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子撚須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已經向素娘道:“素娘,今日休書,並非讓你離開楚家,恰恰相反,我們是要光明正大地讓你永遠留在楚家。”


    李夫子這話說的已經很明白,但卻終是有些石破天驚,竇先生和衛天青聽話聽音,當然已經明白了李夫子的意思,都是一怔。


    楚李氏慈愛地看著素娘,聲音很是虛弱:“素娘,娘幾次問過你,二郎如何,你說二郎是個好人,這便是說你不討厭二郎,是不是?”


    素娘腦袋有些暈,她隱隱也感覺到一些什麽,瞥眼看了楚歡一眼,隻見楚歡神情有些尷尬,陡然間明白過來,立時低下頭去。


    李夫子這才道:“素娘如今已經不是楚家的媳婦,可以隨意嫁娶。不過這樣的好姑娘,我們楚家當然不會讓她離開。”向楚歡道:“二郎,你娘準備將素娘托付給你,你意下如何?”


    楚歡此時還真是大感尷尬,看了素娘一眼,隻見素娘低著頭,他知道母親一直都是將此事當做頭等大事,那是籌備了許久,楚李氏將不久於人世,她今日打扮齊整,擺下這個場麵,實際上就已經是做最後的安排,自己又怎能拒絕?


    而且他也知道,無論自己對素娘的感覺如何,甚至以後背負一些聲明上的壓力,今日自己都不能拒絕,必須要扛起這個擔子。


    所謂的休書,無非是為將素娘許配自己做一個準備而已。


    素娘父母已經不在,雖然有兄嫂,但卻也算不得多親熱,一旦離開楚家,素娘的前途當真是堪憂。


    楚歡很早就已經打定過主意,無論如何,都是要好好照顧素娘,這一點,楚李氏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知道楚歡會善待素娘。


    其實除了給素娘一個好歸宿,楚李氏也不得不考慮一些名節上的問題,如果僅以嫂子的身份跟著楚歡,日後楚歡真的成家立業,素娘的位置就將顯得十分尷尬,而且一個寡嫂跟著小叔子,那也難免被人在後麵風言風語。


    雖然今日這般安排,或許也避免不了一些言論,但是今日先休素娘,再結姻緣,在禮法上卻是並無過錯,外人在禮法上也是挑不出理兒來。


    不管素娘心意如何,楚歡知道自己是無法推卸這個責任,硬著頭皮道:“一切全憑母親和舅爺做主!”


    衛天青此時完全明白過來,敢情這休書是一個手段,楚家的真正目的,卻是要將素娘許配給楚歡,再加姻緣。


    也難怪方才要休出素娘,楚歡一聲不吭,原來這中間還有這樣的緣由。


    雖然有些古怪,但是衛天青也是走南闖北飽嚐人間世故之人,瞬間就明白楚李氏的苦心,已經笑道:“原來是這門親事,這可是大喜事兒,李夫子,這媒人,衛某可是當定了。”


    竇先生也是老經世故之人,撫須笑道:“佳話,一段佳話!”


    如蓮本來心中惶恐,還真以為楚家要將素娘趕出門去,她雖然話不多,卻也是冰雪聰明的姑娘,已經從眾人話語中明白意思,心中卻是又驚又喜。


    素娘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她萬萬想不到,楚李氏竟然會做出這般安排,本來將她休出楚家,素娘悲傷之餘,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明白楚李氏為何會這般做。


    她自問盡到了一個做媳婦的本分,而且與楚李氏的婆媳關係相處的比母女還要親密,她是無論如何也猜想不到會有被休出家門的一天。


    隻是此刻卻恍然明白,楚李氏的安排,卻是煞費苦心,她不是一個愚笨的女子,當然明白楚李氏做出如此安排背後的苦心。


    隻是陡然要讓她與楚歡結成夫妻,這也是讓素娘猝然不及,一時間也是茫然無措。


    卻已經聽到楚李氏輕聲問道:“素娘,娘這般安排,你可願意?你可願意好好照顧二郎?”


    素娘低著頭,眾目睽睽之下,她隻覺得臉上發燒,竟是不敢抬頭,更不敢言語,心中卻已經想到當初那老道的箴言,想到了錢是夫妻今世姻緣的卦命,難道這段姻緣,當真是上天注定?


    女人不說話,旁人心中卻都已經清楚,這素娘十有**是願意的了,往往女人沉默的時候,也就是默許的意思。


    楚李氏見此情景,輕聲道:“素娘,你若是沒有意見,現在……現在過去便給娘跪下叩幾個頭吧,從今晚開始,你依然是我楚家的媳婦。”


    楚歡卻已經吃驚道:“娘,這麽急?”


    他本以為今晚定下來就差不多,卻不想楚李氏竟似乎是要兩人今夜就成親。


    “二郎,素娘,你們今晚就成親。”楚李氏聲音不大,但是態度卻很堅決:“今天委屈了素娘,二郎你記著,今夜拜堂,等得回頭,你再好好將婚事補辦,要用八抬大轎將素娘抬進我楚家門,你們要一生一世相親相愛,互相照顧……!”說到此處,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臉色更是蒼白,滿臉疲倦之態,卻還是勉強握住素娘的手,柔聲道:“孩子,今天就先委屈你……但是欠你的,二郎一定會補全給你……!”


