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團在大沙漠之穿行大半個月,倒也沒有碰到大的風沙,因為西梁兵大舉撤兵,沙匪在這個時候自然不敢出來活動,若是西梁兵遭遇上沙匪,自然是毫無二話提刀便戰。


    隊伍上下,也已經是人困馬乏,不過因為回程不比出使那般趕時間,隊伍實在撐不住,卻也是偶爾休息,薛懷安等幾名禮部官,經此一次出使,也算是去了半條性命。


    這日終於走出了大沙漠,在駱駝客的帶領下,終是回到了落雁鎮,駱駝客們遠遠瞧見鎮子,都是歡呼起來,而秦國使團上下也終於鬆了口氣。


    倒是楚歡觀察到狼娃子的神情,雖然他看上去依然是麵無表情,但是眼眸子深處的黯然,那卻也是難以掩飾住。


    珍妮絲姐妹經過大沙漠的跋涉,已經是去了半條命,花容憔悴,當走出大沙漠的時候,她們感覺似乎是從鬼門關闖過來,當看到戈壁上的落雁鎮,更是歡喜不已,經過一處湖泊的時候,兩人甚至想跳到湖泊之痛痛快快洗個澡,在大沙漠大半個月,水是極其寶貴的,莫說洗澡,便是洗個臉也不成,這可是讓素愛清潔的姐妹花飽受折磨。


    隊伍並沒有開進落雁鎮,而是在鎮外駐紮,派人往落雁鎮補充一些食物和水,距離餘不屈所在的甲胄北原縣城,還有很長一段路途,使團所攜帶的食物和水也已經十分的緊張,好在使團此時最不缺的便是錢財,在落雁鎮外歇息了一天,補充了足夠的物資。


    落雁鎮兩大駱駝客,馬家駱駝客和邱家駱駝客的主事人都在沙漠死去,楚歡也打聽到,邱家那群駱駝客回到落雁鎮之後,已經解散,有的自己準備另立門麵,也有的已經投靠到其他駱駝之家,倒是邱家駱駝客跟著楚歡前往西梁,暫時沒有解散。


    狼娃子若是不走,自然大有可能成為馬家駱駝客的掌舵人,但是馬正義父女都已經不在,他對落雁鎮再無牽掛,已經決定跟著楚歡離開落雁鎮,查尋害死馬正義的真正幕後真凶,這馬家駱駝客何去何從,他也不再關心。


    本來使團與駱駝客談好了價錢,但是因為馬家駱駝客此行西梁,出力不少,猶豫狼娃子之故,出的力氣遠超過他們應盡的責任,所以薛懷安這次倒也慷慨,在原商定好的價錢之上,多付了一倍的酬金。


    倒是馬家這群駱駝客,得知狼娃子將要跟著楚歡離開,卻也都有些感傷,有幾名駱駝客心甚至想著是否要跟隨狼娃子一起,為楚歡效命,隻是世居在此,家人也都不願意入關,最終卻也有兩名沒有成家立業的駱駝客懇請楚歡收留。


    其實誰都知道,駱駝客是刀口上過日子,雖然衣食無憂,但是身為駱駝客,終身就是能留在這裏。


    年輕人的心思,總是與老一輩不同,楚歡斟酌一番,卻也同意這兩人跟隨著一同回京。


    這些駱駝客身受都是不弱,馬家駱駝客這次出力不小,如今他們既然願意跟隨進京,楚歡想到齊王瀛仁身邊還真是沒有什麽可用之人,有幾名駱駝客跟著過去,多少也是一份實力,若是有可能,回京之後,打點一二,為他們在軍某個差事也是不錯。


    在落雁鎮外休息了一日,隊伍再次啟程。


    隻行了兩日,使團便遙望見雖然已經破敗但卻兀自有著殘石斷亙的雁門關,眾人興奮歡喜之餘,隻感到恍如隔世。


    出關之前,其實每個人心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再一次看到秦國的關隘,卻發現是那般的親切,不少人都是激動萬分,歡呼雀躍。


    但是入關之後,眾人的歡喜之心便開始沉下來。


    放眼所見,遍地狼藉,西梁人幾乎已經全都撤離了西北,使團所過之處,就像是看到被強盜洗劫過,處處破敗,處處蕭條,村莊都已經被焚毀,腐爛的屍首發出的味道,飄蕩的空氣之,讓人作嘔,經過戰火摧殘的西北,就如同修羅地獄。


