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傅衡這會兒見她生怕他會反悔似的一口咬定,氣極反笑,應道:“本來我說現在拿五千兩,我馬上就放了你。至於以後如何,以後再說的。可你既然這麽生怕我出爾反爾,那咱們就說好了,五千兩銀子。哪時攢夠錢,你就可以離開。從此以後互不相欠,再不相幹。”


    “一言為定!”綠竹清脆的話語擲地有聲。


    傅衡盯著綠竹,心裏忽然生出極度的不安來。剛才還覺得五千兩銀子很嚇人,可一看綠竹這樣子,他便感覺不妙。雖說當初蘇毅花五百兩買老爺子那個菜譜,是個天價;是看在老爺子的身份上,白送的銀子;是不可學樣兒的。但這丫頭本事大得很,這不,今天一下就賺了八十兩。要湊夠五千兩,似乎也不是很難做到的事。


    怎麽辦?剛剛才說出去的話,他現在就後悔了。


    不過,再想想這丫頭以後會一直生活在他的身邊。她能得多少打賞,能賺多少錢,來日方長,他就不相信自己控製不了。想攢夠五千兩銀子,做夢吧!


    “口說無憑,公子是否可以寫個字據給綠竹?”綠竹垂著頭,低眉順眼,可說出來的話卻嚇了大家一跳。這丫頭,竟然敢質疑主子的信譽,讓主子簽字畫押?吃了豹子膽了不成?


    “你……”傅衡盯著綠竹,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他深吸一口氣,冷哼一聲道:“本公子從小到大,從未失信於人。你既不信我的話,要白紙黑字地寫下來,那我也不妨做一回小人。現在,本公子不高興了。要漲價了。你的贖身銀子……”


    “別別別,不用再寫了,我信您就是。”綠竹嚇了一跳,趕緊將他的話攔住。


    唐寧遠這個時候再也不能不作聲,出來當和事佬:“表哥,綠竹既然知道錯了,你就饒了她這一回吧。五千兩。她也沒說什麽不是?就這樣吧。”


    傅衡“哼”了一聲。扭過臉去,不說話了。


    目的達到。


    雖然這贖身價有點高,但好歹有了一個價錢。所以綠竹見傅衡的臉色不愉。也不敢在那裏多呆,生怕再惹得不高興,又給把價漲上去。唐寧遠欠她那六十兩銀子也不敢提了,要提也不是今天。撞槍口上,不值得。


    當即裝模作樣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了,公子今天還要宴請第一名的人前來吃飯,綠竹不耽誤公子時間了,綠竹告辭。”也不等傅衡說話。施了一禮轉身就走。


    今晚表兄陪考試第一名的六個人吃飯,唐寧遠本想叫綠竹陪他單獨用膳的。這會兒表兄臉色不好看,他也不敢叫住綠竹。搖搖頭。將傅衡拖出暖閣,拍拍他的肩膀。滿臉同情地道:“表哥,被下人嫌棄,這滋味不好受啊。表弟我對你深表同情。”


    “看這樣子,你挺興災樂禍啊!”傅衡斜睨他一眼。


    “不不不,我哪敢啊!”唐寧遠嘴裏否定著,臉上卻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能看到這一向牛氣的表兄吃癟,不由得他心情不好。綠竹啊,實在應該大賞啊!


    “滾。”傅衡看他那得意勁兒就沒好氣,伸腿就踹了他一腳。


    唐寧遠也是練過功夫的,哪裏肯給他踹著?原地一跳,就避開了這一腳。然後嘻皮笑臉地道:“不過啊,表哥。我是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就得算話。那六十兩銀子,我還是得叫唐威給綠竹送去,你可別怪我啊!”


    話一說完,看到傅衡伸手往懷裏掏,他也顧不得自己是客而旁邊這人是主,拔腳就往前急竄,嘴裏急道:“我滾,我馬上滾。”


    傅衡瞪著唐寧遠消失的地方,好半天才轉過頭來,對烈威道:“去,跟表公子說,要賞銀子,也得叫綠竹過來,不能這麽明晃晃地把銀子送過去。那邊人多眼雜的,這財一露了白,豈不是害了綠竹嗎?”


