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兒在石室之中說過一句話,看起來簡單,但是楚歡事後尋思,卻覺得大有蹊蹺,當時林黛兒說過這黑水山再無他們容身之地,那意思就是說這幫土匪已經是完全放棄了黑水山,而且楚歡也確信林黛兒這夥人是真的不會再回到黑水山,畢竟連地下密道都已經暴漏出來,黑水山也就不會再有更大的秘密值得那夥土匪留下來。


    正如楚歡自己所說,如果林黛兒這些人明知道有大軍前來圍剿,最好的應對方法當然是早早離去,讓禁衛軍撲個空。


    但是他們卻留下來,那一副有持無恐的姿態,讓楚歡斷定林黛兒等人必定有萬全的撤退之策。


    “如果他們逃離被你們發現,那也就算不得有退路了。”楚歡的目光落在結有厚厚冰層的江麵上,並沒有立刻解釋,而是走到了江麵之上。


    郭陽也上前去,臉上顯出狐疑之色。


    “郭郎將,你說他們有沒有可能從冰麵之下逃離?”楚歡想了想,終於輕聲問道:“神不知鬼不覺,讓我們意想不到地逃離!”


    郭陽一怔,顯出幾分驚訝之色,在江麵上四處掃視一遍,皺眉道:“這怎麽可能?且不說他們是如何從山上到得冰層下麵,隻說這水下的寒冷,要從冰下遊過這條江,豈不被凍死?”


    楚歡道:“乍看不可能,但是卻也未必不成。山上有無數條地下密道,那地下密道有可能就通向江麵之下。而且這條江就在山後,如果他們有心,平時完全可以訓練人在這條江中遊來遊去……至若寒冷,末將一時還不知道他們如何抵禦,但是據末將所知,冬日遊泳,有些人能夠耐得住這寒冷,還是能夠撐得過去!”


    李宗全也已經無聲無息地過來,聽到楚歡這番話,冷笑道:“楚歡,你這是在異想天開。你說他們從冰層下麵逃離,有什麽證據?如果真如你所說,他們可以從地下密道逃走,那麽這黑水山有四麵,如今我們的人都已經上山,他們為何不從其他方向逃跑,而偏偏選擇從這裏?”


    “因為他們知道,隻要他們有能耐從冰下逃脫,那麽這是最有把握的一條路。”楚歡指著黑水江對麵黑壓壓的森林,道:“統製大人事先部署軍務的時候就說過,這條江對麵,那是茂密的森林,一旦土匪逃進那裏麵,想要捉拿,那是困難無比。而黑水山其他三麵,雖然道路崎嶇,但是隻要我們發現他們,完全可以窮追不舍,更何況他們也不確定,咱們在上山之時,山下是否留有人手,這種未知的情況,他們當然不會冒險。”


    李宗全兀自滿是懷疑之色,郭陽卻已經微微頷首,道:“楚衛將,你說的有道理。”猛地想到什麽,立刻道:“他們要從水下逃走,定然還要從江麵上破開缺口,從水下麵出來……!”神色凝重起來,道:“咱們一隻隻注意山上,沒有注意後麵的江麵……李衛將,你快傳本將命令,讓弟兄們搜查江麵,看看是否有破冰缺口……!”


    李宗全急道:“大人,你真的相信楚歡的無稽之談?如果咱們分精力去找什麽缺口,萬一那幫土匪從山上衝下來怎麽辦?”


    郭陽瞪了李宗全一眼,沉聲道:“是聽你的,還是聽本將的?”


    李宗全見郭陽神色不好,不敢多說,急忙下去傳令,楚歡也不閑著,叫過自己手底下的幾十號人,也往江麵上尋找破冰缺口。


    他隱隱覺得,自己這雖然完全是猜測,但是可能性卻極大。


    埋伏在山下的禁衛軍得到命令,立刻分散開來,在江麵上找尋出口,楚歡知道對方如果真要從這下麵逃離,缺口一定會靠近對岸,領著手下眾人一字排開,往前推行搜找,這黑水江江麵還頗為寬闊,行出片刻,猛聽得不遠處有人驚叫道:“這裏有缺口,這裏有缺口……!”


    楚歡精神一緊,難道真的被自己料中,林黛兒等人果然是從冰下逃離?


    他正要過去,又聽得左前方傳來叫喊聲:“這裏,這裏有缺口……大人,這裏有缺口!”


    郭陽和楚歡等人跑步上前,隻見前麵果然有一處破冰缺口,距離岸邊不過十來步遠,那洞口不小,完全可以容納一個人進出。


    楚歡等人神色都是凝重,楚歡已經蹲下身子,用手在洞口邊緣摸了摸,抬頭看著郭陽,道:“這些缺口,事先就已經打開,這邊緣平整,人在冰麵之下,絕不可能打出這樣齊整的缺口。”


    郭陽一臉怒容,罵道:“他媽的,這幫狡猾的土匪……!”


    李宗全忙道:“大人,這裏雖然有缺口,但是並不能說明他們就是從這裏離開?或許他們真的想從這裏走,但是未必已經逃走!”


    郭陽卻已經向楚歡問道:“楚衛將,你說他們是不是已經從這裏逃離?”


