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不能輕易動彈,除非犯下了十惡不赦的逆天大罪,而皇帝對這一點清楚無比,所以他才步步漸進,硬生生地將黃矩逼到了謀反的道路之上。


    皇帝顯然對黃矩的性情了如指掌,知道黃矩必定會鋌而走險,黃矩按部就班做好謀反的準備,而皇帝陛下卻也是挖好了墳墓,等著黃矩跳進來。


    楚歡在旁邊看著這個看起來十分蒼老的老人,他早已不複當年的威猛悍勇,但是這位開國之君,終究不是泛泛之輩。


    通天殿還在混亂之中,就算是在這石室之中,依然可以聽到外麵傳來的陣陣廝殺聲,楚歡知道,外麵的廝殺場麵一定很是激烈。


    他心中卻頗有些疑惑。


    前來救駕的軍隊,到底是誰的軍隊?


    京城五大重將,雷孤衡在東南,韓三通在河北,黃天都和軒轅紹在通天殿,唯一能夠調動軍隊的就隻有池公度。


    可是方才在玉台之上,雖然沒有看清,但是楚歡分明聽見有人大聲叫喊池公度已經被誅殺,如此一來,就更不可能有其他人可以調動軍隊。


    黃矩謀反,自然是小心謹慎,他當然不可能不注意雷孤衡和韓三通等人的行蹤,楚歡甚至肯定,在韓三通甚至雷孤衡身邊,必定有著黃矩的眼線,這兩人如果秘密回京,黃矩隻怕實現早就知曉,而且皇帝有心引誘黃矩謀反,如果黃矩得知韓三通或者雷孤衡有一人已經返京,便不會輕舉妄動,所以楚歡心中肯定皇帝為了給予黃矩足夠的勇氣謀反,那兩人絕對不可能秘密回京。


    此時此刻,便是楚歡也是一頭霧水,如果說池公度沒有死,楚歡倒可想到池公度並沒有背叛皇帝,隻是皇帝故意讓其接近黃矩,是埋伏在黃矩身邊的釘子而已,隻是如今池公度似乎也死了,一切就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了。


    楚歡若有所思,皇帝已經發現,問道:“楚歡,你在想什麽?”


    楚歡一怔,回過神來,自知有些失態,忙拱手道:“回稟聖上,微臣是在想著外麵的情況,百官都在通天殿,此時刀劍無眼,不知是否有官員受傷。”


    皇帝冷笑道:“都是一群無情無義之輩,便算是盡數死光,又有何懼?”


    楚歡聞言,心中一寒。


    皇後緩過神來,急道:“聖上,瀛仁……瀛仁還在外麵……!”她站起身來,焦急萬分,“那孩子還在外麵,我要去救他……!”


    皇帝急忙拉住,道:“皇後不要急,朕早有安排,不會有事……!”向嶽冷秋道:“嶽冷秋,你派人出去看一看,找到齊王,將他帶到朕的身邊來!”


    楚歡聽皇帝自稱早有安排,他對這話可著實不信。


    楚歡相信皇帝為了對付黃矩,安排周密,步步為營,但是說皇帝今日已經考慮到齊王瀛仁的安危,甚至已經做了安排,楚歡卻是萬萬不信的。


    如今外麵亂作一團,昏天黑地,刀劍無眼,瀛仁先前便在廣場之上,此時的廣場一片混亂,若是皇帝已經顧及了瀛仁的安危,那無疑是鬼話連篇。


    皇帝方才對群臣冷漠無情,毫不關心他們的生死,楚歡心中便生起寒意,而皇帝竟似乎連自己的兒子也沒有顧及,更是讓楚歡心中生出毛骨悚然之感,難道這位九五之尊,竟然薄情到如此地步?


    ……


    ……


    瀛仁此時確實是在廣場東躲**。


    有兩名武京衛兵士就似乎與瀛仁有不共戴天之仇,握著刀子,在廣場上盯著瀛仁追拿,瀛仁渾身上下都是冷汗,手忙腳亂,在驚慌失措的群臣之中四處亂竄,堂堂皇子,從未想過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反倒是太子瀛祥,端坐在輪椅之中,此時沈客秋倒是到了他身邊,沈客秋被尤幹打傷了內髒,隻能坐在太子身邊,嘴角帶著血跡,鬼刀田侯神情冷峻,通天殿禁止刀兵,田侯推著太子的輪椅進入通天殿之時,自然也不能帶著他那把鬼刀入內,隻是當四周廝殺一起,田侯早已經從一名武京衛手中奪下了一把大刀。


    這把刀自然比不上他的鬼刀,但是鬼刀的恐怖,並不是因為鬼刀本身,而是因為握刀的人。


    雖然是普通的一把刀,但是到了田侯的手中,就有鬼刀的威力。


    他護在太子身側,陰森的殺氣油然升起,幾名武京衛兵士從太子身邊不遠衝過去,倒也有人往太子這邊瞧了幾眼,但是一看到田侯身上那股子陰冷氣息,還有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濃鬱殺氣,便無人敢靠近過來。


