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泉城亦分四城,陽光明媚,天氣是個好天氣,東城刑場也已經搭建起來,官府早幾日之前就已經頒下了告示,要在今日當眾處斬大賣國賊公孫楚及其黨羽,所以城內的百姓不少就早早聚集到東城刑場邊上,等候觀刑。


    楚歡來到刑場之時,距離午時還有一段時間,不過各司大小官員卻都是早早到來,邢台邊上不遠,專門搭建了觀刑台,擺好了桌椅,東方信和董世珍都已經落座,刑部司主事艾宗則是親子監斬,擔任這次的主刑官。


    楚歡上了觀刑台,軒轅勝才和祁宏則是甲胄在身,左右跟隨,眾官員起身迎候,楚歡知道這些都是虛禮,笑著還禮,落座之後,左首的董世珍已經含笑道:“總督大人昨夜可還睡得好?”


    楚歡微笑道:“多虧董大人事先派人收拾過,幹幹淨淨,睡得很踏實。”


    董世珍忙笑道:“隻是派人打掃了一下,大人有所不知,西梁兵撤走之時,在城燒殺損毀,總督府那也是差點付之一炬!”


    “幸好沒有完全燒毀,如果總督府真的付之一炬,許多人的罪證可就湮滅了。”楚歡含笑道:“本督聽說,朱總督率兵光複朔泉之地,曾在總督府搜找到了許多罪證,如果總督府被燒毀,那些罪證可就找不到,有些人便可以逍遙法外了。”


    坐在楚歡右首的東方信扭頭瞥了楚歡一眼,淡淡道:“天恢恢,疏而不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通敵叛國,這樣的大罪,想逃也逃不了。”


    楚歡哈哈笑道:“東方將軍說的是。是了,將軍昨日的緊急軍務可處理好?”


    東方信一怔,但很快便道:“已經處理好,否則我今日也沒有時間過來觀刑。”


    董世珍已經笑道:“總督大人,本來應該事先將總督府需要的物件都準備好,隻是下官也不知道總督大人有什麽講究,所以桌椅等物並沒有事先采買,隻待大人過來之後,從戶部司撥些銀子,按照大人的喜好再采買。”


    楚歡尚未說話,東方信在旁已經道:“董大人現在就不用擔心此事了。總督大人前來西關赴任,不少西關士紳歡欣鼓舞,聽說昨夜已經拉了好幾車東西送到總督府……!”瞥了楚歡一眼,別有深意道:“那些東西,可都很是講究,值不少銀子吧?”


    楚歡也是扭頭瞧著東方信,微笑道:“東方將軍處理軍務之際,還對總督府如此關心?莫非東方將軍今日去過總督府?”


    東方信皺眉道:“沒去過。”


    “既然沒去過,怎會知道那些東西很講究,又怎知值不少銀子?”楚歡摸著下巴,淡淡問道。


    東方信有些尷尬,道:“是聽別人所說!”


    楚歡歎道:“看來東方將軍對總督府真的很關心,連總督府的桌椅是什麽樣子,你也派人關注……!”眼眸劃過一道光,神情卻依然淡定:“東方將軍如果感興趣,本督倒是想請東方將軍往總督府一觀……我們大可以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桌椅之事……!”見得東方信臉色不好看,卻還是含笑道:“哦,差點忘記告訴東方將軍,本督與蘇老太爺是親眷,有眷屬關係,他送些日用品過去,也隻是家人的照顧而已,東方將軍可千萬不要以為本督是受賄,這初來乍到第一天,若是就被人誤會本督受賄,那可是再也不能在西北呆下去了……!”


    東方信聽得楚歡哈哈大笑起來,臉色有些陰沉,淡淡道:“豈敢豈敢,總督說笑了。”


    “董大人,聽說今日處斬的,是前任越州知州公孫楚?”楚歡看向董世珍,“本督以前倒也聽說此人的名聲,似乎是個能吏……怎地就成了賣國賊?”


    “大人有所不知,公孫楚道貌岸然,嘴裏說的雖然是忠君報國,可是背後卻做著背棄祖宗的無恥之事。”董世珍肅然道:“西梁軍打過來之時,他明明有機會撤走,卻故意裝作要與西梁軍奮戰到底,留守朔泉城……後來我們才知道,這公孫楚別有居心,他留守朔泉城的目的,卻是為了將朔泉城獻給西梁人,乞求西梁人給予榮華富貴……!”


    “原來如此。”楚歡歎了口氣,握拳道:“如此賣國之賊,人人得而誅之……是了,本督聽說,公孫楚鎮守朔泉城,卻是抵擋了西梁軍十幾日……董大人,是否公孫楚是城破之後,懦弱恐懼,這才投靠了西梁人?如果早先就投靠西梁人,他也沒必要固守城池十幾日,早早投降就是……!”