    “是。”烈威應了一聲,趕緊往唐寧遠住的地方去,心裏卻直腹誹:當初,也不知是誰,整天在人最多的時候,派自己去給綠竹找麻煩。那個時候,您就不怕害了綠竹了?


    跟傅衡的氣憤相反,有了奮鬥目標的綠竹,那叫一個高興,那叫一個亢奮。嘴時哼著歌,步履輕快地往回走。出了院子,往前走了一段,便遇上秦威從廚藝院出來。她停住腳步,詫異道:“秦威哥,今天考完試不用上課,說是放假半天呢。你怎麽在這兒?”


    “忙慣了閑不住,來練練手。”秦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抬起眼來,看著綠竹,欲言又止。


    “怎麽了?秦威哥?”綠竹奇道。


    秦威摸摸後腦勺,吞吞吐吐地道:“小,竹我……你……我這次把你的第一名占了,我感覺挺對不住你。”


    “說什麽呢?”綠竹沒想到秦威別扭中天,說出的卻是這樣的話,不由啞然失笑,“這第一名你不占也照樣有人占,哪裏輪得上我?我能顛勺過關,就已不錯了,哪裏還敢奢望第一名?你這第一名可是為咱們組拿的,沒給別組奪了去,尤其是孫強,就是大功一件。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說什麽對得住、對不住的!”


    秦威看她笑容極燦爛,當真是不在意,也不知為什麽心情變得極為複雜,甚至有一些微微的失落。自己拚了命地學,半夜醒來還在默記食材知識,終於拿了個第一名,本以為可以跟綠竹並肩站在一起了。


    可這會兒才感覺到,他自己極為看重的第一名,對於綠竹來說,卻什麽都不是,她也根本不在意。就算她顛勺不行,這次沒拿到第一名,她的聰明,她的天賦,她的出色,公子和教習們都看在眼裏的。他們這些第一名跟她一比,什麽都不是。他與她兩人之間,相差太遠,遠得或許他終其一生都追不上。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不由得十分沮喪。


    綠竹心裏有事,也沒注意他神色有異,看了看天,道:“天色不早了呢,秦威哥回去換一身衣服,趕緊去公子院裏吃飯吧。吃了什麽好菜,明天要說給我們聽哦。就像我上回說給你們聽一樣。”


    “哦。好。”秦威應了一聲。


    “那我回去了。”綠竹揮揮手。飛快地向前跑去。


    轉了個彎,見四周沒人,她控製了再控製。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從巷子拐了出去,往山腳下跑去。這會兒傅衡生著悶氣,還顧不上監視她吧?她得把老爺子給她的菜譜從山洞裏拿回來。這段時間忙著練功。有十來天沒去看那本書了。這天下著雪,山洞可是透光的。要是被風一吹。飄些雪到她放書的地方,把書浸濕了,她哭都沒地方兒去。


    五千兩銀子,還指著它呢。雖說內容都記在了腦子裏。但老爺子的親筆書啊,值老錢了!就算不賣,終究是寶貝嘛。她是個窮人。擁有的寶貝除了脖子上掛的玉牌,就數那本書了。這兩樣東西。一個也不能少。


    雖說今天放假,又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山腳下並沒有人,綠竹還是謹慎地繞了一個圈,這才到了山洞的洞口。


    可走到洞口前,把覆蓋著的枯草一掀開,她便傻了眼。


    原來一掀開枯草就可以見到的一個大洞口,此時竟然被一些石頭堵住了。這些石頭方方正正,絕對是人工開采了之後再雕鑿過的,如今跟一排排士兵一般,極整齊地砌在洞口,粘合它們的粘土,竟然還濕潤潤的,似乎才被抹上不久。


    這不是傅衡一聽說她要贖身,生怕她逃走,讓人剛剛來砌的吧?此念一出,綠竹立刻排除了這個念頭。


    這個時候距兩人爭吵和分手,兩盞茶的功夫都還沒有到。


    除非那隻臭狐狸會魔法,否則再如何也不可能這般神速地叫人砌好了牆。


    綠竹看著這些石頭,心裏亂糟糟的,既慶幸又氣惱。


    第一要慶幸的,是她如今用不著這山洞了,它才被封。如果這事發生在她跟老爺子學廚藝期間,或是喝藥期間,那才真叫淒慘!第二要慶幸的,是她沒有在進出山洞時,被抓個現行。否則,還不知道那隻臭狐狸會如何懲治她呢。


