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太陽殿,對於大多數西梁各部族族長來說,他們最感興趣的便是傳聞之中的楚歡,這些族長得到摩訶藏的傳召,在摩訶羅兵敗之後,自然是不敢不來。


    除了黑水朱拉,天狼古薩兩大黃金部族,其他各部族也都是有族長前來,雖然有些距離遙遠一時沒有趕到,但是在距離範圍之內的,這些族長得到消息之後,已經是快馬加鞭來到了青羅城。


    他們當然已經大略知道了黑山之役,或許是摩訶藏有意而為之,這些人更是隱隱知道,黑山一役,固然是攝政王摩訶藏運籌帷幄,但是似乎中間多了一位中原使臣的影子,而且據說那位中原使臣在這一戰之中,卻也是立功不小,當摩訶羅和黑水朱拉陳重兵於黑山之下,背後卻遭受到重創,此時已經在青羅城傳開,而這些族長已經知道,設計此招的,似乎就是那位秦國的使臣。


    楚歡大婚,朝中有不少官員參加,不過各部族長卻沒有幾個能趕到,自然不識得誰是那位幫助摩訶藏擊敗摩訶羅的秦國副使楚歡。


    都知道那史部族的塔蘭格出人意料地嫁給了這位使臣,所以大家心中也知道,這位立下戰功的使臣,年紀應該不會太老,薛懷安年近半百,眾人隻瞧一眼,便否定薛懷安便是那位使臣,目光在楚歡和軒轅勝才身上移動,楚歡一身文官袍服,看上去也是普普通通,倒是軒轅勝才一身甲胄,英氣勃勃,便有許多人猜想軒轅勝才很有可能便是楚歡。


    薛懷安在殿中站定,望著王座上的摩訶藏,雙手一拱,倒也是深深一禮:“大秦使臣薛懷安,拜見西梁攝政王殿下!”


    楚歡和軒轅勝才也都是一起拱手行禮。


    忽聽得旁邊有人沉聲道:“你們參見秦國的皇帝,也是這樣參拜嗎?”


    這人個頭不高,但是看起來十分精神,眼睛不大,卻很有光,西梁朝臣都知道,此人乃是羅刹海黃金羅刹部族族長羅刹章合。


    相比起其他部族而言,羅刹章合對秦國的恨意隻怕是最深,當年十三太保追殺西梁千餘騎兵,西梁騎兵狼狽潰逃,死傷眾多,而羅刹章合的兒子也正是被殺的西梁人之一,那或許是至今為止,死在秦人手上身份最高的西梁人。


    羅刹章合痛失愛子,對秦國深惡痛絕,此番南院大王肖天問東進攻秦,羅刹海表現的異常積極,提供的戰力眾多,出征之時,更是親自對羅刹海的兵士訓話,讓他們銘記多年前羅刹海的仇恨,入秦之後,要多殺秦人,為羅刹海的王子報仇。


    可是西梁因為百年一遇的雪災以及國內的王儲之爭,導致西梁無奈主動向秦國求和,羅刹章合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


    當薛懷安等人進入太陽殿之時,羅刹章合的眼中就充滿了仇恨。


    愛或許會讓人刻骨銘心,但是恨卻比愛更讓人難以忘記。


    他雙拳握起,此時對秦國的滿腔怨恨,已經放在這幾位秦國使臣的身上,仇恨就如同一把刀,他恨不得立時便斬殺這幾名秦國使臣。


    見到秦國使臣隻是站立行禮,按照西梁的禮儀,臣子應該單膝跪下,橫臂於胸,立時見毫不猶豫出聲嗬斥。


    薛懷安皺眉看向羅刹章合,此時兩邊已經有諸多的西梁官員紛紛嗬斥:“真是好大的膽子,這裏是西梁王殿,為何不跪拜參見攝政王?”


    嗬斥聲連連,殿內一時間嘈雜起來。


    實際上這些西梁的官員,對於此番迫於無奈的議和,心中確實是有一肚子火,西梁窮數年之力,舉國上下整軍備戰,耗費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為了此次東征,西梁舉國上下可說是勒緊了褲腰帶度日,而出征之前,西梁王更是對眾聲稱,隻要拿下秦國,西梁各部族將獲得百倍的回報。


    但是這一切,如今都已經化成泡影,秦人不知,但他們心中清楚,前線的西梁兵正成群結隊地撤退回來,這一場戰爭,已經不敗而敗。


    薛懷安雖然見過大小場麵,但是此時兩邊看上去凶悍異常的西梁官員一個個指手畫腳地嗬斥,還真是讓他有些緊張,這畢竟是身在異國他鄉,這些西梁官員又故作麵目猙獰之色,薛懷安膽子本來就小,雖然想極力保持鎮定,但是眼中卻也已經顯出慌亂之色,陡然間聽得身後傳來楚歡冷淡的聲音:“我們今日所見,是西梁攝政王,而不是大秦皇帝。大秦皇帝是我們的君主,我們是大秦皇帝的臣子,卻並不是西梁攝政王的臣子……飯可以亂吃,但是菩薩卻不能亂拜!”


