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百名騎兵飛馳而來,楚歡抬手,讓車隊停了下來,隻見到對方這一百騎一個個龍精虎猛,手裏的彎刀都已經出鞘,他們都帶著毛氈帽,身上穿著皮革戰甲,唯有那領頭之人則是穿著鐵甲,毛氈帽上則是飄著一簇獸毛。


    西梁主要是畜牧為生的國家,牛羊是其最重要的資源,雖然也有金山鐵礦,但是比起中原的物資豐富,還是有極大的區別。


    兵士的戰甲,大都是以獸皮為主,而且這些獸皮在製作成戰衣之前,都會有煉製出來的獸油進行浸泡,如此一來,獸皮的堅固和韌性便會大大的加強。


    西梁普通兵士的氈帽之上,隻是很小一撮羊毛,而西梁的將領,卻可以通過氈帽上的毛發來辨識其身份。


    西梁軍南院大王肖天問之下,便是萬夫長,其下則是千夫長、百夫長、十夫長,結構相比起秦軍要簡單許多,萬夫長氈帽上是鷹鷲的羽毛,千夫長則是狼毛,而百夫長是馬尾毛,至若十夫長,和普通兵士一樣,也是羊毛,但卻是黑羊毛,而普通兵士則是白羊毛,西梁將士平日裏談起升遷,便會直說是“換頂毛”,便是說更換頭上氈帽的毛發來代表升遷。


    這一隊騎兵的領隊,氈帽上竟是飄著灰色的狼毛,乃是一名千夫長,手下的騎兵之中,有兩名百夫長以及數名十夫長。


    西梁騎兵見到使團隊伍停下,靠近過來之時,已經人字分開,分成兩隊,每隊五十多人,左右環繞,繞著車隊轉了一個圈子,軒轅紹神情冷厲,近衛軍騎兵卻都已經握緊刀鞘,神情肅然,他們是帝國的精兵,下了寧山,一舉一動都將代表著大秦,自然要表現出足夠的冷靜和氣勢。


    那千夫長繞了一圈,轉到車隊前方,穩住馬,駿馬打著響鼻,此人已經大聲道:“我乃西梁抹藏阿,你們就是要前往我大西梁臣服的使團?”


    此言一出,使團上下變色。


    薛懷安瞧了楚歡一眼,他終究是文人,下了寧山,便已經有些心神不寧,此刻見到西梁騎兵龍精虎猛,心裏還真是有些發虛。


    楚歡已經淡淡道:“抹藏阿,你恐怕認錯了,本官不知道向你們西梁臣服的是哪支使團,本官這支使團,是要前往西梁迎娶西梁公主,將西梁公主帶回的大秦使團。閣下等的使團,恐怕還沒有到,你們可以再等等!”


    抹藏阿神色立變,抬刀指向楚歡,楚歡腰間的血飲刀也已經出鞘,向前指著,大聲道:“如果以刀指向對方是你們西梁的禮節,本官這也算回禮了!”


    軒轅紹聞言,立刻配合,手中的大刀陡然指向前方,隨即大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弟兄們,向西梁人還禮!”


    “嗆嗆嗆!”


    拔刀金戈之聲大作,近衛軍騎兵紛紛拔出腰間的佩刀,刀鋒向前,指向了抹藏阿,一時間氣勢極盛,西梁騎兵見狀,隻當使團有變,也都大刀前指,雙方一時間刀兵相對,氣氛瞬間就變的凝重起來。


    薛懷安和幾名使團文官都是心中惶恐,文官們往隊伍中間縮了縮,薛懷安終究是正使,咳嗽一聲,終於道:“本官乃大秦正使,出使西梁,要經過你們的軍營,還請帶路!”


    抹藏阿聽薛懷安這般說,嘴角泛起冷笑,道:“南院大王有令,為防奸細打探,凡進入防區的可疑人員,一律需要嚴加盤查!”抬手指著那幾輛馬車道:“車上的東西,都需要經過檢查才可放行!”


    薛懷安皺眉道:“我們是出使貴國的大秦使團,並非可疑人員!”


    “本將奉令行事!”抹藏阿用一種不容否定的語氣道:“車子拉出來,由我們檢查,若無問題,自然放你們過去!”


    薛懷安雖然心中有些不安,但畢竟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頗有些惱怒道:“貴國摩訶藏王子進入我大秦的時候,我大秦沿途都是悉心照料,沒有絲毫的怠慢,如今我們大秦使團前往西梁,你們為何這等無禮?”


    抹藏阿不屑道:“秦國是秦國,大西梁是大西梁,如何能比?”楚歡掃視這群西梁兵的眼睛,雖說兩國已經和議,但是抹藏阿和手下這幫子騎兵眼中卻是充滿了戰意,完全沒有兩國要罷兵休戰的覺悟。


    薛懷安見抹藏阿態度十分強硬,忍不住瞧向楚歡,楚歡卻已經淡淡道:“抹藏阿,你可知道車上都是什麽,本官來告訴你,這些都是迎娶西梁公主的聘禮,其中許多聘禮都是貴重無比,稍有觸碰,可能就會損壞。”冷視抹藏阿,冷笑道:“你不過是區區一名千夫長,算個什麽東西,也敢搜查我大秦的聘禮?別怪我們沒提醒你,你要堅持搜查,稍有損毀,到時候追究起來,你這樣一個人物,在西梁王的眼中,肯定比不上這些聘禮貴重!”


