗活克,鞏南星――他們利用各自的有利條件,恰如其分地施加了影響,讓記者們不要刁難超美女大主席。鞏南星一開始就給同仁們不厭其煩地解說,她的名望加之與華家的特殊關係,打動了同仁們,都與她保持一致。約克遜最有意思,竟然別出心裁,給各國各地的大富豪俱樂部暗示,記者招待會成功,對記者們大大有利。話中話是,不成功的話,記者們可能有不利。他言而有信,招待會一結束,記者們全部被請到堿度空白招待所,美餐一頓。名義上是鞏南星請客,其實是他掏腰包。


    當然,最基礎的根本的功勞還是阿超阿娜和基因漢。他們的全新技術,他們的新聞發布會等一應活動,令人信服,總是站在風口浪尖上的記者們,喜歡弄潮,喜愛新事物,喜好推動曆史車輪滾滾向前。


    司馬常新誇出了海口,想著阿超阿娜會同他一樣信心十足。不料,阿超阿娜聽他說了十四個問題之後,頓時唉聲歎氣,一個勁說:這下完蛋了,全玩完了!司馬看著兩人萬分痛苦的樣子,心中怪可憐的,變著法子想出各種好言好語,勸他倆不要太緊張,更不必驚慌,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又再三叮囑兩人切莫把此消息告訴親人們,叫他們盡情地享受月球村的文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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