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將軍從箭樓上下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了地平線。


    一名部下匆匆趕過來,恭聲道:“將軍,已經打探清楚,落日峰外十五裏處,果然出現了一支兵馬,看樣子少說也有好幾千人。”


    虯將軍麵具下的眼睛灼灼生光,冷笑道:“那才是他們的主攻隊伍,落日峰的情況如何?”


    “回將軍,其他各峰大部分兵力都已經抽調到了落日峰,落日峰的每一個險要之地,咱們都安排了人手,那裏已經是全都準備好。”部下輕聲道:“如今隻等著官兵進入陷阱,不來則已,一旦進了落日峰,管教他們有去無回。”


    “其他各峰的險要位置,還是要留駐人手,以防萬一。”虯將軍肅然道。


    那人回道:“各寨也都留下了一部分人手,不過官兵這一次派來大軍,人數眾多,一旦他們攻進落日峰,如果落日峰人手不足,反倒誤了大事。咱們已經盡最大可能地在各峰留下了一部分兄弟。”


    虯將軍微微頷首。


    他最後向遠方依然按兵不動的官兵投去了一瞥,這才吩咐道:“吊橋這邊,留下二十個弟兄,這邊一定不要出現問題。”


    旁邊一名凶悍的山匪道:“將軍放心,小的誓死守住這裏,若是吊橋有失,小的提頭去見。”


    “本將不要你提頭去見。”虯將軍沉聲道:“本將隻要你死守這座吊橋,隻要吊橋不失,官兵打不進來。”轉身道:“你們幾個隨本將去落日峰。”


    虯將軍到得落日峰的時候,天已經大黑,遙望見旭日峰外那一支軍隊已經點起了火把,火把眾多,如同繁星,虯將軍看在眼裏,心中冷笑。


    楚歡演技倒真是高的很,故意點燃那麽多火把,追其原因,還是為了將葫蘆寨的注意力放在旭日寨。


    如果不是已經洞悉了楚歡的詭計,寨子隻怕真要將兵力集中在旭日寨那邊。


    巨石壘成的石牆堅固高大,付綱此時戰戰兢兢站在石牆之下。


    出賣了楚歡,體內的毒藥自然無法可解,自己恐怕也活不了多久,隻是如果不將楚歡裏應外合的計劃告訴虯將軍,自己項上人頭隻怕已經被虯將軍摘下。


    他現在隻存著最後一絲僥幸,希望這一次攻山,楚歡能夠親自率軍殺過來,隻要官兵進來,這裏埋伏著數千的匪眾,必然能勾打官兵一個落花流水,如果到時候能夠生擒楚歡,那大可以從楚歡身上逼問出解藥。


    那是最後的希望。


    腳步聲響,一群人簇擁著虯將軍走過來,付綱等人急忙弓著身子,虯將軍徑直走到付綱麵前,輕聲道:“你與他們約定好,打開石門之前,會在石牆上點上三支火把?”


    付綱忙道:“正是,在山上插上一麵旗子,是告知他們已經輪到屬下晚上巡邏,如果確定有機會打開石門,就在石門之上點上三根火把,他們看到火把,就會派人過來……!”


    虯將軍已經道:“那你為何不點火把?”


    付綱一怔,虯將軍那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在火光之下令人生懼,再不猶豫,低聲吩咐道:“往石牆上插上三支火把。”


    三支火把插在了高大的石牆上,付綱已經上到石牆上,伏在石牆邊上,遙望著那漆黑的狹窄石道,這條崎嶇狹窄的石道,一直通往山下。


    四下裏一片寂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雀兒的清脆叫聲忽然響起來,付綱雙眉一展,急忙下了石牆,輕聲向虯將軍稟報道:“將軍,他們的人來了……!”


    虯將軍眼中泛起笑意,低聲問道:“那叫聲就是暗號?”


    “是……!”付綱道:“這是他們的信號,也是最後一次確認,我們這邊有人過去,他們得到消息,很快就會率軍過來……!”頓了一下,那雀兒的叫聲很是清脆,似乎距離很遠,又似乎很近,付綱猶豫了一下,終是輕聲道:“將軍,屬下……屬下這就出門去……!”


    虯將軍搖頭道:“這樣的事情,用不著你去。”使了個眼色,身後一名匪眾出來,已經有人緩緩將石門打開一道縫隙,那人閃身出了去。


    付綱心中一沉,知道虯將軍依然是信不過自己,虯將軍顯然是擔心自己出去之後,向官兵通風報信,讓官兵知曉這裏布下了陷阱,若果真那樣,葫蘆寨連日來的布置也就前功盡棄。


    虯將軍派出的山匪一手握著刀,貓著身子,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眼囧中,他順著那條崎嶇不平的石道往前行,走出了一段路程,猛地感覺身邊勁風襲來,還來不及揮刀,脖子上一陣冰涼,一把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山匪心下一驚,耳邊已經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一刀殺死你。”


    這山匪畢竟是虯將軍選派過來,心理素質倒也不弱,驚了一下,立刻穩住心神,沉聲道:“你們是什麽人?”