    這聲音倒也不如何響亮,卻在這嘈雜聲中顯得異常刺耳,所有人都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薛懷安身後那身穿官服的年輕使臣依然鎮定自若地站著,可是臉上的神情卻是淡漠之極。


    楚歡眼見薛懷安心虛,立馬在身後冒出話來,畢竟此時代表的是大秦帝國,他倒不是爭勇好勝意氣用事,而是此刻也已經觀察到太陽殿內有諸多的西域駐使,如果這時候在西梁人麵前示弱,固然會被西梁人心中嘲笑,也會讓西域諸國對秦國的感覺有所輕蔑。


    國威有的時候十分的重要,強大的國威和強硬的作風,往往會讓心懷叵測之人生出忌憚之心。


    楚歡話聲剛落,兩邊的西梁官員便有不少霍然站起,怒目相向,摩訶藏此時卻已經抬起手,眾人立時靜下來。


    “本王已經等候你們多時。”摩訶藏笑道:“楚歡楚副使在本王平定摩訶羅作亂之時,立有戰功,本王特許秦國使臣不必跪拜。”


    摩訶藏身為攝政王,言出如山,他既然這般說,眾人便不敢多言。


    薛懷安鎮定下來,拱手道:“攝政王,我等奉大秦皇帝陛下之命,特來貴過,履行和議。貴我兩國,此番雖然有過摩擦,但是你我兩國從大局著想,都願意冰釋前嫌,願意化敵為友,此貴國之幸事,亦是本國之幸事。我中原有句話,叫做不打不相識,你我兩國交流欠缺,這才致使兩國出現誤會摩擦,經此誤會,你我雙方對彼此都有了解,我大秦皇帝陛下願意與貴國從今以後,互結盟好,結為兄弟之邦,永不侵犯。”


    薛懷安畢竟是官場老手,這種場麵上的話說起來,倒也是十分的順溜。


    隻是這樣的話,西梁人固然不相信,隻怕連薛懷安自己也不相信的。


    摩訶藏哈哈一笑,問道:“你們大秦的皇帝,當真願意與我們西梁結為兄弟之邦?”


    “千真萬確!”薛懷安正色道。


    摩訶藏摸著粗須道:“隻怕未必吧。據我所知,你們的皇帝,當初也是南征北戰,酷愛爭殺,他的血液裏,流淌著不安分的血液,是否因為如今老了,所以當年的血性已經隨著時光的流逝被消磨掉?”


    此言一出,西梁朝堂一片哄笑。


    薛懷安等人已經皺起眉頭,他們知道摩訶藏勇悍之中帶著些許的狂傲,這一點,在秦國之時就已經展露出來,隻是今日乃是在西梁朝堂,而且他已經貴為攝政王,想不到說話卻依然充滿著不羈。


    薛懷安咳嗽一聲,朗聲道:“攝政王誤會了,大秦皇帝陛下當年征伐天下,目的是以殺止殺,結束中原群雄割據的戰亂時代。大秦皇帝威武,一統大秦,建下萬世基業,我大秦皇帝陛下所願,乃是天下太平,國民安居,對貴國,也是心存以和為貴之念。”


    羅刹章合忍不住冷哼一聲,大聲道:“是非在乎實力,秦國皇帝心存和念,不過是國力貧弱,非我大西梁之敵。”


    薛懷安見這羅刹章合屢次挑釁,心中倒也有些惱火,冷笑道:“我大秦何曾國力貧弱?這些年不過是休養生息而已。不過本官卻是記得,貴國當初也不過區區一小國,還曾以我大秦為師,我中原強盛至極之時,非但沒有對貴國存有敵意,反是對貴國猶若恩師和朋友,對貴國也一直是心存善念。倒是貴國,稍有幾分實力,便要擅動刀兵,讓兩國子民流血犧牲,本官在這裏也不客氣地說一句,貴國難道不覺得有些忘恩負義嗎?”


    羅刹章合雙眉一鎖,神情猙獰,怒喝道:“你說什麽?一群秦國的鼠輩,也敢在這裏肆意妄言!”


    薛懷安見他一副吃人模樣,心裏頓時一虛,忽聽得身後一陣大笑,這笑聲極其刺耳,眾人頓時都瞧過去,見到發出大笑的正是楚歡,這笑聲聽在羅刹章合的耳中,就似乎是在可以嘲笑於他,火冒三丈,厲聲喝道:“你笑什麽?”


    楚歡上前兩步,走到薛懷安旁邊,竟是背負雙手,看著摩訶藏:“本官在進入太陽殿之前,也一度認為,西梁畢竟是大國,總該有些體統,隻是現在看來,見麵不如聞名,貴國朝堂,沒有體統可言,看來貴國當初向我國學習禮儀,還是沒有學到家。”眼睛陡然生寒,瞥向羅刹章合:“貴國朝堂,似乎與菜市場毫無區別,攝政王沒說幾句話,倒是臣子在旁邊大呼小叫。”一雙眼睛盯著羅刹章合:“卻不知這位大人是否每一次朝會,都會如此大呼小叫,甚至口出髒言?這位大人或許有所不知,在我大秦,有一句俗語說得好,會吃人的老虎不會到處吼叫,倒是那些色厲內荏的看家惡狗,卻喜歡見人就吠!”


    羅刹章合一怔,瞬間明白過來,楚歡竟然是繞著彎子罵自己是看家惡狗,怒從心邊起,上前兩步,握起拳頭,怒喝道:“你說什麽?”


    軒轅勝才見狀,也已經上前兩步,手已經握著腰間佩刀刀鞘,神情冷峻,冷視羅刹章合,語氣森然:“閣下是要動手嗎?大呼小叫,可嚇不住我大秦使臣!”


    他與楚歡一前一後,鐵骨冷麵,當真是霸氣非凡。


    西域駐使見狀,驚恐之餘,心中卻也是大為歎服,心中暗想,這普天之下,有哪國使臣敢在西梁朝堂如此強硬,東方帝國的使臣,果然是膽色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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