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空閑的時候還會想想東南戰局,郎毋虛卻沒有心思想那邊的事情,這幾日他幾乎每日裏都會往楚歡這邊過來一趟,在外人眼裏看來,平平無奇,不過是侍郎大人與楚主事喝茶罷了。


    部院裏不少人已經知道一個狀況,那就是楚歡楚主事似乎也很喜歡飲茶,這與素來浸淫茶道的朗侍郎似乎是同道人,所以二人在一起喝茶,一開始大家都很奇怪,但是幾日下來,卻都已經適應了。


    胡不凡那邊這幾日忙的事情不少,也知道郎毋虛往楚歡這邊跑,卻毫無其他懷疑,隻以為郎毋虛是奉自己之命故意接近楚歡,好找到必殺的把柄給予楚歡致命一擊,有一點胡不凡很清楚,想要真正擊垮一個人,便需要知道這個人的弱點,郎毋虛接近楚歡,自然是奉命靠近楚歡尋找弱點,他越是看到郎毋虛與楚歡走得近,就越覺得郎毋虛很賣力。


    “楚大人可聽說了?”郎毋虛端著茶杯,靠在椅子上,“昨兒剛剛傳來的消息,西梁使團已經到了你們西山道,用不了十天半個月就能進京了!”


    楚歡驚訝道:“不是說要兩個月嗎?這才個把月出頭,度也快了些吧?同仁館那邊能趕得及嗎?”


    “問題不大。”郎毋虛道:“已經加快了工程,十天之內竣工應該是不成問題。不過我也想不到西梁使團的度這麽快,聽說這次他們來了上百人,架勢倒也不小。”品了口茶,笑道:“看來西梁人對於議和是迫不及待,所以才這麽心急火燎啊!”


    楚歡隻是笑笑,並不說話。


    郎毋虛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才壓低聲音道:“楚大人,有一個好機會……!”說到這裏,頓了頓,眉宇間又露出猶豫之色。


    “好機會?”楚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瞥眼看他。


    郎毋虛有些尷尬笑了笑,道:“沒有,沒什麽……!”他端起茶杯,看似品茶,但是眼角卻是幾次瞥向楚歡,見楚歡氣定神閑,也在悠閑品茶,終是放下茶杯,壓低聲音問道:“楚大人,上次說的事兒,你可還記得?”


    楚歡不動聲色問道:“侍郎大人說的是?”


    郎毋虛神色有些緊張,額頭甚至情不自禁冒出一絲汗水,他放下茶杯,從袖取出絲帕,擦了擦額頭汗水,勉強一笑,終於壓低聲音道:“不知楚大人上次所說的話,是不是當真?”


    楚歡想了想,才低聲道:“侍郎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正如下官曾經所言,想要得到齊王殿下和徐從陽大學士的信任,並不容易。”微微一笑,道:“但是楚歡卻敢保證,如果大人真的得到了齊王殿下的信任,日後齊王也不會辜負你!”


    “這個我是明白的。”郎毋虛勉強一笑,身體微微側斜,靠近楚歡問道:“楚大人,這胡部堂要是被扳倒了,戶部尚書的位置可就……嘿嘿,一部堂院,也不能群龍無首啊!”


    楚歡搖頭道:“當然不會群龍無首。”聲音很輕道:“胡部堂不在,侍郎大人自然是當之無愧的替代之選。”他的語氣十分肯定,似乎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郎毋虛身體一震,眼劃過異色,隨即搖頭輕歎道:“楚大人應該了解,這戶部堂院的尚書,第一任便是安國公,安國公離開戶部,向聖上親自舉薦了胡部堂,就算胡部堂真的被扳倒,回頭也自有安國公重新舉薦,未必會是我朗某人吧?”


    楚歡也放下茶杯,輕笑道:“侍郎大人,你何等睿智,又何必問這樣的話?聖上不想用胡部堂的緣由,不是因為胡部堂這個人,正是因為胡部堂是安國公舉薦的。如果接下來還要用安國公的人,聖上又何必動彈胡部堂?”


    郎毋虛苦笑道:“那就更與我無緣了。”低聲道:“世人眼,都以為我是安國公的人,隻怕聖上也如此認為,胡部堂就算扳倒,戶部尚書的位置恐怕也輪不到我吧?”


    楚歡凝視郎毋虛,平靜道:“這就看侍郎大人如何選擇了。”頓了頓,微笑著低聲道:“其實在下官看來,齊王知道的事情,聖上也一定會知道,齊王信任的人,或許聖上也會刮目相看……當然,下官隻是猜測,大人久在官場,有些事情比下官看得透徹明白的多,下官班門弄斧,倒是讓侍郎大人見笑了!”


