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中途歇了兩次,卻是這群土匪要飲水吃幹糧,而且大都是兩人合乘一匹馬,又都是粗壯的漢子,人不歇息馬也要歇息。


    大秦帝國的馬政十分嚴格,除了官馬,普通人的私馬都是要由地方官府進行登記注冊,無論買賣轉讓,之前都要前往官府辦手續方可,而且地方上的馬政司也都會定時派人核查當地私馬的動向,整個大秦帝國對於馬匹的控製是十分嚴格的。


    這群人能有這許多匹馬,那還真是不簡單。


    而且在船上搏殺之時,也有幾名匪眾受了傷,雖然經過處理包紮傷勢不重,但是終要時不時地休息一下,以免傷勢加重。


    被綁架的眾人一路上卻沒有吃的,不過匪眾卻為每個人喂了幾口水,隻有衛天青被堵上嘴巴,麵具人不許喂水。


    如此這般在路上停了兩次,當馬車第三次停下來之後,外麵就傳來聲音:“到地兒了!”麵具人率先掀開車簾子跳了下去,很快便有匪眾上來解了楚歡等人腳上的繩子,將楚歡等人趕下了馬車。


    楚歡下了馬車,才發現已經是黃昏時分,這一路上竟然是行了許久,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餘暉灑射在大地之上,楚歡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前麵不遠的一座殘破古廟。


    那古廟不大,孤零零的矗立在荒郊之中,隻瞧那殘垣斷石之間生有青苔,便可知年代的久遠,大門也早已經腐爛,留下殘框,門頭之上雕刻的名字經過多少年的風雨也已經模糊不清,楚歡好不容易才辨識出乃是“蘭亭寺”三個字。


    這名字聽起來倒雅致,隻可惜這個地方卻充滿著陰森鬼氣,即使還是黃昏時分,但是從那破敗的大門往裏麵瞧,黑乎乎一片,讓人心裏慎得慌。


    這也不隻是哪朝修建的野廟,兩邊都是死一般寂靜的密林,許多樹幹有好幾人粗,亦可見兩邊的林子也有了許多的年頭。


    女匪首下了車子,吩咐道:“將他們帶到那間石室之中,派人把住門,輪換值守,兩人一班……!”冷冷掃視了眾人一眼,目光在楚歡的臉上微一停頓,很快便移開,冷聲道:“誰要是不老實,就看他的脖子硬不硬了!”


    眾匪粗聲喝斥起來,將楚歡等人往那殘破的古廟中趕進去,不少被綁架者都是心驚膽戰,楚歡反倒是見到那蘇琳琅從頭至尾都表現的很是鎮定,那嬌軀沒有絲毫顫抖,比起一旁臉色慘白渾身發顫的喬夫人,那膽氣顯然是大出許多。


    眾人進了廟內,裏麵死一般寂靜,夕陽餘暉從殘破的縫隙之中穿射進來,讓眾人看清裏麵更為殘破的樣子,正堂前的幾座石朔菩薩像早已經是東倒西歪沒了形狀,幾隻耗子在那上麵跑來跑去,似乎並不怕人,喬夫人見到耗子,又是驚聲叫起來,旁邊早有匪眾用刀子頂著她的腰,罵道:“叫魂嗎?還不快走,再不快些,回頭抓兩隻耗子給你做宵夜!”


    喬夫人強忍著恐懼閉上嘴,不敢再發出聲音。


    這古廟不大,很快就到了一處屋子前,一名匪眾上前推開門,那屋門發出“嘎吱吱”的聲音緩緩被推開,裏麵便是一片昏暗,已有匪眾揮刀道:“都給老子進去。”


    雖然一個個心驚膽戰,但眾人還是一個跟著一個進了屋內,楚歡尚未進去,那名女匪首卻已經過來,冷冷看了楚歡一眼,又看了楚歡身後的衛天青一眼,吩咐道:“這兩個人都綁了腳!”雖然楚歡二人已經是階下囚,但她顯然對這兩個人還是不放心。


    當下便有人上前強行將兩人的雙腳也用牛筋繩子綁上,這才抬進了屋內丟下,隨即便轉身離去,聽得“嘎吱吱”之聲再次響起,那屋門被緊緊閉上,在外麵更是扣了外栓。


    ……


    ……


    石屋之內一時間陷入極度死一般的寂靜,關上屋門之後,這裏麵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看不清一絲一毫的東西,每個人的眼前都是黑蒙蒙一片,就像變成了瞎子一樣,隻聽得旁邊有人呼吸而已。


    楚歡被扔到地上之後,掙紮扭動著往旁邊滾動,很快就碰到一堵牆,扭動著身體坐了起來,然後靠著牆壁,隨即深吸了一口氣,忽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傳入鼻中,身旁更有呼吸聲,顯然就在自己旁邊也有人靠在牆壁上,憑那幽香味自然確知身邊乃是一個女人。


    被綁者中間共有三名女子,楚歡一時間也不清楚身邊究竟是誰。


    遭遇著一場大難,楚歡道是鎮定自若,但是這中間自然少不了害怕之人,在這陰森可怖的黑屋子裏,很快便有抽泣之聲傳出來,聽那聲音,明顯是個男人。


    他這一抽泣,立時勾動其他人,頓時便有數人哭出聲來,屋內頓時哭聲陣陣,隨即聽到那喬夫人邊抽泣邊道:“衛天青……這些都是什麽人?他們到底要做什麽?我們會不會……會不會死在這裏?”她卻是忘記,衛天青的口中被堵著東西,此刻哪裏能夠回答。


