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府城。


    大秦十六道,雲山府坐落於西山道,介於關中與關西之間,隸屬於關中地區,但是比之關中內地的繁華,卻頗有些不如。


    但是相比起關西之地,雲山府卻是一等一的繁華之所,街巷縱橫,府邸如雲,便是冬雪之際,這大街小巷依然是行人不少,比之青柳縣城那是繁華甚多。


    隻見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逐,駿馬爭馳。高櫃巨鋪,盡陳奇貨異物,茶坊酒肆,但見華服珠履,真是花光滿路,簫鼓喧空,金翠耀眼,羅衣飄香。


    在這繁華府城,一番雪景,倒似為這府城點綴出了又一番盛景。


    雲山道往西便是西穀關,西固關以西便是關西之地,而雲山道乃是西穀關入關第一道,可說是戰略地位極重要。


    楚歡與琳琅在縣城那頭等到風雪歇止,終是一同來到了府城,路上積雪難行,倒也耽擱不少時間,來到府城之時,已經是將近黃昏,天色十分的昏暗,雲山府城的紅樓朱戶卻都已經點上了燈,騎著黑馬跟在琳琅馬車旁,穿行在府城的大街之上,隻見得黃昏時分依然是行人往來如梭,有市井俗夫,亦有長衫文士結伴同行,口中時不時地蹦出似是而非的雅詞文句,更有華貴的馬車在一眾隨從的簇擁下轔轔而行。


    兩邊的店鋪子依然是大門敞開,吆喝聲陣陣,偶爾經過青樓曲坊,一瞥間便見得依紅偎翠,鶯聲燕語,熱鬧的歡笑聲中,間或傳來蕭竹之聲,更有婉轉女子的輕歌之音。


    這個時代不比後世,娛樂的活動實在不多,高雅之士無非琴棋書畫聊以解乏,而一幫富戶達人則是流連於青樓歌坊戲院酒樓而已。


    行了好長時間,轉到一條長街之上,鶯歌燕語之聲便即遠去,清靜下來,琳琅已經掀起車簾子,看著身著披風頭戴鬥笠行於自己馬車旁邊的楚歡,笑道:“你的家人就在這條街的街頭,我先帶你過去!”


    楚歡身上的披風鬥笠都是琳琅想著給他備下,兩人同來府城,男女有別,自然不能同乘一車,琳琅乘車楚歡騎馬,隻是為防再下雪,所以琳琅事先就備好了披風鬥笠,擔心路上遇到大雪。


    她還真是沒有猜錯,出縣城沒多久,便又飄起雪來,楚歡隻好披上披風戴著鬥笠,好在距離府城不遠之時,雪已經歇止了下來。


    “大東家的府邸是在這條街上?”楚歡問道。


    他自然是以為素娘她們如今就住在琳琅的府中,雖然琳琅說讓素娘她們留在府城,但是楚歡卻又沒有下定決心,隻是見到家人之後,再作商議。


    琳琅笑而不答,車子往前行出片刻,便在一處宅子前停了下來。


    楚歡停住馬,隻見這宅子也算不得豪門大院,但是寬門高院,頗有些氣派,卻也是殷實人家的住所。


    楚歡本以為琳琅身為一方豪富,蘇家在雲山府頗有資曆,蘇府定然是高門大戶,府邸龐大,但是眼前這個宅子卻與他想象中的不一般。


    這處宅子隻能算是殷實人家住所,與琳琅的身份很是不匹配,不過楚歡卻想琳琅有可能是節儉低調,並不講排場,才會如此。


    楚歡翻身下馬,琳琅卻沒有下車的意思,隻是笑道:“這是南坊,離市坊有些距離,很是清淨,不會被打擾。”抬起皓如白雪的玉手,向那宅子大門指了指,眼中帶著一絲狡黠:“你家人就在裏麵,你先去見一見,免得她們擔心,回頭我再派人來請你!”


    楚歡一時也不知什麽是南坊,但是聽琳琅話中意思,她顯然不是住在這裏,正要多問什麽,琳琅卻已經放下車簾子,向車夫道:“咱們走吧!”


    馬車頓時起行而去。


    楚歡撓了撓頭,有些疑惑,微一猶豫,終是過去敲了敲門,沒過多久,便聽得裏麵傳來一個聲音道:“是誰?”


    楚歡聽到聲音,頓時激動起來,他倒是一下子便聽出來,那聲音正是素娘。


    “素娘姐,我是二郎!”


    大門“嘎吱”一聲打開,隻見素娘正在門後,見到楚歡,頓時顯出喜色,道:“二郎,你……你果真出來了?”一時間歡喜無比。


    楚歡這才放下心來,見素娘還是那身青色的棉襖,問道:“素娘姐,娘在這邊?”


    “在裏麵。”素娘將大門敞開,見到楚歡牽著一匹黑馬,奇道:“這是誰家的馬?”


