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當夜就在客堂睡下,被褥並不厚,卷在被褥裏麵,楚歡隱隱聞到被褥上有一絲絲淡香味,想了一想,忽然明白什麽。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床被褥是從素娘的床上取下來,楚歡方才看過,母親床上的被褥雖然厚實,可素娘床上的被褥卻很單薄,如果有多餘的被褥,秋末冬初時節定然已經拿出來用。


    想來素娘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總不能讓剛剛回家的小叔子凍著,所以隻能將自己床上的一床被褥拉下來丟給楚歡。


    楚歡一路奔波,剛到家中,心中也算踏實下來,很快便沉沉睡去,隻不過或許是太過困倦,半夜那呼嚕聲打的極響,素娘在床上被這呼嚕聲吵得實在睡不著,爬起來,披了衣服打開門探出頭,隻是見到楚歡睡得十分香甜,終是一跺腳,嘟囔一句:“便是人家圈裏的豬也沒這麽大的動靜,這還讓不讓人睡……!”扭著細腰圓臀,返回屋中去。


    次日一早,楚歡睡的正香甜之時,耳邊隱隱傳來雞鳴之聲,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立時見到光芒有些刺眼,用手遮擋住,卻發現大門已經打開,一眼瞥見一道人影站在門邊,眯起眼睛看了看,不是素娘又是誰。


    昨夜昏暗,不能看的分明,此時卻看的清楚,素娘上身依然是那青色秋襖,腰間紮著灰色圍裙,圍裙上麵還有幾處補丁,圍裙係在腰間,那腰兒便顯得十分纖細,亦將上圍胸部襯托的更為豐隆。


    不施粉黛,卻有幾分渾然天成的嫵媚,皮膚頗白,頭上發髻用一根木簪子束著,臉頰兩邊則有幾綹青絲飄動,雖是鄉野女子,卻也帶有幾分媚人風情,隻是此刻素娘眉梢眼角間卻是帶著幾分冷笑,見到楚歡睜開眼睛,立刻道:“喲,這一大早你就醒過來了,我還當你要睡到中午呢。”撇撇嘴,道:“也是,一路上折騰的辛苦,回到家裏,自然是要好好歇息的……要不你再睡一會兒,水缸裏沒水,我自己去湖裏挑兩擔水回來!”


    楚歡自然聽出這是反話,也不以為意,翻身起來,道:“素娘姐,我去擔水。”轉頭看見屋角灶台邊有水缸,水缸邊一隻舊木桶,立刻過去,瞧見水缸裏的水還真是不多,拿起木桶邊往外走,從素娘身邊過時,素娘右手杵著細腰,另一隻手將腮邊青絲往後撩了一下,說道:“你就這樣子出去?你瞧瞧你這身衣服,破的不成樣子,這般出去,別人還當叫花子討飯呢。”沒好氣地道:“你等一下!”轉過身,扭著腰肢往自己往自己屋裏去,那被花布裙子包裹的緊繃繃的臀部左右晃動,如同風中花瓣,十分動人。


    看素娘行走姿勢,想來是天然如此,並非有意做出這樣子。


    很快,素娘從裏麵出來,手裏拿著一套幹淨的衣裳,遞給楚歡道:“這是大郎穿過的衣裳,你先換上吧!”等楚歡接過衣裳,這才走到屋角,抱起了一隻雞,下麵有一隻雞蛋,喜滋滋地拿起來,笑咪咪地對母雞道:“花兒爭氣,明天再來一個!”瞧她那熱情樣子,對那隻母雞竟是比對楚歡還要親熱幾分。


    楚歡一怔,昨夜他倒一直沒有發現屋角竟還趴著一隻母雞,那母雞一晚上竟也一聲不吭,看來是隻沉得住氣的老母雞。


    素娘放下母雞,臉上帶著歡喜的笑,喜滋滋地將那雞蛋放進灶台邊的一隻小竹筐裏,然後伸出手指頭,輕聲點道:“一、二……八……十二、十三,唔,再數一遍,一個,兩個……十三個了,沒錯,是十三個,再攢幾個,賣了錢,便能給娘買雙新鞋了!”一時間竟是忘記了旁邊的楚歡。


    楚歡看素娘認真的樣子,心中一酸,神色柔和地看著素娘,素娘此時轉過身,見到楚歡正盯著她看,不知為何,臉上一熱,拉下臉來,沒好氣道:“還等什麽?還要繼續睡?”


    楚歡“哦”地回過神,左右看了看,無奈之下,進了素娘房間,換了一身衣裳出來。


    這一身衣裳雖然很是樸素土氣,但是穿在楚歡身上,卻讓楚歡顯得十分精神。


    隻是他方才進房換衣服之時,卻發現素娘床麵上隻剩下一床被單,用手摸了摸,下麵便是硬梆梆的床板子,顯然昨夜自己蓋的的被褥,是素娘墊在下麵的床褥。


    他心中很是感動,出了門,也不多說,拿起了木桶,便要出門,走到門旁,見到自己帶回的狼皮就在旁邊放著,於是向素娘道:“素娘姐,這狼皮你墊在床上,晚上睡覺會暖和不少。”他本想將這狼皮給母親鋪上,但是母親床上被褥甚厚,素娘照顧的十分周到,反倒是素娘床上硬梆梆的,女人家身子隻怕受不住。


