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從天而降,大出馬仲衡所料,這土地廟的屋頂並不高,對方從天而降,馬仲衡甚至沒有閃躲的時間,他知道對方武功了得,既然現身,必然出手,他倒也算得上是經驗老道,知道這時候繼續攻取齊王,自己上方一片空擋,無疑是自尋死路,手臂一揮,已經刷刷刷地舞動長刀,在自己的頭頂布成了一片刀網。


    瓦礫紛飛,齊王轉身護在淩霜上麵,盧浩生也是雙手抱頭,瓦礫打落下來,不少就打在他們身上,好在隻有瓦礫落下來,到不至於有性命之危。


    齊王一時間隻能低著頭護住淩霜,盧浩生也隻能抱頭防止瓦礫砸在自己頭上,雖然也感覺到屋頂有身影落下來,卻因為瓦礫,不能抬頭去看,聽得刷刷刷的刀聲,知道那是馬仲衡在舞刀,很快,又聽到“砰砰”的聲音,隨即竟又是聽到一聲慘嚎,那慘嚎之聲,竟似乎是馬仲衡所發。


    一陣嘈雜之聲過後,廟內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齊王這才動了動身體,將背上的瓦礫抖落下去,小心翼翼扭過頭去,隻見到一人身著黑色寬袍,背對自己,而馬仲衡卻已經斜躺在牆根之下,軟癱癱的似乎已經不能動彈,他那把刀已經脫手甩開在一旁。


    齊王眼中顯出吃驚之色,他知道馬仲衡的武功雖然算不的頂尖高手,但是卻也不至於被人如此輕易擊倒,這隻是眨眼之間的事情,馬仲衡即被對方擊倒在地,由此可見這人的功夫實在了得。


    齊王知道,出手的,自然就是背對自己身著寬袍的家夥。


    馬仲衡喘著粗氣,手捂著胸口,臉上看起來十分的痛苦,似乎想要掙紮站起來,但是動了兩下,整個身體卻如同散了架子一樣,此時火折子已經熄滅,廟內又是一片昏暗,馬仲衡盯著那身影,寒風吹進,那人寬袍飄動,一時間卻也看不清晰那人的臉孔,卻瞧見那人長須飄飄,雖然隻能隱隱看出身形輪廓,卻感覺帶著幾分仙風道骨的氣息。


    “閣下……閣下是何人?”


    齊王不知發生了何事,其實馬仲衡又何嚐知道多少,他方才揮舞長刀護著上方,隻想著借以刀勢逼開對方,可是突然之間,他隻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就像被一根巨大的鐵錘重重擊打過來,身體便是不由自己飛了出來,撞倒在牆上,落下之後,隱隱感覺自己胸口的肋骨似乎已經斷裂,而且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刺痛感,隻怕是斷裂的骨刺已經插傷了自己的內髒。


    對方一擊,如同雷霆一般,馬仲衡心裏很清楚,自己雖然隻遭受這一擊,但是內骨斷裂,內髒被刺傷,已經是活不長了。


    胸口的刺疼,讓人難以忍受,馬仲衡強自撐著,他實在不明白,今夜為何會有如此變故,一路之上,仇如血極盡迷惑之能事,連續布下迷陣,隻想甩開後麵的追兵,如果不是自己留下暗號,田候等人也未必能夠找到線索一路跟上來。


    這次數百裏的追趕,齊王這邊固然走的異常隱秘,田候等人追趕的也十分小心,可說都是悄無聲息,如此時刻,卻突然出現這樣一個人來,竟似乎對齊王的行蹤十分清楚,這又怎能讓馬仲衡不驚訝。


    馬仲衡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紕漏,他現在其實也不想知道到底出了什麽紕漏,將死在即,馬仲衡隻想知道自己是死在何人之手。


    那人歎了口氣,道:“見到屍首之後,你本該立刻離開,如果是那樣,或許還能活得長一些……!”


    馬仲衡眼角抽動,喘著粗氣。


    他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先前那兩具屍首,是對方給自己的一個警示,如果自己見到屍體之後,立刻逃離,對方並不會出手。


    火光一亮,那人竟然也燃起一支火折子,火光之中,馬仲衡睜大眼睛,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對方的臉微長,顴骨微高,鼻梁也頗為挺拔,長須飄飄,看上去倒有幾分高深莫測的感覺,燈火之下,馬仲衡竟是豁然發現,此人竟然是身著道袍。


    方才昏暗之中,隻感覺他寬袍飄飄,此時才知道那是一件道袍。(..tw無彈窗廣告)


    “你……你是道士?”馬仲衡氣息開始弱了下來,身體猛地一震,“天門道……難道……難道你是天門道的人?”


    那道士搖了搖頭,“道非道,本不是道,又何來道?”


