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1


    三月十五。


    雲山府城,總督府。


    今天是個好天氣,但是西山道總督喬明堂的臉色實在不好看,而徐從陽的臉色也並不比喬明堂好看多少。


    通州終於來了消息。


    黑水山逃竄的亂黨,終究被一網打盡,甚至揪出了幕後的主謀,通州知州趙廣慶圖謀不軌,暗中通匪,而且通過私采石礦,斂聚了大批的財富,而且更是暗中準備了大批的武器裝備,其造反之心,已經是昭然若揭。


    林冰楚歡一行人如今兀自在通州調查趙廣慶的謀反事宜,當通州第一道消息傳過來之後,喬明堂立刻派出了兩千禁衛軍星夜馳往通州,穩住通州的局勢,雖然通州營被控製住,但是誰也不敢保證通州營不會另起變故。


    通州方麵,幾乎每天都有消息送過來,而且雲山府這邊得到的消息越來越震驚。


    趙廣慶私藏亂匪,最後卻又被刺客所殺,其背後另有主謀,這事兒讓喬明堂手腳都發涼,他一直以為趙廣慶算是一個一方幹才,知道通州事發,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很看重的趙廣慶,背後竟然藏著這麽大的密謀。


    朝廷征調的大批糧草軍械已經開始往西北發運,如果這次趙廣慶沒有暴露,要是他哪天突然在通州暴露,西北必將危矣。


    喬明堂心中暗自慶幸,如果不是林冰使出放長線釣大魚的招術,最後挖出了趙廣慶,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一開始隻不過想挖出黑水山亂黨的老巢,到最後卻因此將趙廣慶也挖出來,想必趙廣慶臨死之前,一定感到很無奈。


    喬明堂甚至已經派出刑部司主事藍廷玉帶領大批的刑部吏員前往通州,要將趙廣慶的殘黨連根拔起,否則通州時刻都將存在隱患。


    這幾日,徐從陽一直都是待在總督府,與喬明堂一起,聽著一道又一道令人驚駭的消息傳來。


    查獲大批金銀珠寶,其數額之龐大,足以讓趙廣慶在通州大肆招兵買馬。


    查獲通州數處隱藏的馬場,馬場內的馬匹都是戰馬良種,數量竟然已經達到千匹。


    在趙廣慶的一處別院之下,查獲大批的武器裝備,似乎就是黑水山被轉移的兵器。


    在通州知州府內,查獲一處地下石室,其中竟是找到了已經被挑斷手筋腳筋的神衣衛百戶孫寅虎,非但手筋腳筋被挑,其雙目已經被剜,舌頭被割下,形同廢人。


    林冰在通州查出諸多趙廣慶同黨,雷厲風行,全部拘押下獄,更有趙廣慶殘黨意圖起事,卻被林冰率人先下手為強平定。


    通州有兩縣顯然聞到了通州官場的亂局,煽動百姓造反,攻擊了當地的縣衙門,其中一縣縣令被殺,頭顱被舉起示眾,衛天青與楚歡奉林冰之令,各帶一隊人馬平亂,兩支人馬很快就將亂民動亂平息下去。


    雖然查獲了許多趙廣慶謀反證據,但是喬明堂和徐從陽最希望得到的消息一直沒有來。


    趙廣慶被刺殺,其背後自然還有另一股龐大的勢力存在,能夠將通州知州趙廣慶作為棋子利用,可見背後勢力之神通廣大。


    喬明堂和徐從陽自然希望林冰他們能在通州查出一絲端倪,希望能借此機會挖出趙廣慶背後又存在著什麽人。


    林冰身為神衣衛千戶,追查審問是他的拿手好戲,但是卻始終不能查出一絲線索。


    就像一個隱藏在湖中的大怪獸,一個翻身,可以讓湖麵波浪翻滾,可是卻根本不能一窺其真容,正是如此,反倒是讓喬明堂和徐從陽心中吃驚。


    能夠利用趙廣慶,卻能不露痕跡,可見背後勢力之陰險。


    “這是剛剛送來的邸報。”喬明堂將剛剛送上來的信函遞給了徐從陽:“通州目前形勢已經趨於穩定,下官也已經調派了不少官員前往通州穩定當地局勢。隻是林千戶到現在依然未曾查到任何線索,趙廣慶的府邸被翻了個底朝天,除了找出不少謀反的證據,卻並無其他有用的東西。”


    徐從陽拿過信函,隨便掃了幾眼,將信函放在桌上,皺起眉頭,沉默許久,終於問道:“喬總督,你覺著……趙廣慶會不會是被西梁人所收買?”