    說完這句話,楚歡便即拎著木桶出門而去。


    素娘見楚歡走遠,這才上前去,摸了摸狼皮,臉上顯出幾分歡喜之色,自語道:“還真是軟和,墊在下麵定會暖和。”但是笑容很快消失,低聲嘟囔著:“離家八年,不聞不問,回來一張毛皮就想打發了,還真是想的美……!”拿起狼皮,摸著那狼毛十分柔順,終是喜滋滋地拿回了自己屋裏。


    ……


    楚歡出了門,他知道村子前麵不遠就有一條小河,村裏人吃水洗衣服啥的都是往那裏去,經過幾戶人家,天雖然剛亮堂沒多久,但是村裏人也都打開了門。


    楚歡經過之時,莊戶人家十分疑惑地看著楚歡,楚歡則是笑著點頭,路人都不認識,也不搭理,行了片刻,隻見前麵幾名莊稼漢迎麵而來,每個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邊走邊叨咕著什麽,便是楚歡停在旁邊微笑向那幾人點頭打招呼,這幾人卻也似乎沒看見,唉聲歎氣走過去,楚歡隱隱聽見一人道:“回頭大夥兒湊些銀錢,不管怎麽說,大栓既然去了,總要入土為安才是!”


    楚歡心中狐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但卻覺得十分詭異,到了村前的河邊,現在河邊洗了臉,便拎著一桶水往回走。


    到了家裏,素娘已經在灶台邊熬粥,他將桶裏的水倒進水缸,隻有半缸水,便又提著木桶去打了兩桶水回來。


    剛想歇下,進去看看母親,素娘已經道:“家裏柴火不多了!”說完這句話,也不看楚歡,更不多言。


    楚歡看了看灶邊,堆放的柴火確實不多,而且也知道即將入冬,冬日裏家裏若是沒有柴火,那就更加難以過冬了。


    瞧著這天越來越冷,已是臨近冬日,自己還真是要在這陣子多準備些柴火,嗬嗬笑道:“我現在就去砍柴去!”記得村子東頭有一片樹林子,頗為茂密,如今深秋,在那邊自然能砍到不少木柴。


    八年未歸,又見到家中如此清貧,楚歡心中暗暗慚愧,雖然控製這具身體的是另外一個靈魂,但是這具身體畢竟是為人之子,此時別說隻是讓楚歡擔水砍柴,便是做再苦再累的事情,楚歡那也是心甘情願,心中卻是想著盡可能地補償她們,日後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家中倒是有一把斧頭,不過缺了一處小口子,還有些生鏽,楚歡在外麵找了石頭磨了磨,又從家中拿了一條粗繩子,這才出門而去。


    他一路往東頭去,忽見得前麵不遠有一處大門大戶人家,處在村子最東頭,與存在其他低矮的房舍大不相同。


    青磚白瓦,圍了院子,一看就與別家人不同,遠遠便能瞧見這戶人家,楚歡心裏奇怪,記憶之中,似乎村子裏都是清苦百姓,並無這樣的大戶人家。


    漸近那戶人家,便聽得哭聲傳來,又聽得一個聲音帶著哭腔大聲叫道:“你們害死了我大哥,我要與你們見官……嗚嗚嗚,我大哥就是被你們逼死的……!”


    楚歡十分奇怪,加快步子過去,隻見那戶人家緊閉大門,朱紅色的大門十分顯眼,但是此時在那大門前,卻有一人正邊哭邊叫,楚歡瞧那人身影,身形矮小,竟是覺得有幾分熟悉,一時間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略一沉吟,眉頭一展,終是想起來。


    昨夜他回家途中,經過一片湖泊,在湖裏洗澡,岸邊經過幾個人影,當時便有人哭哭啼啼,他當時沒有上岸,但卻看得清楚,當時經過湖邊哭泣之人,似乎就是眼前那人。


    他聽那人叫喊,似乎是死了大哥,聽那意思,此人大哥竟似乎是被這大戶人家逼死,雖然不明其中緣由,卻已經皺起眉頭來。


    便在此時,猛聽得院子裏傳出狗吠之聲,隨即便見到那大門“嘎”地一聲打開,兩條凶惡的狼狗已從那大門之中竄出來,在門前哭叫的小個子見得兩條狼狗竄出來,“哎呀”叫了一聲,連退幾步,一時沒留神,踩到一塊石頭,便即摔倒在地。


    那兩頭狼狗似乎想要撲上來,但是狼狗脖子上卻係著繩子,兩條繩子牽在一人手中,那人也已經從大門內出來,穿一身藍色錦袍,上身更是套一件紫色毛邊錦裘,腰束錦帶,頭戴軟帽,年紀不過三十歲左右,貌不驚人,此時正牽著兩根栓狗的繩子,指著那跌倒在地的小個子哈哈大笑道:“瞧瞧,瞧瞧,兩條狗就將他嚇得屁滾尿流,這樣的狗雜種也敢到我門前叫嚷,還真是不想活了不成!”


    他身後跟著兩人,一人穿著黑色勁衣,看起來十分強壯,另一人一襲黑袍,幹幹瘦瘦,戴著黑帽子,瘦長的臉上長著兩隻骨碌直轉的小眼睛,抬手指著小個子罵道:“有人生沒人養的小雜種,還不快滾,我們家馮老爺今天心情好,饒你這一遭,要是還不快滾,打折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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