    楚歡並沒有立刻回答,順著冰麵走到岸邊,直往岸上瞧了幾眼,搖頭歎道:“隻怕已經走了。”郭陽已經跟上來,順著楚歡的目光看去,隻見岸上的積雪之上,不少地方留著踩踏過的腳印,心中大急,立刻拔刀在手,怒喝道:“弟兄們,他們逃了,咱們快追!”二話不說,第一個往岸邊的樹林子衝過去,兵士們不敢怠慢,一個個如狼般往岸邊衝過去。


    楚歡皺起眉頭,他知道,林黛兒既然想出這樣的法子逃離,那麽就是有著極大的把握,此時就算近衛軍追進森林之中,卻也未必能夠追上那夥人。


    ……


    ……


    通州城內,知州府。


    通州知州趙廣慶身著暖和的錦袍,坐在火堆邊上,手裏端著剛送上來的熱茶,品了一口,將茶杯輕輕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外麵雖然寒風似刀,但是屋內卻溫暖如春,他拿起桌上的一串紫檀木佛珠,很熟練地撥弄著佛珠子,屋裏熏著檀香,嫋嫋生煙,寂靜無比。


    他扭頭看向旁邊一身戎裝的通州營千戶段荀,開口問道:“衛天青他們還沒有回來?”


    “前日黃昏過去,臨走前還讓咱們燉肉,可是到現在還不見一兵一卒回返,鍋裏的肉都燉爛了。”段荀小心翼翼道:“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吃這口肉!”


    趙廣慶淡淡一笑,道:“你再送一百頭豬去城外!”


    段荀道:“屬下已經派人準備了一百頭豬,隨時可以送出去。”


    趙廣慶顯出滿意之色,笑道:“段千戶,如今你辦事越來越利索,本官心中甚慰。”頓了頓,平靜道:“兩千精兵,分作四路,隻歇了半日便開拔……這衛大人辦事還真是雷厲風行。”淡淡笑道:“看來這衛大人是要在我們通州弄出一番幹戈了!”


    段荀正要說話,卻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外麵傳來稟報:“啟稟大人,禁衛軍統製衛大人已經領兵進城!”


    “領兵進城?”趙廣慶皺起眉頭:“他帶了多少人?”


    “帶了一百來人。”來人稟道:“不過他們帶著十幾輛馬車,車子上裝著木箱子,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快要來到府裏!”


    趙廣慶將手中的佛珠丟在桌上,站起身來,立刻向外麵行去。


    他來到府門前,隻見衛天青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府門前,衛天青翻身下馬,臉色卻是說不出的難看,在他身後,上百名兵士護著十幾輛大馬車,每輛馬車上都堆放著五六隻大箱子。


    趙廣慶臉上帶笑,拱手迎道:“衛大人,本官前日就得知你來了通州,本想當時就去見麵,但是事務繁忙,好不容易忙完公事,欲要前往,卻聽說衛大人領兵離開,卻隻能今日相見了。”


    衛天青也拱了拱手,道:“趙大人,行事匆忙,未能入城拜見,還請趙大人莫怪。”


    趙廣慶笑道:“衛大人這話見外了。來來來,這外麵寒冷,進府再敘。”


    衛天青抬手道:“且慢。”回頭吩咐道:“來人啊,將箱子都搬進來!”禁衛軍兵士答應一聲,立刻動手,將馬車上的木箱子往院子裏搬進來。


    趙廣慶臉上顯出狐疑之色,問道:“衛大人,這都是什麽東西?你要知道,本官可不收禮的,本官聽說你衛大人也從不送禮啊!”


    “今天這禮,趙大人一定要收下。”衛天青眼睛裏布滿血絲:“這些東西,是用我手下五十四條兄弟的性命換回來!”


    趙廣慶豁然變色,忙道:“衛大人此話何意?”


    衛天青道:“先請大人看看這些東西再說!”


    很快,近百口箱子已經搬到知州府大院內,堆放在一起,趙廣慶狐疑地打量這些箱子,衛天青瞥了他一眼,一揮手,便有兵士上前用刀撬開幾隻大木箱子的蓋子,衛天青抬手道:“趙大人請過目!”


    趙廣慶皺起眉頭,走上前去,看了看幾口箱子,臉色微變,轉身看向衛天青,問道:“衛大人,你帶這麽多兵器過來,這是何意?”


    衛天青指著那些木箱子道:“總共一百一十四口木箱子,其中四十六口箱子裏裝的是鋼刀,十五口箱子裏是強弩,剩下的五十三口箱子裏,則全都是箭矢……!”


    趙廣慶皺眉道:“本官能看見,隻是衛大人讓本官看這些做什麽?”


    衛天青冷著臉道:“趙大人,這是你治下黑水山搜找到的兵器……我大秦嚴禁民間私藏兵器,但是黑水山卻有一夥土匪盤踞,而這些兵器,便是他們藏匿的。”他走到趙廣慶身邊,盯著趙廣慶的眼睛:“本官還可以告訴你,這些兵器,隻是其中一部分,是那夥土匪來不及轉移留下來的,還有大批的武器已經被轉移,下落不明……趙大人,本官的意思,你現在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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