    董世珍立刻搖頭道:“大人,公孫楚是在城破之前,就已經與西梁南院大王肖天問秘密往來……至若後來還要固守城池十幾日,其實這隻是公孫楚賣弄的詭計而已。”


    “哦?”楚歡似乎來了興趣,“此話怎講?”


    “下官早年也是公孫楚提拔上來,與公孫楚有過一段交情。”董世珍苦笑感慨道:“公孫楚熟讀經史,滿口仁義道德,喜歡沽名釣譽,清高自詡……若是西梁大軍一到,他立刻獻城,那麽天下人就都知道他是個懦弱無能的卑鄙小人,他故意堅守城池十幾日,城池被破,他大可以說自己是戰到最後一刻,被西梁人奪了城池,實屬無奈……!”


    “哦?”楚歡若有所思,微微頷首,“也就是說,他既要獻城,還要裝模做樣堅守,隻是為了沽名釣譽?”


    “那是自然。”東方信終於插言道:“朔泉城固若金湯,若真是要守城,大半年西梁人也是攻不下來,區區十幾日就被攻破西北第一城,公孫楚自然是賣國無疑。”


    楚歡嗬嗬笑道:“隻可惜當時東方將軍不在朔泉,如果那時候軍權就在東方將軍的手,西梁人恐怕一年都打不下來。”不等東方信說話,楚歡就已經歎道:“肖天問一代名將,果然是名副其實,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了配合公孫楚演一場戲,為了滿足公孫楚的沽名釣譽,竟然送部下將士白白送死……聽說西梁軍攻破雁門關之後,一路所向披靡,也就是打到朔泉城,進軍步伐才受阻,為了配合公孫楚演戲,攻打朔泉城,西梁人可是丟下了數千具屍首……!”


    董世珍和東方信對視一眼,感覺楚歡話有話,對視一眼,東方信眉頭鎖起,董世珍卻是長歎一聲,道:“其實若不是後來發現了真相,我們都會以為公孫楚是條好漢子……朱總督率軍光複朔泉,正如總督大人剛才所言,在總督府搜到了不少信函,其有一部分就是公孫楚寫給肖天問的密函,他早就與肖天問約定好,投降西梁,西梁則是給他榮華富貴……如果不是鐵證如山,我們……哎,我們也很難相信他竟然叛國投敵……!”


    “那些信函可還在?”楚歡問道。


    董世珍點頭道:“那是罪證,自然還在,其一部分就在刑部司衙門……!”


    “公孫楚投敵賣國,令人發指,密函之,一定是無恥之極。”楚歡握拳道:“董大人,本督想要看一看那些密函到底寫了些什麽,看看公孫楚這小人到底是一番怎樣的嘴臉,卻不知道能否一觀?”


    董世珍與東方信再次對視一眼,東方信已經道:“刑部的批都已經下來了,已經沒必要再舊事重提,今日處斬之後,一切也就結束了。”


    楚歡含笑道:“如此說來,本督是不能看?”


    董世珍忙笑道:“總督大人說笑了,既然大人要看,下官這就派人去取。”令人叫過刑部司主事艾宗,去將密函取來。


    艾宗倒也不敢違抗董世珍的吩咐,那密函他親自收藏,此時距離午時三刻還頗有一段時間,公孫楚等十四名要被處斬的官員,從大獄出來之後,先要在重兵監押下遊街示眾,然後才會被帶到刑場執行死刑,艾宗騎快馬返回刑部司衙門,在公孫楚等人尚未押到刑場之前,就已經折返回來。


    艾宗將一疊子信函呈給迎上來的董世珍,董世珍這才過去將信函交給楚歡,道:“大人,這就是從總督府搜到的鐵證,鐵證如山,公孫楚等人叛國通敵,那是無可爭議了。”


    楚歡點了點頭,接過信函,正要拆看,卻聽得人群忽然傳來嘈雜之聲,隨即就聽到有人高喊道:“殺死他們,殺死這些賣國賊……!”


    聲音此起彼伏,楚歡先不看信函,站起身來,在觀刑台上居高臨下眺望過去,隻見到十幾輛囚車正在兵卒的押解下往刑台而來,兩邊黑壓壓的百姓罵聲如潮,更是有人拿東西往囚車投擲,向囚車吐唾沫,十四名囚犯身體在囚車之,隻露出個腦袋,都是蓬頭垢發,半數已經是白發如雪。


    楚歡一手拿著信函,起身來,走到觀刑台邊,其他官員也隨之跟著走到觀刑台邊上,齊齊往那些囚車看過去,東方信瞧見楚歡神情有些嚴峻,在旁得意一笑,道:“公孫楚當初也算是西北有名有號的人物,但是做錯了事情,那顆人頭,也就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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