    喬夫人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楚歡立刻知道自己身邊的女子定然不是喬夫人,隻是屋子裏多人哭泣,自己身邊這名女子卻是靜無聲息,楚歡隱隱感覺,身邊十有八九便是蘇琳琅。


    他微一沉吟,終是輕聲道:“謝謝你的糕點……味道很不錯!”他在等船之前,那位被稱為“老蘇”的長者送了糕點給他,他這樣一說,其實也是想確定自己身邊是不是蘇琳琅。


    身邊之人一開始並未說話,過了片刻,楚歡才聽得一聲“嗯”,聲音很輕,簡單無比,楚歡這才確定身邊真的是蘇琳琅。


    “你放心,這幫人將你們抓來,隻怕是想要些銀子而已!”楚歡聲音很柔和,如果此時有光,別人看到他的表情,一定會罵他是瘋子,身處如此險惡境地,他的臉上此時竟然還帶著淡淡的笑容:“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查問你的身份,然後會聯係你的家人,隻要你的家人交出贖金,你自然就可以離開的。”


    蘇琳琅又是“嗯”了一聲,說不出的平靜,她雖然簡單回應,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有著極大的距離感。


    旁邊有人聽見,已經問道:“是否拿了銀子,他們就真的會放了我們?”


    楚歡淡淡道:“如果你們還真樣哭下去吵下去,這群土匪厭煩了,未必不會殺兩個人讓你們靜下來……死在這裏,神不知鬼不覺,那是誰也不知道的。”


    他這一說,正在抽泣的幾人頓時便不敢發出聲音來。


    ……


    天色入黑之後,整個殘破古廟籠罩在黑幕之下,顯得清冷陰森。


    這座古廟雖然不大,但還是有幾處殘破的房舍,處處灰塵,許多地方都布滿了厚厚的蜘蛛網,靠近左側的一處小室之內,此時女匪首和數名匪眾正在屋內議事。


    女匪首和眾匪都已經摘去了黑巾,隻有那麵具人屋子帶著猙獰的青銅麵具,一張破舊但已經擦抹幹淨的桌子上,放著一盞油燈,燈火閃爍,將眾人的影子投射在四周的牆壁上,扭曲詭異。


    女匪首麵孔在燈下看起來很是嚴肅,卻又顯出幾分疲倦之態,匪氣之中,卻又帶著幾分女子的嫵媚婉約,抬手撩起腮邊的一綹青絲置於晶瑩潔白的耳根後麵,不自覺地顯出極為動人的風情,而青銅麵具下那一雙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著等下這張美麗的臉龐,一時間根本轉不開。


    “這個女人的家世很好,她的祖父莫青繞在致仕之前,曾是國子監祭酒,門生故吏眾多,在朝廷很有威望,如今雖然致仕,卻還是很有人脈。”女匪首緩緩道:“喬明堂與這女人的婚事,就是這位國子監祭酒親自做主促成,而喬明堂當初就在國子監進學,還當過國子監的學正,算起來,他還是莫青繞的學生。”


    坐在女匪首左側的乃是一名十分強壯的大漢,左眉之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極是顯眼,大多數匪眾都是站著,他卻能與女匪首和麵具人一樣坐在桌邊,顯然在這群土匪之中頗有些身份。


    胎記大漢立刻道:“也就是說,不管喬明堂心裏願不願意,於公於私他都不會不管這個女人?”


    “不錯。”女匪首嘴角泛起冷笑:“喬明堂能夠有今天,與這個女人的婚事也是重要原因之一。當年喬明堂深得莫青繞欣賞,將這個女人許配給他,從此之後,喬明堂得到了一大勢力幫助,這才青雲直上。而且據我所知,喬明堂對這個女人也確實是十分喜歡,一來他必須要給莫青繞一個交代,二來隻怕他自己也舍不得這個女人,所以有這個女人在手,他一定會答應咱們的條件。”


    旁邊眾匪頓時興奮起來,已經有人道:“黛兒姐,如此說來,二爺和天佑哥有救了?”說話之人比之女匪首似乎還要大上幾歲,胡子拉碴,但是卻依舊稱女匪首為“黛兒姐”,顯然這種稱呼不在乎年齡,隻在乎地位和威望。


    其他幾名匪眾也都是顯出欣喜之色,又一人握著拳頭道:“這幾個月來,咱們折損了十幾個兄弟都沒能成功,還是黛兒姐高明,想出這個法子來。”


    女匪首沒有絲毫喜色,俏臉上依然是凝重之色:“咱們絕不能掉以輕心,人沒有回來之前,什麽樣的變故都有可能發生,咱們每一步都需小心謹慎,一步有失,後果不堪設想。”


    眾人聞言,頓時又都嚴肅起來。


    麵具人忽然問道:“黛兒,難道你還覺得會出什麽事情?”


    女匪首看了她一眼,柳眉微蹙,隨即才緩緩道:“咱們要派人去送信,與喬明堂商談條件……但是我擔心喬明堂可能會找神衣衛那幫賊狗子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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