    素娘抬起頭,眼中噙著淚花,“娘,我……我隻想好好守在你身邊,我……我也會好好照顧二郎!”


    楚李氏欣慰一笑,李夫子已經道:“素娘,給你娘叩幾個頭吧!”


    素娘起身到得楚歡身邊,兩人此時都有些尷尬,卻還是一起向楚李氏叩了幾個頭,隨即又向李夫子叩了幾個頭。


    李夫子向楚歡道:“二郎,今日從簡,你身上可有什麽信物,以作大婚之禮!”


    楚歡此時心情很是複雜,想到今夜成婚,琳琅尚且不知,卻不知琳琅知道之後,又作何感想?母命難違,此時堂上皆有見證,他從懷中取出一件物事,卻是一隻碧玉小蝴蝶,惟妙惟肖,流光溢彩,這物事是從西梁普照寺那箱寶物之中選取出來,當時瞧著有些意思,留在身邊,也確實想好若是有機會便送給素娘當做玩物,此時拿出,轉身看著素娘,將碧玉小蝴蝶送給素娘。


    素娘與楚歡對視一眼,心跳頓時加速,麵紅耳赤,那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隻覺得一顆心似乎要從嗓子眼跳出去,低下頭,手兒有些顫抖,卻也是接過了碧玉蝴蝶。


    衛天青在旁大笑起來,其實他到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他雖然是官門中人,但是早年卻也是行走江湖的草莽英雄,灑脫不羈,雖然他也知道楚歡與琳琅關係曖昧,不過在他看來,男人三妻四妾實在是太過稀鬆平常,今日娶了素娘,並不影響楚歡日後將琳琅也接過門來。


    禮儀雖然簡單,但是眾人作證,楚歡也就等若娶了素娘過門,楚李氏臉上終是顯出欣慰的笑容,她抬手讓二人起身,招手讓二人靠近過來,等二人靠近過去,楚李氏一手拉著一人胳膊,輕聲道:“你二人以後要好好的,二郎,素娘就托付給你……素娘,本來有件事情不該在這個時候說起,隻是那也是……那也是大事。”


    楚歡聽得楚李氏聲音越來越低,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忙道:“娘,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你……你先去歇著!”


    素娘也道:“娘,我先扶你回房歇息……!”


    楚李氏搖搖頭,輕聲道:“琳琅……琳琅東家也是個好……好閨女,她對二郎有情,二郎……二郎也莫要負了人家,素娘以後便要多擔待一些……!”


    素娘一怔,看到楚李氏氣息微弱,道:“娘,你……!”卻見到楚李氏笑容不變,兩隻手卻突然鬆開,便那般滑落下去,一時間魂飛魄散,楚歡也已經感覺到,立刻抱住楚李氏,卻見到楚李氏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已經沒有了氣息。


    竇先生在旁瞧見,也感覺到什麽,立刻上前來,伸手往楚李氏手脈搭過去,片刻之後,搖頭歎道:“老夫人去了。”


    楚歡心中一顫,渾身一軟,素娘卻已經抱住楚李氏,痛哭起來,如蓮在旁也已經珠淚滾落,李夫子閉上眼睛,神情黯然,正堂之內,一時間被悲傷氣氛所籠罩。


    ……


    ……


    楚李氏當夜過世,衛天青立刻去找人手幫忙,楚歡告知衛天青客棧還有十名近衛軍武士,不到天明,楚家已經是人滿為患。


    連夜布置靈堂,衛天青當仁不讓地親自分派眾人諸項瑣事,到天明時分楚家內外,已經是一片雪白。


    琳琅那邊已經得到消息,迅速趕過來,衛天青手下禁衛軍有一大群人,王涵和胖柳也在其內,琳琅府上也有小廝家仆過來幫忙,蘇伯協同衛天青操辦喪事,一切倒是井井有條,那十名近衛軍騎兵過來之後,楚歡立刻吩咐人前往京城報信,隻說家中母親故去,不能即刻返京,四名近衛軍騎兵領命而去,剩下六名堅持留下來幫忙。


    母親的喪事,楚歡也不想太過高調,但是楚歡在雲山府早已經是名人,先是各號商家前來吊唁,此後更有草堂書院蘭先生親自前來吊唁。


    當初在寶香樓文花奪魁,蘭先生便是主持,對楚歡十分欣賞,他是西山道的文豪泰鬥,他一出馬,前來吊唁的文人卻也不少。


    楚歡自己不想高調,但最後這場喪事卻還是辦的十分隆重,楚李氏早先對李夫子便留下話來,若是故去,要葬回劉家村,楚歡自然遵從母親遺命。


    等到喪事辦完,前前後後已經過去了十多日,直到喪事辦完,李夫子才對楚歡言明,楚李氏急切讓楚歡與素娘成婚,便是擔心此事拖下去,按照西山道的當地風俗,父母若是辭世,為人子者,兩年之內是不能操辦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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