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土匪模樣不是?”魏遠東笑道,“教授挺感興趣的?”


    我說:“是有點意思。”


    我頗注意身邊這位縣長。在觀賞表演之際,他依然不斷操縱著他的高蹺隊,時而明說,時而暗語。我聽到他下令高蹺隊打鼓奏樂,越起勁越好。後來我聽到他決定高蹺隊留在三號地區,不必前來體育場參加繞場表演,他還讓高蹺隊準備參加踩街隊在縣城街道的遊行,但是要在他同意後才撤離該地區。


    後來他把手機扔在桌上,指著台下興致勃勃的人群給我披露一個驚人內情。


    “這一番熱鬧其實建立在一個不準確的基礎上。”他說。


    他告訴我,嚴格說來,到今年為止,本縣建縣實為99年,不是百年。本縣在清末從鄰縣析分出來,先設廳,一年後才升置為縣。雖然建縣前設的廳建置是本縣行政區劃的最初形成,按通常觀點,縣慶還應以正式建縣為準。魏遠東是讀曆史的,他當然知道這些情況,但是正是他力主不管當年如何折騰,就在今年搞百年縣慶。一個原因是兩個時間相差不大,另一個原因是他等不及了。


    這位略有學識的縣長確實很有些自命不凡,盡管他的那頭石獅剛剛遭受某擺擺或其他什麽人暗中閹割,且縣城裏風傳種種。他對我說,他力主舉辦的這一場慶典花了不少錢,雖然財政相當困難,他認為這些錢卻花得值得,他在各種場合都說,本縣知名度可以因此提高,外來客商可以親眼一見本縣交通道路情況的改善,增強投資的信心。這都是事實,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卻是因為他喜歡那些東西,那什麽霸王陣順風旗蜈蚣行,他早都一一瀏覽過,不光瀏覽,他還仔細琢磨研究過這些民俗。他十分欣賞本地民間表演處處流露出來的某種意韻,他覺得該意韻極具“鬼”力,能夠抓住一個機會把這些民間精髓親手燴於一爐,熱熱鬧鬧做一鍋大菜,他自我感覺良好。


    “也給治下百姓弄點實惠。”他說,“你看吧,賺得最多的可能是土老板曹誌剛。一場慶典幫他找到一個民俗學高級顧問,讓他那些收藏身價百倍,讓外邊人知道深山裏的大炮樓。他那個土匪旅遊項目看起來有些搞頭了。”


    “這個人不是犯事了剛給銬走嗎?”


    “過幾天就出來了。”他說,“他就一個土老板,不是官員,他送錢賄賂哪個官員肯定有一本細賬,交出賬本就是立功,官員們痛苦地進去了,他就愉快地出來了。”


    我對魏遠東說,曹誌剛送了我一個“秘盒”,我正不知道該怎麽辦。魏遠東讓我心安理得把它拿回去研究,絕對沒有問題,因為我是研究員,不是官員。他說他知道那東西,旁人隻看它是春gong,專家看到的肯定不光這個。他仔細研究過,覺得該“秘盒”裏**男子腿間的**做得過於誇張,卻頗耐琢磨,這小古人的玩藝兒讓他想起本縣各民俗活動,包括霸王陣蜈蚣行之類表演裏邊那種威風凜凜,大搖大擺的味兒,其強勁、大氣意韻竟絕妙相通,讓他覺得心馳神往,也讓他不免自慚形穢。


    “真是沒法比。”他自嘲道,“眼下我這類人物什麽精采模樣?腿根縮緊,兩手掌迭一塊護住私處,總是讓什麽給夾住了一般。”


    他說這就叫尷尬,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經典處境。眼下他這種人大概注定必然陷入其間,就如他禁酒,聲稱不能喝,但是自己又非喝不可,其他事也一樣,說一套做一套自然難逃尷尬。自認為千方百計為大家做事,反過來卻被罵為土匪塞以狗屎,因為被注意到褲襠下邊隱隱約約模模糊糊令人可疑地好像有點黑,這又是一重尷尬。這種境況最動人之處還在於無話可說,叫不出聲,說不出話,隻能呲牙咧嘴,絲絲抽氣。


    “我們管它叫哈掉,夾住了。”他笑道,“你的寶座忽然裂開條縫,你那玩藝兒陷進縫隙被緊緊夾在裏邊,擠下不去拉不上來,疼死了還不好意思說。這處境如何?”


    他扔在桌上的手提電話又振動起來,他抓起電話聽了會兒,頗為滿意。


    “好。”他下令,“請他們喝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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