    使團上下此時都已經是怒火填膺,離開秦國之時,他們就已經看到諸多慘狀,但是如今所見,比之曾經所見更甚。


    西梁人大舉撤兵之前,自然是對所占地區進行了滅絕人寰的摧毀,珍妮絲姐妹騎在馬上看著四周的一切,臉色蒼白,幾天下來,竟是吃不下東西。


    薛懷安和楚歡都是神情凝重。


    西梁攻占了西關道三州之地,他們走的時候,能帶走的,他們不會放過,不能帶走的,也盡可能地毀滅掉。


    楚歡心此時卻對那位被西梁人敬若軍神的南院大王肖天問產生了一種極其憎恨的心理。


    西梁兵在西北的所作所為,他相信肖天問不可能不知道,肖天問作為一軍之統帥,以他在西梁軍的地位和威望,隻要嚴加約束,西梁兵自然不敢放肆。


    西北遭受如此摧殘,隻能是肖天問故意放任部下,雖然一將功成萬骨枯,但是此人心腸之狠,卻也非同一般。


    連走了幾日,幾乎難見人煙,即使偶見路人,卻也是如同餓鬼一般,近衛軍兵士雖然不乏勇武,但是真正見過如此慘狀的卻是不多。


    滿目蕭條,放眼破落,楚歡和薛懷安心裏都清楚,經此一戰,西關道想要恢複元氣,絕不是三年五載就能完成的事情。


    又行了幾日,眼見便要進入甲州地界,忽聽得遠方馬蹄聲響,隱隱見到一對騎兵飛馳,錦旗招展,正是“秦”字旗。


    使團見到熟悉的旗幟,頓時歡欣鼓舞,遠離故國多月,猛瞧見這旗幟,竟是異常的親切,早有人大聲招呼起來,那邊的騎兵隊顯然也聽到這邊動靜,向這邊飛馬而來,來者竟是有百餘騎。


    使團早已經將大日旗取下,換上了“秦”字旗,騎兵隊靠近過來,已經遠遠叫道:“你們是何人?”


    軒轅勝才一馬當先,高聲道:“我們是大秦使團!”


    對方聞言,回頭大聲道:“弟兄們,是咱們的使團回來了。”身後騎兵聞言,都是歡呼起來,飛馬更是馳近。


    領頭的已經叫道:“我們是西北軍,你們可算回來了。”見到薛懷安和楚歡已經騎馬到的隊伍前列,那騎兵領隊翻身下馬,飛步上前來,拜倒在地:“西北軍百戶常河,恭迎使團回國!”


    薛懷安見到自己人,頓時親切起來,他本是禮部尚書,朝大員,對方一個百戶,與他等級本是想去甚遠,此時卻是心情極好,上前扶起,笑道:“免禮,你們怎地在這裏?”


    百戶常河道:“回大人話,我們是奉了軍令,清剿亂匪!”


    “亂匪?”


    “是!”常河恭敬道:“西梁人退兵之後,西北各州流民眾多,雖然已經下令百姓暫不可返回西關道,但是許多百姓卻還是拖家帶口返回,本以為西梁人退兵之後,西北會太平下來,但是西北亂匪如雲,都是搶奪劫掠,便是軍方的物資,他們也都聚眾搶奪,西北三道,如今都有亂匪伺機作亂,這西關道更是盜匪猖獗。上麵派出幾十路人馬,四處清剿!”


    薛懷安眉頭立時皺起來。


    他也本以為西梁人退走之後,飽經戰火的西北百廢待興,會進入太平時期,但是事情卻遠出乎他的意料,西梁人走了,西北的百姓卻開始叛亂。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常河道:“這處也是亂匪出沒之地,我等此行,就是得知這裏有亂匪,所以找尋平剿。”感歎道:“你們出使數月,沒有任何消息,西梁人退兵之後,我們還擔心……!”笑了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有些話還是不說為妙,回頭道:“趕往北原縣城稟報,便說咱們的使團安然返回!”


    後麵有人答應,幾人迅飛馬去報。


    常河恭敬道:“恕常河不能遠送,諸位再行兩日,便能趕到北原縣城,一路保重。”拱手一禮,也不多言,翻身上馬,領著部下離去。


    等到常河帶人離去,薛懷安和楚歡的神情卻是凝重起來,薛懷安方才還是頗為喜悅,此時那喜悅之情已經煙消雲散。


    這般行了兩日,這日黃昏時分,已經望見了北原縣城,距離北原縣城還有一段路,卻是瞧見一隊人馬正在前方等待,看到使團過來,那邊已經有人上馬迎過來,使團放緩度停下來,隻見對方距離一段距離紛紛勒馬,一人當先下馬,快步過來。


    楚歡見到那人年過四十,一身官袍,麵如冠玉,長須飄飄,飄逸俊朗,還沒靠近,已經拱手大聲道:“薛大人,楚大人,軒轅將軍,一路辛苦!”


    薛懷安已經向楚歡道:“這位是天山道總督朱淩嶽朱大人!”


    楚歡卻是知道,風將軍被害,西梁人疾風閃電般攻入雁門,當時西北群龍無首,麵對氣勢逼人的西梁鐵騎,兵敗如山倒,那時候西梁鐵騎如同摧枯拉朽一般,連連攻城略地,也幸虧在那時,天山道總督朱淩嶽挺身而出,組織兵馬,與西梁人苦戰,正因如此,一度抵擋住了西梁鐵騎瘋狂進軍的度,支撐到了餘不屈趕到西北。


    朱淩嶽這個人物,如今不但是在西北,便是在整個大秦帝國,那也是很有名望之人,許多人甚至認為,如果當初在危急時刻,不是朱淩嶽挺身而出,西梁人的鐵蹄隻怕已經占領了整個西北。


    朱淩嶽看起來很有修養,質彬彬,如果隻是從麵相上看,倒像是指點章的人雅士,絕不像一個有勇氣帶兵打仗的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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