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千霽不耐煩地擺擺手,將黑錦袍丟到綠囚背上,剛巧將她的身體裹住。


    綠囚一喜,覺著他聽進了自個兒的好主意。


    綠冉問道:“殿下,敢問,要如何處置姐姐?”


    風千霽斜瞟了綠冉一眼,唇角帶著惑人的笑,出言的冷度卻讓人心驚肉跳:“若是旁人,活不過今晚!”


    為著叔獵和麅鴞的性命,綠囚死不足惜。但前丞相綠盟對他和母親有救命之恩,此恩未報,綠盟便離了世,這對姐弟在他手中,自然不可虧待了去。


    “……是。”綠冉低了頭。


    “從今日起,直至事成,綠囚就甭出如茵居了罷!”風千霽道,“你二人姐弟情深,便貼身照看她好了。”


    綠囚驚怒:這是囚禁!


    身上的黑袍子突然收緊了,將她牢牢地包裹其中,隻露出個大黑腦袋。


    他知道的,她最愛的是囚禁別人,最恨的是被囚禁,是那種窒入死境的感覺……啊~絕妙的死境!


    綠囚似一隻困獸,不停地掙紮,可她越是掙紮,身上的黑袍子便裹得越緊。袍子貼在皮膚上,忽而火辣辣地烤著肉,忽而寒凜凜地冰著身,將她折磨得冰火兩重天、死去又活來。


    “百寶仙器店的囚袍子,你自個兒選的貨品。”風千霽輕輕一動,仙人一般的身姿便是一搖。


    綠囚一頓,曉得這囚袍子是去年她派人去魔界進的貨品,囚禁犯人的威力那是杠杠的。她愛極了這囚袍子,還特特送了一套給八皇子,豈料……


    “你怎可這般待我!!!”


    “謝八皇子不殺之恩。”綠冉收了鞭子,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姐姐為非作歹,大錯特錯,身為其弟本應一同受罰。然則丹都此時正值多事之秋,鶴鳴山上經了叔獵大人與麅鴞之事,隻怕於殿下之計劃有礙。綠冉請求,代替姐姐為殿下做事,將功補過。”


    這一番話,倒確乎說到風千霽的心坎兒上了。


    死了三個姑娘、兩個弟子,還有一個姑娘是離王之女,這事兒可算是鬧大了。依著風千霽的計劃,自然是要鬧出點大事件來,所以才會在有人提議他去監察競選時順水推舟,吊兒郎當地去了。


    他一貫的特立獨行,出手詭譎,該狠時,也是辣得不像話的。但是,為著自個兒的目的,去殺不相幹的人,他不屑。更何況,他要鬧的大事件,非得在神女人選擬定後,在正式冊封、昭告天下的祭典上,才能鬧出點高水平。如今因著死了人,皇帝、朝臣、百姓的目光都膠著在鶴鳴山上,若往深了去調查,對於他的籌謀,可是大大的不利。因此,需得想個法子,暫時轉移了眾人的目光才好。


    “哦?”風千霽道,“說來聽聽。”


    綠冉拖著病怏怏地身子道:“請殿下移步內室,容綠冉詳加闡釋。”


    倆男子一前一後,往如茵居內室出發,全然忘記了,客廳地攤上還歪躺著隻毛毛蟲。隻見這毛毛蟲全身像潑了墨汁兒,黑咕隆咚的,隻那一雙綠眼珠子幽幽地發著亮。


    她隱約聽見弟弟同八皇子商議,將鶴鳴山上競選的姑娘們移至山下,以便轉移皇帝與太子對鶴鳴山上相關籌謀的注意。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仿佛還攸關如錦那賤人之事,其他的,卻聽不很清楚了。


    綠囚狠咬牙關,身下忽地閃出一個綠圈兒,這圈兒越擴越大,裏頭碧波蕩漾,漸漸湧出許多綠色粗壯的藤條來。綠眼珠子一閃,綠藤便好似吃了興奮劑,變作一張張綠手,撕扯囚袍子。


    突然,綠藤“嗷嘮”一聲慘叫,甫一碰到囚袍子,便化成了綠水子,蔓延遍地。


    “居然下了禁術!”