    “西梁人?”喬明堂一怔。


    徐從陽微微點頭:“西梁南院大王肖天問遲遲不曾進兵,此人素來好戰,就算處於劣勢,也會以攻為守,但是時至現在,前方戰報說得清楚,肖天問沒有繼續向東前進一步,這實在不是肖天問的做事風格。”頓了頓,看了喬明堂一眼,才繼續道:“肖天問遲遲不動兵,是否就與趙廣慶有關係?”


    喬明堂皺眉道:“大學士是說,肖天問收買了趙廣慶,要裏應外合?”


    徐從陽點點頭,“老夫思來想去,這樣的可能性最大。”緩緩道:“肖天問就算占據關西,但是要入關進入關中,就必須攻破西穀關,但是西穀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隻要我大秦在西穀關布陳重兵,西梁人想要入關,那是難上加難。”


    喬明堂道:“西梁騎兵卻是驍勇,但是他們也隻能在平原逞逞威風,攻城略地,隻有騎兵驍勇可不成。”


    “不錯。”徐從陽道:“肖天問或許也是明白這一點,知道西穀關難以攻克,就算真的被他們攻克西穀關,西梁人也必定損失慘重,所以這才將主意打到了趙廣慶的頭上。”


    “趙廣慶有西梁人在背後暗中支持,暗中蓄謀造反,等他準備妥當,肖天問發動攻擊,餘老將軍在前與西梁軍大戰,這趙廣慶卻趁機在通州造反……!”說到這裏,喬明堂額頭冒出冷汗:“通州一旦動亂,非但糧道被斷,更重要的是餘老將軍腹背受敵,軍心渙散……西梁人有趙廣慶作為內應,西穀關還真是危矣!”


    一想到那樣的形勢差點出現,喬明堂心裏還是有一陣後怕。


    真要出現那般情景,就算朝中有人力保,但是皇帝陛下盛怒之下,喬明堂這顆腦袋恐怕也是很難保住了。


    徐從陽道:“如今想來,還倒真是幸虧那些亂匪前來劫法場,否則還未必能將趙廣慶這條大魚揪出來,此人埋藏的如此之深,連老夫也從未察覺他會有問題。”


    喬明堂微一沉吟,問道:“大學士,西梁肖天問策反,固然大有可能,但是……是否也有可能與天門道有關?”


    徐從陽想了想,搖頭道:“雖說並非沒有可能,但是天門道想要收買趙廣慶,隻怕還沒有那等資格。”


    “哦?”


    “能夠讓趙廣慶鋌而走險,無論是誰,許諾給趙廣慶的好處一定不小。”徐從陽緩緩道:“趙廣慶已經是一州知州,除非有比這更大的利益,否則趙廣慶豈會輕易被收買?”他撫著胡須,道:“天門道雖然裝神弄鬼,無非是跳梁小醜,趙廣慶不是笨人,他絕不可能放著一方大吏不做,卻去與天門道這幹跳梁小醜攪在一起。如果是這天下間還有人能拿得出足夠吸引趙廣慶的好處,恐怕也隻有西梁人能夠做到。”


    喬明堂聞言,點頭道:“大學士說的是。”隨即歎了口氣,道:“趙廣慶也算是一方幹吏,頗有才幹,下官實在想不到,他竟是心智不堅,被西梁人所誘惑。”


    徐從陽亦是歎道:“他在通州多年,拋去謀反作亂,在治理地方上,還是頗有能耐的,換做其他人,通州未必能夠如此安寧。朝廷也正是因為趙廣慶治理通州的才幹,所以才將他按在通州,其實也是思量著有他鎮守通州,或能保得通州的平安。如今想來,趙廣慶或許是心中有所不甘,對朝廷生出了怨念之心,這才被西梁人有機可趁……!”搖了搖頭,道:“如此人才,卻落得如此下場,故是他的不幸,其實也是朝廷的損失啊。”


    喬明堂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究是沒有說出話來。


    徐從陽微一沉吟,又道:“喬總督,趙廣慶被揪出來,是不幸中的萬幸,但是接下來通州的事情,卻還要好生謀劃一下。趙廣慶一死,再加上林冰在通州一番肅清,不少官員空缺下來,你身為西山道總督,通州的善後事宜以及新的官員選派,好要多費些心思,本官近日便會返回京城,回京之前,你斟酌一些人選出來,本官與你先行磋商一番,若是可用之才,本官回京之後,自會稟明聖上。”


    喬明堂忙道:“下官領命。”想了想,又道:“此番通州平定趙廣慶謀反之事,林冰在邸報上對楚歡卻是頗有讚譽之詞,而衛天青的奏報上,也是對楚歡大為讚賞,看來楚歡此番立功不小。”


    徐從陽問道:“是否就是齊王殿下指明向你索要的那個衛將?”