    太子今日在通天殿,從頭至尾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微眯著眼睛,看起來十分的疲倦,四周的喊殺聲不絕入耳,它卻似乎置若罔聞。


    田侯湊近太子耳邊,低語兩句,太子眉頭微緊,微微轉頭,便瞧見人群中正在東躲**的瀛仁,他眼角跳動兩下,田侯已經握緊了刀柄,眼中充滿殺氣。


    太子閉上眼睛,田侯死死盯著瀛仁,陡然間轉身,向瀛仁快步走過去,瀛仁被兩名武京衛追的狼狽不堪,手忙腳亂之間,瞧見田侯過來,就似乎遇到了救星一般,急叫道:“田統領,快來救本王……!”迅速往田侯這邊跑過來。


    ……


    黃矩知道自己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在黃矩眼中,皇帝是個徹徹底底的昏君,隻是他終究還是小看了這個昏君,他自以為步步為營,算無遺策,可是在昏君的手下,卻是一敗塗地。


    尤幹已經挾持著漢王瀛平趕了上來,十多名道士以及十數名官員簇擁著黃矩一路向北,黑燈瞎火之中,通天殿似乎每一處都傳來廝殺聲,他們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好在安國公之前負責籌備通天殿的祭天大典,對通天殿的道路倒是很為熟悉。


    他按照記憶中的道路避開人多的地方,慌張地往北門去。


    此時他心中充滿了懊惱,自己應該多花點時間檢查禮台,否則也不至於讓皇帝通過禮台的機關跑掉。


    隻要拿下了皇帝,便算真的出現其他變故,自己也不至於變的如此狼狽。


    “國公,前麵就是北門了。”旁邊有人道:“出了北門,咱們就安全了。”


    安國公心中暗想,就算出了北門,也未必安全,為今之計,隻能是逃回自己的老家,他此時已經顧不得尚在京城的家眷。


    北門竟似乎真的沒有人,大門敞開著,眾人心中大喜,加快了步子,兩名道士在前探路,率先出了門,上了門外的漢白玉拱橋,前麵毫無動靜,一人已經回頭道:“國公,這裏沒有攔阻。”


    安國公出了門,心中微定,回身瞧見臉色難看的瀛平,拱手道:“殿下受驚了。”


    瀛平冷冷道:“國公這次可真是大手筆。”


    安國公知道瀛平此時心中定然對自己十分惱恨,肅然道:“殿下,老臣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殿下,若是殿下不能體察,老臣現在便可再點下麵前自裁謝罪。”


    瀛平心中冷笑,安國公自稱自裁謝罪,那當然是騙人的鬼話,不過事到如今,兩人也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至少在目前來說,自己還要依靠眼前這個老狐狸東山再起,歎道:“國公言重了。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安國公道:“殿下放心,離開這裏之後,老臣會先帶殿下去一處安全的地方,回頭我們再前往安邑道。安邑道是臣的老家,在那邊經營多年,隻要到了安邑,殿下振臂一呼,必然是四方響應。臣在安邑頗有家資,自當盡數獻於殿下東山再起,大秦各道,也有諸多官員都是效忠殿下,到時候聯合各處,聚集兵馬,自可殺回京城。”


    尤幹回頭望了望,見後麵並無追兵,這才鬆了口氣,跪倒在瀛平麵前,竟是奪過身邊一名道士的匕首,對在自己胸前,向瀛平道:“殿下,方才微臣多有失禮,微臣惶恐不安,殿下若是不能寬恕,微臣也隻有以死謝罪!”


    瀛平歎了口氣,安國公在旁已經道:“殿下,尤大人對殿下素來是忠心耿耿,今日失態,也是為了點下的安慰考慮,還請殿下寬恕於他!”


    瀛平扶起尤幹,道:“尤大人也是為了本王好,本王自然不會怪罪。”


    安國公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速速離開這裏。”


    便在此時,卻聽得一名道士沉聲道:“是誰?”


    眾人吃了一驚,都是循聲看去,卻見到漢白玉拱橋對麵,竟然緩緩出現了一騎,來人單騎匹馬,就如同暗夜裏的幽靈,陡然間就冒出來。


    安國公眯起眼睛,隻見到來人胯下駿馬膘肥腿長,此人一身甲胄,卻沒有戴頭盔,他手中拿著一張長弓,背負箭盒,夜風之中,長發飄飄,那發色竟然如同雪一樣潔白。


    白發長弓,雙眸如同寒星。


    那人抬起頭,直視安國公,氣定神閑,淡淡問道:“國公這是要往哪裏去?”他的聲音平靜如水,但是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軒轅……軒轅紹!”安國公和眾人都是大吃一驚,“怎麽……怎麽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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