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成功做一苦笑,說:“市長,要這麽急嗎?”


    他說,南廳長對這暗訪碰上的情況可能是有看法,但是他也沒有提出要查處這件事。關鍵不在一個人如何處置,而在整個機關是不是所有動作。在檢查組暗訪之後,本市各單位包括政府辦都迅速行動起來,又是學習又是整頓,檢查組也是知道的。那個惹出麻煩的姑娘是該找出來狠狠收拾,等檢查組走後再從容處置不是更好嗎?


    市長哎了一聲,似乎頗讚賞。


    “聽說你有一句名言,叫做‘秘老鬼大’,果然還真有點意思。”市長從表揚入手,用力敲了曹成功一棒,“看來秘書長當老了,市長的話就可以不當回事了。”


    曹成功直叫冤,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曹成功說:“市長,我們是很認真的。”


    “南廳長帶著一個人進了你的值班室,你帶著一夥人繞到一旁,天上地下胡亂撲打,五分鍾搞定的事讓你弄得如此複雜,你這是怎麽回事?”


    曹成功明白趙明真是認真起來了,現在市長不光要結果,他還要過程。看來他已經明白不對頭,親自了解了一些過程並發現了破綻,陳水路可能就是他了解的渠道。


    這倒也嚇不倒曹成功,老秘就是老秘,市長雖是市長,不管是老子還是兒子,以年齒論畢竟還有長幼之分。曹成功表情異常沉重,立刻接茬說:“是我的問題。”


    他說,那天中午市長把他叫去山莊談時,是他沒把情況聽清楚,回頭就在整個辦公室裏查,沒有一心一意盯住值班室。市政府值班室屬政府辦管理,值班人員由各科室輪流派遣,有時輪到的人有急事便臨時抓人頂替。因此值班室裏出的事,從政府辦全辦範圍裏查也對,隻是範圍大了便費勁許多。


    “後來我發現了問題,親自查了值班記錄,已經找到了那個人。”他說。


    趙明麵露驚訝:“是嗎?”


    曹成功卻不跟他說找到的肇事者就是張淇,隻說:“情況可能有點出入。”


    他說這位值班人員那天確實在值班室裏看過報紙,但是並無條文規定值班不許閱讀。這人確實也在電話裏跟人吵,但是並非向來電群眾發脾氣,該女子有些家庭問題,那些天跟丈夫賭氣,兩人在電話裏吵了起來。至於她把來訪者丟下來不管自己跑掉也有些實際原因,可能跟女人的一些私人生理問題有關,例如來例假什麽的。


    “連這種名堂都搞出來了?”趙明挺不耐煩,“別多扯,跟我說這是個誰?”


    曹成功道:“我把事情核實準確再報告。也不湊巧,這個人到省裏開會去了。”


    “我說你們怎麽總這樣?沒事時老在眼前晃來晃去,一旦有事找都沒地方找。”趙明下令,“立刻把她給我弄回來,用最快的速度。”


    他說,什麽叫情況有出入?光這麽一聽就該狠狠收拾。值班看報紙不錯,人來了還敢?把來訪客人丟一邊,跟丈夫電話裏吵架,行嗎?把她開除,讓她回家吵去!回家換衛生紙去!我不管她是誰,一句話:這人一定要處理,一定在檢查組走前有個交代。這不是一個姿式,也不是要整誰,這是一種態度一種決心。現在機關是個什麽狀況?省裏為什麽大張旗鼓搞檢查?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加上吃拿卡要,拖拉推萎,以權謀私,不整頓行嗎?怎麽整?殺一警百。這件事辦不好,唯曹成功是問。


    曹成功道:“市長真問得我全身老毛都是汗。”


    “你還敢說!”


    曹成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恰有個電話鈴響:是陳水路。


    “剛才老板把我叫去罵了一頓。追問什麽值班室啊辦公室啊,我真給搞懵了。”陳水路做一種急於表白解釋的模樣,並略裝點傻道,“他沒把你老人家怎麽樣吧?”


    按照老秘曹成功的見解,機關這種地方有時好比一台電視,裏邊又是管子又是按鈕各有其用,電一通就有圖像,紅的藍的花花綠綠豐富多采。但是一台電視機用老了免不了就要出毛病,這裏接觸不良,那裏機件磨損,用還能用,就是圖像亂翻人頭亂搖,都患了頸椎增生一般。這時怎麽辦呢?你得伸出手掌往那機殼上使勁拍它幾下,沒準行了,它又紅的藍的花花綠綠了。這就是整頓。事實上所謂整頓機關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古已有之,春秋戰國時期兵家人物孫子早就幹過。當年孫子為吳王給宮女搞軍訓,任命大王的兩位寵姬當隊長,令二女負責指揮宮女操練,倆寵姬嘻嘻哈哈不當回事,被孫子一擺手砍了腦袋。血淋淋兩顆美麗的頭顱往地上一擺,上下發抖,全宮振作。這就是整頓機關作風。吳王的寵姬一不受賄二不貪汙,也不犯腐化罪,再怎麽樣也上不了南鐵生廳長手中的那種名單,可光是嘻嘻哈哈就掉了腦袋。這是她們的運氣,否則豈能進入司馬遷的《史記》從而百世留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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