    郎毋虛兩隻手搭在大腿上,手指有些不安地彈著,沒有立刻說話,他扭頭看向門外,院子裏並無人跡,院子當那顆大樹翠綠蔥蔥,終是看向楚歡,低聲道:“有一個機會,但是時間很倉促,難度也很大,不過一旦真的掌握住,胡不凡必死無疑!”


    楚歡眉頭一緊,凝視郎毋虛的臉,發現郎毋虛臉色顯得十分的緊張,而且眼眸子閃動的十分快,額頭的汗水兀自在向外冒。


    這顯然是事關重大的大事,楚歡隱隱感覺到自己一直苦尋不到卻始終在等待的機會竟似乎正從天而降。


    但是楚歡卻保持了足夠的冷靜,含笑輕聲道:“侍郎大人,你的心情下官能夠理解,其實下官也希望看到日後齊王身邊有你這位重臣輔助,但是胡部堂如今畢竟掌管著戶部,想要扳倒胡部堂,難度太大,沒有絕對的機會,咱們還是小心謹慎。”


    郎毋虛肅然道:“楚大人,這一次確實有一個大好機會,但是時間很倉促,東西昨天才呈過去,我猜測東西後天便會焚毀,所以今明兩天拿不到東西,機會就會喪失。但是一旦拿到那樣東西,鐵證如山,胡不凡固然逃不掉,還有不少官員也會因此落馬!”


    楚歡見郎毋虛神情嚴肅,顯然不是在開玩笑,不由輕聲問道:“侍郎大人說的是什麽?”


    郎毋虛猶豫了一下,雙眉緊鎖,似乎在做著激烈的內心爭鬥,隨即又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低聲道:“紅銀冊!”


    楚歡一怔,有些疑惑。


    郎毋虛似乎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種意識,就在楚歡的屋子裏直接道:“紅銀冊是一本賬目,胡不凡手裏現在有一份,安國公那邊現在應該也有一份,如果不出意外,最近幾日兩邊就要對賬,但是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我是不清楚的。”頓了頓,聲音極輕道:“但是昨日送過去紅銀冊,我瞧見胡不凡已經在上麵按印,隨時準備對賬。”


    楚歡問道:“那紅銀冊是你送過去的?”


    郎毋虛有些尷尬,但還是點頭道:“不錯,紅銀冊的統算是由我來負責。”


    楚歡皺起眉頭,郎毋虛已經看出楚歡的心思,輕聲道:“楚大人是覺得我不應該將紅銀冊交給胡不凡,應該直接呈給齊王殿下?”


    楚歡淡淡一笑,雖然沒說話,但是意思卻很清楚。


    郎毋虛擺手道:“楚大人,這你可錯了。紅銀冊沒有胡不凡的手印之前,隻是一本賬冊,誰都可以製作出來,算不得鐵證,隻有胡不凡按上了手印,才能算是真正的鐵證如山。”心卻是暗想:“紅銀冊從我手沒了,漢王黨豈能繞得過我?”


    他現在既想暗與齊王那邊攀上關係,但是卻又不能與漢王黨這頭徹底撕破臉,投奔齊王是為了日後能夠飛黃騰達,但是與漢王黨現在撕破臉,那恐怕就等不到日後的飛黃騰達了。


    他現在是夾在間,隻希望能夠躲過這場大劫。


    楚歡眼珠子轉了轉,隨即含笑道:“原來如此……侍郎大人,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可以致胡部堂於死地的鐵證就在胡部堂自己的手?”


    “正是。”郎毋虛十分肯定地道:“但是他肯定已經收好,具體在什麽地方,那就不複得知了。不過想要得到那本紅銀冊,難度會很大,而且時間有限,恐怕……!”搖了搖頭,道:“罷了,楚大人,還是另想他法吧,這個太過困難!”


    他自己心尋思,也確實覺得這個可能性實在太低。


    胡不凡手有紅銀冊,這倒是不假,但是紅銀冊對胡不凡來說,是性命攸關的東西,在對賬之前,定然是妥善收藏,不可能顯露在外。


    戶部尚書龐大得很,那麽大的府邸,誰知道胡不凡會將紅銀冊藏在什麽地方?而且戶部尚書府內外都有守衛,想要入府都已經是十分困難,就更別說能夠進入府去搜找那本賬冊了,即使真的讓你進去搜找,不聞不問,那麽龐大的府邸,給你兩天時間,你也未必能夠找遍每一個角落。


    郎毋虛雖然知道那本紅銀冊會給胡不凡帶去致命的打擊,但是要在短短時間之內得到那本已經按有胡不凡手印的紅銀冊,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亦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終究還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楚歡沉吟片刻,忽地笑道:“侍郎大人上次盛情款待,下官是感激不盡,不知大人今夜是否有空,寒舍略備水酒,也想請大人過去小酌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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