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同樣的誤會,當晚我非常榮幸地當了一回主賓。雖然縣慶活動正式開張的日子還在幾天之後,由於各式各樣的原因,一些客人已如我一樣提前到來,其中有本地籍旅外人士,有曾在本地工作現已退休在外卻對本地充滿懷舊之情的老人。為了表示歡迎,當地縣政府特安排晚宴為大家接風。我因被誤為德高望重且將近人瑞而被隆重安排在縣長身邊,做為當晚的主要客人,位居衣冠楚楚的商人和退休領導之上。我從機場趕到該縣城時已是下午六點半,主人和其他客人都已在賓館的酒桌前虛席以待,因此我連房間的門都沒進,直接就被領到宴會廳裏,弄得主客都沒了退路,無法糾正誤會重做安排。我注意到所有那些人無論大小都往我身後直瞧,我想他們一定想找出隱身在我後邊的那個老家夥,接我來的那位女子趕緊出麵證實:“就是他。”


    於是大家將錯就錯,共同舉杯。


    後來那個縣長開玩笑說:“當時我光想打電話讓15來一下。”


    據說他們縣工商局屬下的15消費者投訴電話信譽度很高,該縣人等遇到各種假貨時總是求助15。


    我說的這位縣長有三十八、九年紀,身高體壯,相貌堂堂,穿一身深色西裝,言談得體,風度翩翩。這個人姓魏,叫魏遠東。他說他這名字取自某專業名詞,他的父母都是中學地理教員,因此他兄弟姐妹的名字都從地理書裏出來,分別叫“北亞”、“南海”、“河西”、“關中”之類。我不知道這位魏縣長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這個人也開了我幾句玩笑。他在席間問我有二十公歲沒有,我說據我所知學術界尚無公歲的準確定義,不過如果一公歲等於兩歲的話,我離那個目標還稍差一點。縣長便感歎,說你可怎麽辦呢,眼下就是博士教授加研究員,等三十公歲得拿什麽詞叫你?他還指著坐在我身邊那位到機場接我的女子說:“早知道你這麽年輕,我可不敢把她派給你,這不是把綿羊往狼嘴裏送嗎?”說得那女子直瞪眼睛。


    “曾館長是我的校友,比我晚幾屆。”縣長對我介紹說,“我們都從廈門大學曆史係出來,眼下她幹的活跟當初教授們教給她的多少有點沾邊。我不行,我本該去讀生物係的,你知道廈大生物係可是名牌係。”


    我問縣長為什麽該讀生物係,難道一個縣長也需要會一點細胞切片?魏縣長大笑,他說人家不是管他這類人叫官場動物嗎?對生物學的這一特殊物種,生物係的教授們總該有點真知灼見才對。


    縣長說,節慶之前,縣裏事情很多,但是事情再多也不能怠慢客人,特別是不能怠慢專家和學者。他指定曾惠華館長負責當我的向導,配合我在本縣做民俗調查。在這一方麵,曾惠華可以說是本地最傑出的專業人員。


    “把你那些寶貝隆重推薦給教授,毫無保留。”他說,“再見多識廣的教授也會掛一漏萬,你別怕他。教授研究的是民間婚姻習俗,你正好可以給他做點性教育。”


    我看到曾惠華的臉當場發紅。她抗議道:“什麽話!”


    魏縣長當即笑著解釋:“教授不要誤會,我這是賣關子。”


    他說,所謂食色性也,涉獵廣泛的民俗學當然涉及性的問題,例如教授研究的納西走婚習俗。有關性包括性教育應當視為一個嚴肅的學術名詞,不應等同於三級片淫穢錄相或者黃段子。事實上所謂性教育不是今天的人類才碰上的問題,古人甚至猿人都會碰上類似問題,說不定他們還比今人感到頭痛,因為古人所在的年代裏資訊缺乏,信息太少,沒有電視可看,沒有眼下無數的“兒童不宜”,因此他們進行性教育挺麻煩。那時候一個即將出嫁的女孩對男女之事可能什麽都不知道,傻得像個布娃娃似的,到了燈一黑爬上婚床,要沒一點思想準備,弄不好簡直就要鬧出人命案子,因此應當事先對新嫁娘進行一點有關的性教育,這種事從來都讓人難以啟齒,本地民間卻有一種獨特的辦法來加以完成。


    “這是懸念。”縣長笑道,“這裏點到為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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