    他這話說的頗有些玄妙,讓人感覺稀裏糊塗,齊王在旁卻是緊張起來,他當然也已經瞧見這人身著道袍,聽馬仲衡提到“天門道”三字,齊王心下一緊,暗想難道真的是天門道的人突然出現,如果是這樣,自己當真是剛脫狼爪,又入虎口,天門道本就是朝廷最大的敵人,官兵和天門道徒,勢弱水火,互相並不留情,自己是秦國的皇子,如果對方果真是天門道的人,他突然出現,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救下自己,隻怕是另有目的。


    “是你……!”馬仲衡忽然驚叫一聲,“你……你怎麽在這裏,這……怎麽可能……!”他一臉驚訝之色,竟似乎突然認識道人。


    道人淡淡道:“你好像知道我?”


    “算卦的……!”馬仲衡強撐著微微坐起一些,“你是那個算卦的……我見過你……!”


    道人歎道:“道士當然算卦,你今天的卦象很不好。”


    馬仲衡眼眸中兀自帶著震驚之色,“想不到……原來是你……你到底是什麽人?你……你到底是誰?”


    齊王越聽越糊塗。


    馬仲衡突然說見過道士,齊王還以為馬仲衡當真認識道人,可是這最後兩句,卻又分明不認識道人,齊王皺起眉頭,一臉疑惑。


    “貧道出家之人,雲遊四海,路見不平,有時候就喜歡出手管些閑事。”道人歎道:“你都要死了,知道又如何?”


    馬仲衡口中又是一大口鮮血溢出來,瞳孔漸漸渙散,身材越來越少,“你……你不是齊王的人……也不是太子的人……你……!”他挺直身子,“你是……你是……!”身體猛然一沉,腦袋耷拉下去,便再也沒有了氣息。


    見到馬仲衡已經死去,齊王並沒有輕鬆之感,相比起馬仲衡,這名道人更是恐怖,齊王不知道此人是敵是友,如果是敵人,那比馬仲衡要恐怖得多。


    ……


    ……


    一刀幻四刀,鬼刀幻影,這是田候的必殺之招。


    仇如血已經避無可避,他手中還有刀,但是田候四刀,分取仇如血身體四大要害,仇如血無論去救哪一處,其他三處必然是露出破綻。


    田候眼眸子已經是精光大盛。


    隻是在這一刻,田候卻陡然看見,本來已經是陷入絕境的仇如血,那眼睛裏竟然也顯出精光,那光芒四射,帶著異樣的神采。


    那種神采,絕不是一個將死之人該有的。


    此時仇如血的眼中,應該顯露處來的是絕望、無助、恐懼,絕不是現在這種帶著興奮的神采。


    這種情況下,仇如血竟然還是出刀。


    這一刀很奇怪,刀的基本用法,砍、撩、削、劈,但是仇如血這一次出刀,卻是刺,就像用劍一樣,斜斜地刺出了一刀。


    這一刀刺出的速度並不見得如何迅猛,甚至有一種懶洋洋的感覺,就像是隨手刺出一刀,在田候所經的無數玄奧刀法之中,竟然想不出其中任何一招刀法中有這樣一招。


    田候自幼苦學刀法,不但拜了無數的刀法名師學刀,而且自己能夠感悟百刀之長,避百刀之短,從中悟出自己對刀法的真諦來。


    沒有千百刀法的洗禮,也不能造就出今日的鬼刀田候,更不可能讓他與狂刀霸刀齊名。


    田候知道,自己在刀法中,卻是有著極佳的天賦,所見刀法,也幾乎是過目不忘,任何一門刀法在他麵前亮出來,他可以在瞬間就能判斷出對方接下來的招式是什麽,而且能夠第一時間判斷出對方的刀法優點與破綻。


    但是仇如血現在使出來的這一招,看上去實在是平平無奇,乍一看去,就像一個初練刀者連基本的刀法套路都沒能掌握,錯將大刀當成了長劍。


    出刀的氣力並不顯得如何大,刀劍歪斜,似乎是隨意往田候胸口一指。


    田候的一刀幻四刀,霹靂無雙,就宛如是大海上狂風怒號,駭浪如山,帶著威猛的氣勢,如同滔天巨浪向仇如血撲過來,而仇如血這似乎是臨死前無奈的一招,就如同驚天巨浪之中的一夜扁舟,似乎瞬間就要被滔天巨浪吞沒,但是卻又偏偏顯得淡定無比。


    “噗!”


    血霧彌漫,一條手臂飛起,斷臂竟然還握著刀,“啪”的一聲,隨即落在雪地之上,那斷臂雖然已經脫離身體,但是握刀的五指,卻還是動彈著。


    斷臂鮮血淋漓,殷紅的鮮血泊泊直流,流淌在潔白如雲的雪地上,隻是片刻間,就將邊上的白雪染紅。


    田候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右臂低垂,左臂卻已經齊肩被斬斷,肩頭傷口也是在泊泊流血,隻是田候臉上並沒有痛苦之色,神情甚至有些呆滯,雙眸無神,緩緩扭頭,望著不遠處落在地上的斷臂,他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就似乎自己正在做著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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