    綠囚憤恨不已,自從兩年前解脫禁製,得了魔氣,她便是囚綠殺人樣樣精通,吸髓嚼骨招招製敵,不論何人都要畏她三分。她覺得自個兒術法高強得很,看得上八皇子,願意為其所用,已是對他大大的恩惠。


    偏偏八皇子卻對她的強大術法絲毫不予理會,每每地去九歌坊聽如錦彈曲兒,甚而把如錦作為了他的一顆重要棋子。如錦那賤人軟弱無能,哪裏能選得上神女?就算如錦在九更那廝的輔佐下成了事,又有何本事輔助八皇子毀掉皇帝和太子,登上岐國國君大位?!


    這世上能助他登位的,僅她綠囚一人!可他非但不肯愛她,更不肯用她,當真的愚蠢至極!她會讓他明白,如錦同九更,都將是她的掌下殘屍!!!


    —————殘屍小分割————哦好怕怕——————


    晴朗的天兒最是舒心,這日的天氣便很是不賴,鶴鳴山中的薄霧散了去,日頭難得照了個通透。整個兒絳仙殿透亮透亮,竹葉透著光,青翠;瓦片兒曬了日頭,亮堂;姑娘們迎著亮光,耀眼。


    院子裏,姑娘們動手搭了幾個竹架子,把洗好的衣裳、屋裏的被子都晾出來曬了曬。


    九明媚趴在窗台上,托著小腮幫子,瞅著滿院子的衣裳被褥。院子裏鬧哄哄、亂糟糟的,著實無甚美感。取出懷中的銅鏡,她哈了哈指頭,用力彈了個崩兒:“發發,你到底在哪兒?!”


    距離那個血色彌漫的夜晚,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白狸老獸兒為了處理後頭的事情,轉啊轉的,忙成了隻白陀螺。出了恁大的事兒,皇帝那邊要交代,死者親屬那邊也要交代。


    最麻煩的當屬離王那頭,也得交代。可咋交代?抬著兩幅骨架子給離王,告他一聲兒:你閨女和丫鬟翹辮子了,估摸著辦後事兒吧!估計離王還沒給百香郡主辦後事,先把白狸的後事給辦了!


    更糟糕的是,皇帝風烈聽聞此事勃然大怒。鶴鳴山可是皇家福地,如今更是祭天聖地,竟然有妖魔作亂殺人,甚至把競選的神女都殺了。好端端的神女競選成了丟命大賽,到時候民怨沸騰,可如何是好?


    至於離王,他雖已經遠離朝堂多年,手上並無實權,可畢竟還是皇族血統,陰地裏不乏追隨者。若是百香郡主之死惹得皇家兄弟不和,怕是又要搬弄出許多禍端。


    這一切禍事都發生於國師鎮守的地界,若不是皇帝同國師基情似海深,鐵定立馬把國師給辦了。


    好基友沒辦了國師,隻讓他想法子。國師實在沒法子,便又琢磨個損招兒。


    他找到九明媚,耷拉著白臉子,苦求道:“梅神大人,您法力高強,化骨成媚不在話下。要不,您順便著,給那仨姑娘添置添置皮肉唄?她們平安回家,這事兒也就過去了,我也好跟上頭交代不是?”


    九明媚懶洋洋地擺了擺手。


    國師趕緊湊過去:“讓我做啥?”


    “讓你滾蛋!”


    國師碰了一鼻子灰,趕緊捂著胡子,逃了。思來想去還是別無他法,總不能把自個兒在人間的禍事捅到天界去吧?讓上頭那幾頭老不死的曉得,還不得笑掉大牙?


    第二日,國師做了充足的準備,施了個法,把胡子塞進了下巴裏,頭發塞進頭皮裏,眉毛睫毛全變沒了。瞧瞧鏡子裏,純然一隻“禿驢”,這才放心地蹭到九明媚跟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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