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經理嘴裏嘖嘖起來,說:“那麽神?”


    “當然。”


    石先生忽然哼一聲:“鄉長親身體驗?”


    “差不多吧。”我說。


    “汗我們講講?”


    我笑道:“這不行。這不坐著個劉小姐嗎?我那些事‘女士不宜’。”


    黃經理便大笑,說:“她還怕?你讓她說,她那些‘男士不宜’一說出來,什麽男人都會從桌子底下鑽到她那邊去。”


    結果我們都沒有現場表演,不管“女士不宜”還是“男士不宜”都隻點到為止。客人們喝了兩杯茶就起身告辭。我也不留他們,送客送到轎車邊,在跟石先生握手的時候才看著那兩個呆頭呆腦的道士說了一句話。


    “石先生咱們見過兩次麵了。”我說,“今天想送你一句古話。”


    他挺吃驚,眉毛一揚做了個不解之狀。


    “關鍵不在破是不破。”我說,“古人說過: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他忽然不再顯得那般目中無人,眯起眼睛笑了笑。


    我感到欣慰。我知道這條大魚有些動心了。我挺感慨,我想當條大魚身上多長幾塊肉也真不容易,有那麽多人打它主意,眼睛前邊晃來晃去生動活潑盡是魚餌,該吞哪塊才夠朋友?真是魚有魚的難處,大魚更有大魚的難處。我沒想到我能暗自抒發感慨的時間竟然如此短暫:客人的車剛離去,鄉通訊員即跑出門大叫:“陳副!電話!”


    這個急電接得我十分喪氣:來電話的姓曾,是我的頂頭上司之一,官職為本市副市長。我們私下裏管他叫“曾老板”。此刻該曾老板正在南鎮,他在電話裏和藹可親地打聽台商石先生和黃經理的情況,說他專程到南鎮,準備參加招待兩位台商的午宴,在那裏已經恭候了兩個小時。


    “這兩個人還被你扣在那兒嗎?”


    “沒的事。”我趕緊說,“他們早走了。”


    我知道自己沒戲了。曾老板在本市主管農業,是南鎮人。他要插手此事,為家鄉父老爭取項目,所謂“人和”就盡在南鎮,誰也不必再爭。


    我十分沮喪。我看住了這兩條魚,我精心選擇合適的特種餌料,小心翼翼地用釣絲同它們在水麵上下周旋,這是兩條看起來非常精明不那麽容易上鉤的大魚,它在水裏優哉遊哉,不動聲色地觀察身邊各式釣鉤和魚餌,高興了就突然竄出水麵朝釣者吐出幾個水泡。靠著耐心和鍥而不舍的精神,我在這幾輪的智力周旋中慢慢吸引住它們的注意力,讓它們從隻準備到我鄉文明公廁做一次性排泄到再次光臨,然後我手中開始有了大魚試探觸碰釣絲時傳出來的那種微妙而令人心跳的感覺,突然“轟隆”一個響雷,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三天以後,我再次來到市中心銀都大廈九樓,造訪石先生和黃經理的辦事處。這次我是應邀前來,與上次私自尋訪大有不同。


    我在頭天晚上接到黃經理的電話,說石先生想請我吃飯。黃經理提起幾天前他們跟我在我鄉食堂二度相逢的情形,當時石先生就指令黃先生安排一次酒局。黃經理還在電話裏打趣,說他們是要專門聽一下我的“女士不宜”,如果我有雅興,還可以讓劉小姐說一說她的“男士不宜”,看看誰的更“蹦啊蹦啊”一些。


    “石先生想跟陳鄉長交個朋友。”黃經理說,“他說做生意當然想賺錢,可交朋友更重要。交朋友不在官大,在夠意思。”


    我就笑,我說:“我跟他差不多,就喜歡夠意思。”


    我有一種意外撿了個便宜之感。我知道做為一條有資格目中無人的大魚,石先生不太有必要跟我交朋友。如果他跟南鎮談得順利,我在他心目裏連個芝麻都不算。他突然要請我吃飯,肯定不是因為想聽我的“女士不宜”,更不是因為他認為有必要“汗”我禮尚往來,這些人上的酒桌多了,他們實不必桌桌有回。我在黃經理的電話裏嗅出了一股味,我斷定石先生開始決定打我的主意,也許因為南鎮那邊自認為有曾老板撐腰,出的條件太苛刻,石先生需要拉我,試著貨比三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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