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安與楚歡都下馬來,薛懷安上前拱手笑道:“朱總督公務纏身,怎能有勞你親自出迎。”


    朱淩嶽笑道:“部堂大人客氣了。此行西梁,山高水險,九死一生,不瞞薛部堂,下官和老將軍一直都為你們擔心。得到稟報,你們安然返回,我們才是鬆了口氣,估摸著你們這個時候應該抵達,下官特地前來相迎。”


    薛懷安笑著點點頭,問道:“老將軍可好?”


    朱淩嶽神情黯然下去,歎了口氣,輕聲道:“老將軍操勞過度,前兩日又暈倒過去,昨晚剛剛醒來……!”他神情看上去頗為凝重,薛懷安和楚歡看在眼中,心情都是沉重起來,知道餘不屈的身體狀況一定是極差。


    “天快黑了,部堂大人,楚大人,哦,還有軒轅將軍,大夥兒先進城,得知使團趕回來,下官已經令人準備好了接風宴。”朱淩嶽含笑道:“西北的情況,諸位大人也都清楚,這宴會很簡單,比不得京城,諸位大人回頭莫要見笑。”


    薛懷安道:“朱總督說笑了,困難時候,本官也不是貪杯好食之人,朱總督公務繁忙,這接風宴,不辦也好。”


    “那可不成。”朱淩嶽笑容很親和,“老將軍雖然身體欠佳,卻再三交代下官,等到部堂大人領著使團返回之時,哪怕是砸我賣鐵,也要辦好接風宴,一洗使團路上的風塵。”


    薛懷安笑道:“如此便是卻之不恭,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這宴會,還是簡單一點。”


    朱淩嶽抬手道:“大人請!”


    等薛懷安上馬,朱淩嶽才道:“部堂大人,接風宴設在城裏的席鳳樓,從各地趕來的士紳,如今隻怕就在那裏等候。”


    薛懷安道:“還是先去看看老將軍吧!”


    “來得及,來得及!”朱淩嶽笑道,當下也上了馬,跟在薛懷安身邊,打量楚歡幾眼,笑道:“早就聽說薛副使之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楚歡搖頭笑道:“總督大人過譽了,承蒙聖上錯愛,跟在薛大人身邊曆練,實乃聖上之隆恩!”


    朱淩嶽頷首道:“聖上天恩,四海蒙受。”


    “朱大人,本官來路之上,遇見西北軍,聽說如今西北的局勢並不是太好!”薛懷安邊走邊問:“那些老百姓,真的不希望太平?”


    朱淩嶽苦笑道:“一言難盡啊。其實以下官之見,流民成匪,固然可恨,但是卻也並非他們甘願成匪。”


    “哦?”薛懷安皺眉道:“朱大人此話怎講?”


    “大人有所不知,西北這一年多打下來,物資匱乏的程度,實難想像。咱們大秦,西北本就不是產糧的地方,西北三道出產礦產,糧食卻是不多,每年三道加起來的糧食,甚至不足以吃飽西北三道的人口,還要從關內購入大批的糧食。”朱淩嶽神情肅然道:“西北三道之中,又尤以西關道的糧食產量最高,為了能夠供應西北軍的糧草,西北的糧倉也主要集中在西關道,可是誰能想到,風將軍陡然遇害,西梁人趁虛而入,其進兵速度,遠超我們所料,西北大批的物資全都落入西梁人的手中……!”搖了搖頭,歎道:“從那時開始,西北的糧食就成了最大的問題,莫說老百姓,就是那些在沙場上拚命的將士,那也是口糧不保,都是憑著一股子氣在撐著。”


    薛懷安微微頷首。


    實際上許多人都隻知道西北軍連戰連敗,丟城失地,不少文人少不得借機抨擊西北軍,斥責西北軍曾經不可一世,自詡為大秦最善戰的軍團,真要打起來,卻是一團散沙。


    更有甚者,直言西北軍將無統帥之才,並無戰鬥之能,都是一群酒囊飯袋,朝廷每年花著大筆的銀子養著著西北軍,戰爭打起來,卻是不堪一擊。


    卻很少有人想到為何會出現如此狀況。


    風寒笑遇害,這就等若一個人陡然間被砍了腦袋,風寒笑在西北軍的影響力非同小可,他的遇害,對西北軍不但是在統帥係統的打擊,而且在精神上對西北軍的打擊也是不容小覷。


    沒有了統帥,指揮體係紊亂,將士們士氣受挫,失去了精神領袖,甚至造成西北軍凝聚力的崩塌。


    而且西梁鐵騎突然發動的襲擊,事先毫無征兆,西北軍在指揮體係紊亂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做出及時的調整和反應,在麵對一支由西梁一等一的名將統帥的龐大騎兵軍團時,從一開始,就注定西北軍絕非敵手。


    正如朱淩嶽所言,西北軍可以在短時間內憑借著毅力頑強抵抗,但是在後勤無法及時供應的情況下,想要擋住能征善戰的西梁鐵騎,無疑是癡人說夢。


    “朝廷雖然向這邊運來物資,但是不但數量遠遠達不到所需,而且抵達的時間也是很不及時。”朱淩嶽歎道:“就算是如此,不能及時抵達,但是如果物資一直能夠持續供應,西北也未必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可是……河北青天王作亂,江淮天門道動亂,朝廷不可能將所有的物資全都放在西北,直到今時今日,西北依然缺衣少食。西北的老百姓,被西梁人殘殺無數,可是餓死的,卻也絕不在少數,餓孚遍地……!”


    薛懷安皺眉道:“朱大人的意思是說,西北流民作亂,是因為缺衣少食的緣故?”