    至於氣惱,當然是為她那本書了。自從不用去喝藥後,她便決定不到萬不得已,再也不去清溪鎮,以免被人發現。所以山洞被封,她隻可惜那本書,倒不會為不能去清溪鎮而惋惜。唉,那本書啊,真可惜了。剛才還在擔心出意外,現在果然出了意外。


    不過,再惋惜,再不舍得,那本書已被封在裏麵,再也找不到了。此時可不能因為丟了書而失去機敏,被人堵在洞裏,捉得正著。所以綠竹雖然心亂,卻也絲毫沒有放鬆警惕,便是走到洞前摸一摸那些粘土的想法都沒有。一發現這洞口被人堵了,她便馬上豎耳傾聽外麵的動靜,之後迅速出了山洞,一路警覺地離開了那裏。


    此地已被發現,便是最危險的地方。如果她處在傅衡那個位置,一定會派人在這裏守株待兔,看看有沒有人來到這裏,知道這裏有一個通往外麵的山洞。所以饒是一路沒有動靜,安全地回到了所住的院子,綠竹的心還是“嘭嘭”直跳,並沒有放鬆下來。


    直到又過了兩盞茶的功夫,兩個婆子按時到院子裏來分發飯菜,她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要有事,早已有事了;現在沒有事,就意味著不會再有事了。


    可她這心才剛剛放下,烈威就進了院子,對著正拿了個碗等著打飯的綠竹大喊:“綠竹,公子叫你去喂鳥。”


    一道道目光向綠竹望來。


    公子什麽時候養了鳥,還要叫綠竹去喂?


    傅衡今天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所以綠竹決定能避他多久就避多久。傅衡說的讓她一天三次喂鳥的話,她也打算裝著沒聽到,以免傅衡看到她,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再想辦法懲治她。她就不相信如果她不去喂鳥,烈威就會任由那隻鳥活活餓死。


    可沒想到,那隻臭狐狸這個時候還不放過她,竟然還叫烈威來喚她去喂鳥!!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都派人來喚了,不去肯定不行。綠竹隻得道:“烈威大哥,勞煩你又跑一趟。我是打算吃過飯就去喂的,你放心吧。”


    “不行。”烈威滿臉無奈地一口回絕,“公子說了,讓你馬上去,不許吃飯。”


    “不是吧?”綠竹哀呼一聲。連飯都不讓人吃了!那臭狐狸不會一生氣,讓她餓上幾天,以示懲罰吧?


    看到綠竹那哀怨的目光,烈威把目光轉到一邊去,不敢跟她對視。要是再看那丫頭一眼,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硬起心腸,把公子的命令執行到底。


    見烈威不看自己,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已。綠竹隻得把碗交給甘鷺,正要開口交待她幫自己打飯,烈威卻像她肚子裏的蛔蟲似的,搶先道:“公子交待了,不許幫她打飯。”


    “綠竹……”甘鷺和柳兒終手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擔憂地看向綠竹。


    “沒事,我去去就回。”綠竹安慰一笑,跟著烈威離開。


    事情既要發生,擋也擋不住。綠竹幹脆路上一言不發,懶得跟烈威打聽傅衡準備如何處置她。讓烈威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兩人默不作聲的相跟著一路行來,進了院子,或許是肚子餓的緣故,遠遠地綠竹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緊接著就聽到一陣說話的聲音。她便知道是那六個第一名跟傅衡在一起準備吃晚餐了。


    靠近大廳,透過大開的廳門,果然看到傅衡麵對大門坐在正中,而那六個人則三男三女地對坐在兩側,正回答著傅衡的問話。本來表情溫和的傅衡,一眼瞥見跟在烈威身後的綠竹,猛地將臉一沉,那不愉的表情把大家都嚇了一大跳。全然不知哪句話說錯了,惹了公子不高興。趕緊收住了口,站了起來。


    原來熱鬧的大廳,變得鴉雀無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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