    “你猜?”


    “你可認識付綱?”山匪開門見山,他知道對方十有八九是官兵派過來的接頭之人。


    果聽那人反問道:“你認識付綱?”


    “付綱是我的生死之交。”山匪義正詞嚴壓低聲音道:“他救過我的性命,今次派我來幫他一個忙。”


    “哦?”那人冷笑道:“什麽忙?”


    “你又是何人?”山匪故作謹慎問道。


    那人淡淡道:“你是付綱派過來的?”


    “不錯。”


    “那麽付綱當然已經和你說過,你出來要見何人?”


    山匪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你……可是官府的人?”


    “付綱為何沒有過來?”那人並不回答,隻是冷冷問道。


    山匪早已經準備好了說辭,“付老大正在將石門守衛調開,他聽到這邊有信號,如果這時候突然離開,怕被人懷疑,所以派了我過來,我們已經控製了石門,等候官兵到來,我們都已經準備棄暗投明。”


    “落日峰這邊還有多少人馬?”


    “各峰的人馬,都已經被虯將軍抽調到了旭日峰。”山匪十分鎮定,“官兵在旭日峰下列陣,山上的人都以為官軍要攻打旭日峰,落日峰這邊本來有近千人馬,現在隻剩下不到兩百人,大部分都已經被抽調去了落日峰。”


    那人嘿嘿一笑,問道:“虯將軍已經相信官軍是要攻打落日峰?”


    “是。”山匪道:“虯將軍已經下令,這一次要與官軍一決雌雄,而且許下了重賞……!”


    “你放心,隻要這次你們誠心歸順,幫助我們攻破葫蘆寨,榮華富貴高官厚祿少不了你們的。”那人已經將大刀收回,“你們是否隨時可以打開石門?”


    “醜時之前,石門都會在我們的控製之中,醜時一過,會有另一支巡邏隊來換防。”山匪鎮定自若,“如果你們今夜進兵,必須在醜時之前發起攻擊。”


    那人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山寨裏的人,大概在什麽時候都會睡下?”


    “山裏的弟兄,作息都有規定,每天早上都要起來操練。”山匪道:“所以晚上最遲不超過亥時,除了巡邏隊,都要就寢……通常在子時三刻之前,必然都已經沉睡。”隨即加了一句,“不過如今官軍打過來,就算是晚上,他們也不會睡了,雖然他們都覺得官軍是要攻打主峰,可是其它諸峰留守的弟兄,虯將軍下令也要全神戒備,不可疏忽。”


    “那好。”那人輕聲道:“亥時三刻之前,落日峰那邊會開始發起佯攻,我們盡可能地在那邊製造出大動靜,你們這邊做好準備,等到那邊發起進攻之後,一刻時辰之內,我們就會偷偷過來,到時候你們打開石門,我們進入落日峰,然後從落日峰向旭日峰發起攻擊。”


    山匪點頭道:“我明白了,一定遵照你們的計劃行事。”


    那人和氣地拍了拍山匪的肩膀,溫言道:“這是立大功的好機會,事成之後,你們就等著享盡榮華富貴吧。”再不言語,轉身便走,那山匪瞧著那道身影消失,嘴角泛起冷笑,這才迅速返回,進了石門之內,虯將軍已經在等待,稟報道:“將軍,是他們的人,他們已經計劃在亥時三刻之前,對主峰發動佯攻,將咱們的注意力吸引到主峰,然後一支兵馬偷偷來到落日峰,進入落日峰之後,再從落日峰攻向旭日峰。”


    ……


    ……


    葫蘆山前臨平原,背靠大湖。


    在葫蘆山的背麵,是一處寬闊的湖泊,早些年,住在葫蘆山附近的百姓,雖然過的貧寒,但是肚子卻能吃飽。


    一來是有葫蘆山,可以在山中狩獵,二來也是因為葫蘆山後麵的這處大湖,湖中多有水產,曾經為了分配湖中的水產,附近的幾個村子甚至打的頭破血流。


    隻是虯將軍占領葫蘆山之後,這大山和大湖,也就成了葫蘆寨的私產,百姓們避之不及,再也無人敢來此處。


    湖泊與山脈相連,與前山不同,葫蘆山背麵都是垂直聳立的高山,沒有一條道路,想要從後麵登山,必須先要遊過湖泊,爾後從後麵為數不多的幾處要地攀爬上去。


    隻是這幾處要地已經修築了堅固的工事,日夜都有人防守,根本不可能通過。


    想要避開這些要處,就隻能攀爬陡峭的岩壁,刀削般的岩壁險峻異常,高達數十米,便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也很難從岩壁爬上去。


    夜色幽幽,一片寂靜,此時在湖泊岸邊,數十人趴在地上,遙望著那參天聳立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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