    “正是此人。”喬明堂含笑道:“此人是青柳縣人,曾經一度失蹤好幾年,在涇河一案中,倒是他出手救了賤內。不過下官先前對此人一直多有提防,如今看來,他倒是忠心可嘉。”


    “若是人才,朝廷自當擇才而用。”徐從陽也是微笑道:“齊王殿下選用此人,想來此人也有些過人之處。”


    “頗有膽識。”喬明堂道:“而且行事也算謹慎。”


    徐從陽道:“不單是楚歡,此番有功之人,該獎則獎,可著林冰凝定一份名單上來,該賞的重賞,該罰的也要重罰。”


    ……


    ……


    通州城內,這兩天城內的氣氛十分的緊張,而且通州城四門的守衛森嚴,進出城門都是經過嚴密的檢查。


    林黛兒和魯天佑入城的時候,就感到了城中充斥著一股讓人感覺到十分壓抑的氣息。


    雖說如此,但是通州城的街道卻也還是頗為熱鬧,井然有序,吆喝叫賣聲依然響在大街小巷,魯天佑挑著一擔幹魚,林黛兒則是一身粗布衣裳,頭上戴著紅褐色的頭巾,兩人一邊扮作買幹魚的小商販,一麵則是留意著城中的情形。


    他們在城中已經待了兩三日,幾次想接近戶部司司曹桂綸的府邸,但是桂府這幾日卻是守備森嚴,時常有兵士從桂府內進進出出,想要接近,卻是極其困難。


    兩人隻覺著桂綸很有可能是天門道的人,想要從此處與天門道聯絡上,但是守備森嚴的防衛,卻讓他們無從下手。


    而他們自然也不知道,戶部司司曹桂綸早已經在數日之前就死去。


    林冰與刑部司主事藍廷玉在通州大肆徹查趙廣慶的案子,許多事情雖然都被翻了出來,但畢竟不會公之於眾,以免引起更大騷亂。


    堂堂通州知州,在百姓眼中還算是個好官的趙廣慶成了意圖謀反的亂黨,這事兒若是傳揚開去,非但讓通州的情況會變得更亂,而且也等若是打了朝廷一個重重的耳光,一個以居心叵測的官員被朝廷委以重任,鎮守一州之地數載,最後被揪出是亂黨,可見朝廷識人不明,用人不善,亦可見朝廷之昏聵。


    林黛兒心裏一直是在發急,魯天佑則是幾次勸說,隻盼在通州亂局之中,能夠找到天門道一絲線索。


    林黛兒也是無奈,隻能隨著魯天佑從一個大街轉到另一條大街。


    楚歡這幾日也是負責率領一些兵士偶爾巡城,暫時維持通州城的治安,騎在馬上,看到通州城還算穩定,楚歡心中倒也是鬆了口氣。


    畢竟安定永遠都要比動亂好上許多。


    楚歡喜歡安定,不喜歡動亂,雖然他未必有那種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博大胸懷,但是看到普通的老百姓生活的安定一些,心中還是十分愜意。


    街上人流不多,楚歡身後跟著十來名佩刀的士兵,城中的人們這幾日都會看到許多這樣的兵士在城中的大街小巷走過,倒也已經習以為常。


    楚歡頗有些無聊地左右看看,陡然間看到了不遠處迎麵而來的兩個人,前麵一人穿著粗布衣裳,挑著一擔幹魚,在他身後,則是一名打扮普通的女子,雖然粗布荊釵,但是那粗布衣裳卻是難掩女子頗有些婀娜的身姿。


    魯天佑雖然看到楚歡一行人走過來,卻依然顯得十分鎮定,但是當林黛兒的目光與楚歡迎麵接上之後,林黛兒嬌軀微微一震,臉上便微有些變色,她兩隻小粉拳已經情不自禁地握起來,全身肌膚緊繃,心跳也加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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