    “這是主要的原因。老百姓沒了糧食,也不能等著餓死,又有一些居心叵測之徒從中煽動,那些百姓又懂的什麽,有人煽風點火,便為人所用,四處作亂……!”朱淩嶽騎在馬上,夕陽西下,他的神情看起來卻也是憂慮無比:“西北不能繼續亂下去,更不能讓那些別有用心之輩禍亂西北。”


    薛懷安歎道:“老將軍身體不好,這西北,如今還要靠朱大人多支撐了。”


    “不敢。”朱淩嶽忙道:“此番正是要聽候老將軍差遣,所以下官才前來北原城。”


    “對了,江淮天門道情況如何?”薛懷安問道:“臨走之前,朝廷發兵江淮,如今是否已經平定?”


    薛懷安倒是對平定天門道信心十足,帝國在鐵與火之中誕生,立國至今,那些被征滅的小國也不乏漏網之魚,時常發起動亂,但都是很快就被平定。


    此番天門道作亂,聲勢雖然不小,但是在薛懷安看來,也會像以前一樣,很快就被平定下去。


    他不問倒好,這一問,朱淩嶽的神情便顯得更加凝重,薛懷安一瞧他臉色,明白幾分,皺眉道:“難道……那幫亂匪還沒有平定?”


    “部堂大人有所不知,天門道非但沒有平定,而且局勢越發的嚴峻。”朱淩嶽緩緩道:“就在個把月之前,下官接到消息,天門妖人佯裝不低,誘敵深入,紮了一個大口子,官軍慘敗,折損兵馬無數,而且江淮總督柳生魁被刺身亡!”


    “什麽?”薛懷安神色大變,便是一旁的楚歡和軒轅勝才也是赫然失色。


    朱淩嶽肅然道:“消息已經得到確實,江淮道總督柳生魁確實是被刺身亡。”


    “堂堂一道總督,被刺殺而死?”薛懷安震驚道:“他身邊的那些人,都是吃白飯的嗎?”


    帝國十六道,每一道總督,都是地方大吏,他們身邊自然都有專門的保護,想要刺殺總督,談何容易,非但要有一等一的刺客,而且還要有周密的計劃,否則莫說刺殺,便是接近也難。


    “刺客被當場抓住,其實就是柳生魁身邊的一名小妾。”朱淩嶽歎道:“柳總督喜好風月,這事兒也是眾人皆知,那名小妾本是一名歌女,機緣巧合被他看中,收入府中,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事後審問,原來那名小妾本就是天門道暗道中人,柳總督見到她,也是天門妖人精心設計好的陷阱……天門妖人竟是在數年之前,就已經埋下了刺客。”


    “他們……竟如此陰狠?”


    “柳總督半夜睡著,人頭被割下去。”朱淩嶽苦笑道:“刺客想要逃離的時候,卻恰巧被發現,當時刺客想要自盡,好在柳總督身邊也有高手,活捉了刺客,刺客在口中還藏了毒藥,本想咬毒自盡,幸虧柳總督身邊的人提防了刺客這一招,才沒有被她得逞,生生被活捉住。後來還是神衣衛親自審問,才從刺客嘴中得到了口供。”


    薛懷安心驚膽戰,他去年也剛巧娶了一房小妾,此時聽聞江淮總督柳生魁是在睡覺的時候被身邊小妾割去了腦袋,薛懷安便覺得脖子有些發涼。


    楚歡在旁忍不住問道:“總督大人所說的暗道是什麽意思?”


    朱淩嶽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之前隻曉得天門道善弄妖法,今次才知道,他們並非烏合之眾,組織嚴密,天門道分為六道,這暗道便是六道之一,暗道中人,做的就是暗中刺殺的事兒。”


    “原來如此。”


    薛懷安急問道:“那現在情況如何?”


    “天門道已經在江淮道得勢,而且東海道也有天門妖人叛亂,兩道大片地區,如今都是落在天門妖人的手中。”朱淩嶽神情嚴峻:“天門道不但蠱惑百姓,而且就連軍隊也有不少叛入天門道,東南地區,已經大不太平,朝廷的精力,如今已經放到東南,雷孤衡雷大將軍也在一個月前,趕赴東南。”


    “雷大將軍出京了?”


    “正是。”朱淩嶽頷首道:“雷大將軍調集衛所軍,另外還從十二衛軍中抽調了左右武衛軍、左右麒麟衛四大衛軍趕赴東南。”


    薛懷安神色微微舒緩:“雷大將軍既然親自出馬,天門妖人就猖狂不了多久。”


    “天門妖人發自江淮,根基也在東南地區,不過據說其他各道也都有天門妖人流竄蠱惑,朝廷已經傳下了聖上的旨意,各道要嚴加搜查天門妖人,但有抓到天門妖人者,立斬不赦。”朱淩嶽一張臉本是俊朗的很,此時眼中卻是布滿寒光:“據下官所知,西北也有天門妖人蹤跡出沒,如今西北不穩,流民作亂,下官恐怕背後就有天門妖人的影子,本官可不允許天門妖人在西北興風作浪。”


    “如今護衛京城之責,由誰擔任?”


    “右屯衛勇武將軍池公度!”朱淩嶽回道,此刻早已經進入城中,“部堂大人,是否先讓人安排公主去歇息?”


    “公主?”薛懷安一怔。


    朱淩嶽回頭看著身後不遠處那對姐妹花,“卻不知道哪一位是西梁公主?部堂大人,莫非從西梁迎回兩名公主?”


    他卻是將珍妮絲姐妹當成使團迎娶回來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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