    “以後就是我們家的。”楚歡嗬嗬笑著,牽了馬進去,摘下了鬥笠,隻見這門後是一個庭院,並不大,卻也不算小,院子裏竟然還有一棵大槐樹,楚歡過去將黑馬拴在槐樹下,素娘卻已經關上門過來,打量黑馬幾眼,眼中顯出懷疑之色,顯然並不相信這匹馬歸屬於楚歡。


    楚歡抬頭看去,隻見院子正中是一間正屋,很有些氣派,那大門敞開,素娘已經道:“舅爺在裏麵下棋,母親身子有些乏,正在內屋歇著。”跟著楚歡往正屋去,輕聲問道:“二郎,案子審完了?蘇先生說你是被冤枉的,這兩日就能出來,真被他料中了。”


    楚歡知道若是向素娘細細解釋,隻會越說越複雜,幹脆利落道:“嗯,那邊已經審過了,我是冤枉的!”


    素娘這才輕輕拍了拍高高隆起的豐滿胸脯,鬆了口氣,道:“這就好了,害我擔心了兩天。”話一出口,臉一沉,道:“都是你自己好勇鬥狠,這一次是縣太爺公正廉明,下一次若是再出事,還會饒你嗎?你自己以後可不能胡來。”


    楚歡知道素娘這兩日確實擔心,停下腳步,素娘跟在他身後,沒想到他竟然停步,跟得緊,竟是沒能收住腳,一下子撞了上去,那鼓鼓的胸部便撞在楚歡背上,已經聽到素娘“哎喲”一聲,往後退去,皺眉道:“走的好好的,停下來做什麽……!”


    楚歡有些尷尬,撓了撓頭,笑道:“是我不小心。”見到素娘的俏臉白裏帶紅,還真是頗為嬌豔,柔聲道:“這兩日讓你擔心,是我的錯,以後不會讓你再擔心。”


    素娘卻似乎對楚歡如此溫柔有些不適應,不知為何,臉蛋兒微紅,隨即沒好氣道:“我才不擔心你。你便是捅破了天,我也不擔心。我隻是擔心娘為你著急而已。”


    楚歡嗬嗬一笑,素娘如此心口不一,卻是讓他莞爾。


    進了屋內,隻見正堂不小,桌椅齊全,已經點上了燈火,屋內十分的明亮,素娘卻還是充滿好奇,湊過來低聲問道:“二郎,這是誰家的屋子?蘇先生說是你讓他將我們接過來在這住幾天,這是蘇先生的屋子嗎?”


    楚歡也是微湊到她耳朵邊,低聲道:“你喜歡這裏嗎?”他此時距離素娘極近,素娘身上那股子女人的體香味竟是十分好聞。


    素娘也不回答,隻向旁邊一間側室指道:“蘇先生和舅爺在那裏麵,我去瞧瞧娘醒來沒有,娘到現在都弄不清是怎麽回事……!”轉過身,扭著腰肢擺動著豐.臀去了。


    楚歡這才將手中鬥笠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輕步進了側室,隻見屋內燈火明亮,光線柔和,而且生著暖爐子,十分的舒適。


    旁邊一張小桌子上,擺著一副圍棋,黑白割據,已經擺了百來子,對弈者一人正是舅爺李夫子,而另一人則是自己見過多次的蘇伯。


    屋外兀自有風雪聲,而且這兩名老者顯然是深入棋局中,看樣子棋藝不分伯仲,沉心其中,卻是沒有發現楚歡進來。楚歡見到如此場景,心中一陣舒服,輕步過去,蘇伯終於察覺出異態,轉過頭來,瞧見楚歡,顯出喜色,立刻起身道:“楚小兄,你可回來了!”


    李夫子正研究棋局,聽到聲音,轉頭來看,亦是顯出喜色,笑道:“蘇先生所言果然不差,你說不出兩日二郎便能出來,果然如此!”


    楚歡上前行過禮,李夫子立刻詢問情況,楚歡便頗有分寸地說了,因為蘇伯在此,楚歡自不能說是總督想要整治胡瑋,隻是說一切都虧琳琅擊天鼓,府城才派人過去,最終查處了胡瑋。


    當下都極是歡喜,蘇伯已經笑道:“楚小兄,你瞧這宅子可還滿意?”


    楚歡隻覺得話中有話,忙道:“這是蘇先生的宅子嗎?這兩日楚歡家人承蒙關照,楚歡在此謝過了!”說完,深深一禮。


    蘇伯搖頭撫須笑道:“楚小兄錯了,這宅子可不是老夫的!”他從袖中取出幾張文書,遞給楚歡,道:“這是地契和房契,從今天開始,這所宅子就歸屬楚小兄了!”


    楚歡一怔,便是旁邊的李夫子也有些驚訝。


    “蘇伯,這……這可不能開玩笑。”楚歡急忙道:“楚歡沒有寸功,怎敢收您的宅子!”


    蘇伯搖頭道:“這宅子不是老夫的。楚小兄,實話對你說吧,這宅子是大東家的,大東家交代下來,見到你之後,這所宅子便歸你了。你在和盛泉遇難之時,挺身而出,大東家這是對你的感謝!”


    “太貴重了。”楚歡正色道:“楚歡絕不敢收。”


    李夫子在旁也道:“蘇先生,二郎就算義氣出手,但是這所宅子的謝禮太重,不能收!”


    蘇伯皺眉道:“楚小兄,你要知道,為了和盛泉,你差點連性命也丟了,這所宅子比起你的性命,那可是天地之別。”硬是將房契地契塞到楚歡手中,道:“老夫隻是受大東家的吩咐,你若有其他想法,去找大東家,可莫讓老夫為難!”


    楚歡拿著房契地契,一時間十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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