    抹藏阿顯出惱怒之色,握緊了彎刀,楚歡已經沉聲道:“你要有膽子,盡管過來搜查,我大秦使團上下,絕不會阻攔。”隨即嘴角浮出怪異的笑容,悠然道:“不過本官勸你還是不要搜查,本官可以肯定,你們便是再小心,隻要經過你們手指碰過的東西,在到達西梁青羅王城之前,一定已經毀壞……!”


    薛懷安一開始不明白,但他畢竟也不是蠢笨之人,隻是瞬間,已經明白楚歡話中的意思,也泛出古怪的笑容,大聲道:“不錯,你們盡管來搜查就是,車上多得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我們這邊還有清單,都是迎娶西梁公主的聘禮,如果你們搜查過後,少了幾件或者是壞了幾件,等到了西梁,我們自然要如實向西梁王陳述,到時候西梁王如果不開心,你也別怪我們現在沒有提醒你!”


    抹藏阿竟是沒有反應過來,奇道:“怎可能少了東西?”旁邊一名百夫長已經催馬上前,附耳說了幾句,抹藏阿立時怒罵道:“無恥,你們……你們竟然存了這個心思。”他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你們是準備等我們搜完之後,自己將東西毀壞,又或是藏起來,對不對?”


    薛懷安撫須微笑,楚歡卻是歎道:“閣下竟然這麽快就能想到,實在讓人欽佩,本官還以為等我們到了西梁,你也不會明白!”


    使團上下頓時大笑起來。


    抹藏阿氣急敗壞,楚歡卻已經揮手道:“弟兄們,讓開一條道,讓他們來搜……抹藏阿,你快快搜查,我們還要急著趕路,不能由你耽擱時間!”


    抹藏阿抬起手,咬牙切齒,終是緩緩放下,大聲道:“本將奉南院大王之令,帶你們出雁門關!”


    楚歡這一點倒也是能夠想到。


    畢竟是西梁占領區,沿途少不得有西梁人的關卡,如果沒有一支西梁軍的隊伍帶路送過去,沿途必然多出許多麻煩。


    抹藏阿顯然是擔心如果真的要搜查,有可能被秦國使團陷害,到時候真要在西梁王麵前告自己一狀,誰知道會是怎樣結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下調轉馬頭,很不高興地往軍營過去,秦國使團這才跟在後方,往前進行。


    隊伍終是進入了西梁軍營,楚歡見到營地裏的營帳安紮的井然有序,遠看雖然密密麻麻,但是近看各營帳之間還是拉開了距離,顯然是便於騎兵馳出。


    抹藏阿並沒有帶領使團隊伍從軍營腹中穿過,而是轉到了軍營的一側,軍營這一側靠近一片湖泊,臨水紮營,隊伍便是順著湖泊往前行。


    楚歡心知從這條路走,很有可能就是肖天問的主意,擔心秦國使團有熟悉兵法之人,一旦從營地正中穿過,有可能會看出肖天問的用兵之法。


    “肖大王不在這邊嗎?”薛懷安向前邊不遠的抹藏阿突然問道:“我們經過此處,是否要見見肖大王?”


    “南院大王不會見你們。”抹藏阿頭也不回道:“你們也不必想著能見到南院大王,南院大王可不喜歡你們秦人!”


    便在此時,忽聽得營地傳來一陣哭嚎聲,眾人詫異,扭頭望去,隻見不遠處的營地,一名衣衫陋爛披頭散發的男子正發瘋般往這邊衝過來,在他後方,卻是五六名西梁騎兵揮刀追過來,那幾名騎兵都是放肆大笑,就像幾匹狼追趕著一頭羊,正在肆意玩弄。


    “那好像……好像是秦兵?”使團之中,忽地有人叫道:“他身上是秦兵的軍服?”


    楚歡此時看的分明,那披頭散發的男子衣衫雖然殘破不堪,肮髒邋遢,但是卻也大概能夠看出,正是秦國士兵的軍服,如此說來,這名男子很有可能是被西梁人抓獲的秦軍俘虜。


    那名秦兵隻是兩條腿,而且看上去瘦骨嶙峋,虛弱無比,如何能比得過矯健的西梁戰馬速度,隻是轉眼間,那幾名西梁騎兵就已經追近過來。


    使團上下見此情狀,都是怒火中燒,薛懷安本來心中惶恐,但是看到西梁騎兵將秦兵俘虜肆意玩弄,竟也是憤怒無比,情不自禁道:“救他!”


    近衛軍騎兵早已經做好了準備,隻待一聲令下,薛懷安剛發出聲音,十多名近衛軍騎兵已經拔刀馳過去,要救那人,隻是距離還是有些遠,行到一半,那些西梁騎兵已經追上俘虜,彎刀在陽光下揮過,血光飛濺,西梁騎兵繞在那人邊上,數把彎刀爭先恐後往那秦兵俘虜身上砍過去,那秦兵俘虜身上已經是刀痕累累,喉嚨也已經被隔開,遠遠望著大秦的使團,一隻手臂拚力抬起來,迎向正飛馳過去救援的十幾名大秦騎兵,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說什麽,隨即又是一刀劃過,那條手臂被砍飛,又一刀從他脖子上砍過,一顆大好頭顱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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